千年不哭 第十四章 開始收網了(2)

書名︰千年不哭|作者︰綠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回到房里,才發覺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從窗子望去,明明剛才還萬里無雲的天,如今卻像是潑墨般地染了一層又一層的黑。

當她坐在榻上打絡子時,豆大的雨水已經打了下來。

沒來由的,她心慌意亂了起來,就像前世里的那一晚,在她離開他之前。

「怎會跟馮玨一道來?」烏玄度一進內書房後,外頭已經開始刮起風,雨勢滂沱,園子像是泛起了層層霧氣,暑氣良往屋里沖。

「不是一道來,是在門外遇到的。」湯榮毫不客氣地在烏玄度面前坐下。「不過我跟他認識,而且挺熟的。」

「原來如此。」看來馮玨這皇商干得挺有模有樣的,竟能和皇上身邊的紅人混上交情。

「瑪狂,坐。」

「謝烏大人。」

見馮玨過分拘謹的舉措,湯榮不由挨近他一點。「別擔心,烏大人很好相處的。」

馮玨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烏大人怎會識得馮玨?」剛才他回府前跟自己說,他要找馮玨問些事,那口吻像是早已見過幾次面,壓根不生疏。

「踫巧。」烏玄度也沒打算談得太細,隨即導入正題。「今日我請馮玨過來一趟是因為他貴為皇商,一般軍需甚至是宮中采買,應該都是由他經手才是。」

「是這樣沒錯。」

「硝石呢?」

馮玨不由看了他一眼,想了下才道︰「硝石是管制之物,但皇商亦可經手,硝石是藥材,也是毒,更是制火藥的原料。」

「等等,烏大人問這做什麼?」湯榮忍不住插了話。

「今兒個兵部尚書和五軍都督參了我無故移汛,甚至在汛地里查到幾十輛裝著火器的輜車,我瞧過了,其中有一輛輜車底部裝了一大袋的硝石。」

「這是什麼意思?敢情是他們搬得太開心,以致于連原料都搬上輜車了?」湯榮好笑地道。「庫部里的,我確認過了,沒人踏進去過,里頭的火器自然都好好的,換言之他們拿出的這一批就是短少的部分。」

「我不這麼想。」

「怎說?」

「數量不對,火器不對,甚至連原料都有,我認為這一批火器是跟工部借調的。」湯榮微呀了聲,笑得很壞。「烏大人,你現在是要讓我知道六部里頭至少爛了一半,是不?」

「一般而言,每年工部與兵部都會編列一筆軍火器的請款書,再由戶部核準,從民間各地調集各類所需的原料木材等等,再送往工部的兵器作坊統一制作,再依需要送往之地,在軍器上印上地名和衛營號,火器的話,則是會印上編號。」馮玨提出少有人知曉的工部內藏規定。

「我還不知道有這事。」

「而且,一般從各地上繳的火藥原料因為是管制品,所以會在包裝上打上出產地、斤兩和年號的銅印。」他經手過幾次,對于其中的繁瑣手續,怕是沒人會比他還清楚。

烏玄度沉吟了下,開門見山地問︰「馮玨,這兩年你可有經手硝石或硫磺?」

像是意料中的事,馮玨先是嘆了口氣,而後很爽快地道︰「沒有。」

「這跟虛職領空餉有什麼兩樣?」湯榮沒好氣地道。「他們是怎麼著?拿這筆錢會教他們富甲一方嗎?那得要多少人分啊,分著分著還能剩多少?」

「正因為分食的人太多,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往國庫挖,而分食的人也會因而形成派系,而且結成密不可分的關系。」但如果只是利字結盟,想要將他們撬開,倒不算太難。

「可問題是,咱們得有證據。」沒有真憑實據,那些老賊會伏首認罪?

烏玄度看向馮玨,笑眯眼道︰「馮玨手上有賬冊。」

「咦?」

馮玨苦笑著,著實為難卻又不能不照辦。「我手上確實是有賬本。」而且還有屯在他倉庫里的三年份的硝石和硫磺。「但,只要我把賬本呈上,那就等于是讓皇上知曉我為虎作倀了。」

皇商與官員向來是相輔相成,各蒙其利的,給官員行個方便,日後官員就會給個方便,所以假帳這種小事真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如今這事要是揭開,他成了共犯,不當皇商事小,被判了刑責才真是冤。可問題是鳳爺發話了,只要是烏大人要求的,他都必須盡其一切所能地完成,除了照辦,他還能如何?

「嗯,這事簡單,我替你幫皇上求情。不過,馮玨,你要不要上寺廟走走,我真覺得你這一年來走的不是普通的霉運。」去年和今年都各自鬧上京兆尹一次,他真心希望他事不過三。

馮玨苦笑了下,像是想到什麼,卻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不過,拿了馮玨的賬冊,也動不到兵部尚書,反倒是你留下的孟九有點作用,但是也咬不死兵部尚書。」湯榮沉吟的說。

「湯大人,兵器作坊雖隸屬工部,但那些軍火器要動用,必須經過兵部蓋印,我只要確認了輜車里的火器是從工部借調的,他能逃得了嗎?再加上孟九為證和馮玨的賬冊,戶部、工部、兵部,還有捏造神機營移汛消息的五軍都督都月兌不了關系。」他認為,如此的結果該是會讓皇上滿意,也算是肅清到一段落,屆時他如果要辭官,皇上應該不會刁難。

湯榮點點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著吧,一會我回宮盯著那幾十輛輜車,省得被掉包。倒是你,這是再立大功,不知道皇上怎麼封你,你又想跟皇上討什麼。」

「眼前已經是頂天了,沒什麼好再封的了。」他認為當今皇上是個有心作為的帝王,算來也是百姓的福氣。

「怎會?上頭還能再封個鎮國將軍。」

烏玄度但笑不語,他不求賞賜,只求辭官,只是也沒必要在這當頭說。

「一般來說,輔國將軍通常是冊封給郡王世子的,會冊封一般世族,已經算是相當少見,想再封鎮國將軍,就怕體制不合。」馮玨挑字揀句地道,不好意思說烏家算是沒落世族了。

他也曾經想過烏玄度一路爬到這個位階,會不會是鳳爺從中相助,可如今看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是靠自己的實力又加上皇上賞識,只是爬得愈高,一個不經心可是會摔得粉身碎骨。

「也是,當初皇上冊封烏大人輔國將軍,連我都嚇了一跳。」簡直是賞識到不能賞識了,才會拿個實餃拴住他。

「不過……」馮玨有些欲言又止。

「怎了,從剛才就覺得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又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這也未免太不像你了。」

「不是,是我這兩日在外頭听到了一些流言。」

「什麼流言?」

馮玨有所忌諱地看了烏玄度一眼,心里百般掙扎,可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了。「外頭傳言烏夫人天生帝後命,而烏大人是因為烏夫人的帝後命才向皇上求恩典,請求皇上指婚。」湯榮深邃的魅眸轉向烏玄度,就見他濃眉微攢。

「這是打哪傳來的流言,這不是要陷害他嗎?」如果沒見過他們夫妻倆相處,也許他會信,可見過之後,他直覺得是有心人編派這種說法。

「坊間流傳得很快,大概是從兩天前開始的。」馮玨說著,不由又偷覷了烏玄度一眼。「這事烏大人恐怕得查查,否則要是傳到聖上面前,恐怕對烏大人極為不利。」他這麼說算是客氣了,畢竟這種流言不管屬不屬實,都會教有心人解釋成他是為了謀奪江山才娶都家孤女。

皇上就算再賞識他,恐怕也無法容忍這一點。

「我知道了。」烏玄度沉聲應著。

這事棘手……沒人能夠挑戰帝王威嚴,要是引發皇上猜忌,辭官是必要的,但就怕災難會在辭官後。

「那麼,待我將賬冊整理好後會送過來,我先走一步了。」馮玨起身作揖。

「一起走吧。」湯榮跟著起身,瞅著外頭滂沱雨勢,心里莫名閃過一絲不安,才剛踏出內書房,就見有丫鬟撩著裙擺朝這頭跑來。

「大人,不好了,夫人不見了!」不管氣息紊亂,瑞春放聲喊著。

烏玄度驀地起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問著,已經走到門外。

「夫人和大人用過膳後就回房打絡子,後來說乏了想歇會,所以我就跟彌冬退到房外,沒多久听見里頭有古怪的聲響,奴婢和彌冬立刻沖進房里,可是夫人已經不見了,彌冬和侍衛們在附近搜著,奴婢便先趕來通報大人。」

烏玄度不假思索地下令。「常微!立刻派出所有侍衛在府里尋找,快!」人才剛走,肯定走不遠,況且他不認為有人能將她從府里擄走。

守在內書房外的常微應了聲,立刻調派侍衛出府尋找。

烏玄度大步回主屋寢房查看,那人恐怕是爬窗而入再爬窗而出,能在這時分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出入……難不成他的侍衛里混進旁人的眼線?

他不禁暗咒了聲,踏出寢房外,想找她,卻不知道該上哪去找。

「烏大人,你冷靜一點,我馬上回宮調禁衛。」湯榮收斂平常的笑鬧,端肅著神情說。

「不用,人肯定還在府里。」

他雖說得肯定,手心卻微微發汗,就怕她遭遇不測。

他以為他的安排已將她護得周全,沒想到還是有人能混進府里……老天是在嘲笑他嗎?就像當年,他自以為替她打造出最極致安全之地,然而還是有人被收買,在她生產前讓她喝下催產湯。

如今,老天就是要他知道,不屬于他的,他再強求都無用嗎?!

「大人,在後門撿到這個。」常微頂著大雨沖來,不管渾身濕透,遞上了鳳首釵。

烏玄度接過手,一眼就認出那是他送給她的釵。

「還有,後門外還掉了這個。」他遞上已經濕透的絲絛。

烏玄度見狀,忙接過手。「跟上!」也許她還清醒著,所以沿路丟絲絛,好讓他可以尋跡而去。

但,怎麼可能將人給擄出府,而府里的侍衛卻毫無所覺?

湯榮聞言便與他各騎一匹馬沿路尋找掉落的絲絛,一路上不敢急馳,怕會錯過了絲絛,可又怕太慢,絲絛會被雨勢給沖走。

慶幸的是,當他倆縱馬尋線而去時,果真瞧見路口處都有絲絛,尤其是每過轉彎處皆可見絲絛,可當他倆一路尋跡而去,卻是一路來到宮外,烏玄度不由瞪著遠處的鎮天殿。

流言……傳進宮中了?

帝王本猜忌,除去任何威脅自己的人,是天性,他曾是帝王,再清楚不過。

如果埋在他侍衛里的眼線是來自大內的高手,要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將小十五擄走,壓根不難。

後一步騎馬趕到的湯榮見狀,愣了下便道︰「這一定是誤會,你稍安勿躁。」不可能,怎可能會有人將烏夫人擄進宮?!

烏玄度沒吭聲,此時剛好一道電光閃過,湯榮瞧見他臉上晦暗不明的寒鷲,彷佛他又回到初識時的模樣,冰冷且不容親近。

烏玄度躍下了馬,大步走進宮里,湯榮見狀,只能快步跟在他身後。

守宮門的禁衛自然識得兩人,並未阻攔。

「烏大人,你讓我先面聖,咱們必須先確定究竟是誰把烏夫人帶進宮,也許那些絲絛是有心人刻意丟下的,你先冷靜一點。」湯榮頂著雨勢大步跑到他面前,試圖將他攔下。

然而,響應他的是唰的一聲,烏玄度拔了劍,野獸般的眸開始失控,在電光雷雨之下,顯得危險而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