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夫人有福 第三章 嫁了好男人(2)

書名︰官夫人有福|作者︰春野櫻|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離開秀水居,回到曉陽院,兩人的早膳已張羅妥當。

兩人入座共進早膳。桌上共五碟家常小菜,清淡而簡單。

「你若有什麼不慣吃、不喜吃的,差人跟廚房說。」

「我很好養,不挑食。」她說著,先挾了一口菜往碗里放。

韓墨樓看了她一眼,徑自吃了幾口,咀嚼著她剛才跟他娘說的話。

她說她雖出身商家,但既無華衣亦無美饌,可她是顧家千金,日子合該過得舒坦寬裕吧?為何她會說出這些話?是生性淡泊簡樸?還是另有原因?

兩人靜靜地吃完了他們成為夫妻後的第一頓早膳,他準備出門。

心硯本要侍候他整裝,但顧秋心覺得從今以後這應是她分內之事,因此自告奮勇,「我來吧。」

他沒強求她盡夫妻間的義務,她不能不盡妻子的責任。

心硯微怔,看了韓墨樓一眼。

韓墨樓頷首,淡淡地道︰「你們都退下吧。」

心硯跟小節答應一聲,雙雙退出房外並帶上了門。

彼秋心他卸下腰帶及外衣,再為他穿上官服,其實她從沒幫人穿過衣服,還是這種古代的衣服,所以有點笨手笨腳。

韓墨樓的個兒高,她在侍候他穿衣時,還得不時踮起腳尖。

這時,他微微的彎了腰,配合著她的高度。

而他一彎腰,臉便靠近了她,她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胸口又是一陣悸動。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熱熱的,她希望自己沒臉紅,不然就太糗了。

套好外衣,她取起腰帶為他圈上。為了圈上腰帶,她得展開雙臂環著他的腰身,然後……她又臉熱了。

雖說原主是十七歲的身子,可她骨子里是個三十好幾的女人了,怎麼只踫了踫他,她就心頭小鹿亂撞?

「我自己來吧。」突然,韓墨樓接過腰帶。

在他接手的同時,觸踫了顧秋心的手,她心頭一跳,倏地松開了手,退後一步。

韓墨樓一邊動作嫻熟的系上腰帶,一邊睇著她,見她面紅耳赤,眼底竟滿是羞色,他微微擰起眉心,想笑,但忍下了。

「做不來的事,不急。」他淡淡地說︰「我們有的是時間。」說著,他已將腰帶系妥。

彼秋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她得說,他的一些小動作真的讓她感到驚訝,不說別的,就說剛才他為了遷就她的身高而彎腰的動作吧,那是多麼體貼又溫柔的行為呀!

她以為古代的男人都是不解風情的大男人,尤其他還是當官的,必然是一板一眼、高高在上,可與他接觸以來,他的種種言行舉止,卻常給了她意外的驚喜及溫情。

雖是盲婚啞嫁,但也許她真的嫁了一個不可多得的男人呢!

想想也是可笑,她跟鄭道德交往十年,自以為對他了如指掌,沒想到還是被他給蒙了。

「放心。」他雙眼注視著她。

她回過神,迎上他的目光。

「娘並非富裕人家出身,在我考取寶名之前,也一直過著非常清苦的生活,所以並無貴人的做派及習性,你與她相處只需真誠,不必拘禮。」他說。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若有什麼不懂不明白或是需要協助之事,直管去秀水居向娘請教。」

「明白。」

「雖說剛成婚我可休息數日,但我僅赴任四個月,縣務繁忙,千頭萬緒實在放心不下……」

「我懂。」她打斷了他,釋然一笑,「你只管忙你的、做你的,我會把自己安頓好的。」

她知道他是個以社稷為重的好官,在他上鬼哭山接她時,她就知道。

她的理解跟體諒,讓韓墨樓臉上有了微微的放松笑意。「感謝你的理解,那我出門了。」

「嗯,我……對了!」

突然,她想起今早的事,今早跟在小節跟馬嬤嬤身後的陌生婆子,她方才在秀水居見著了,現在她知道那是周嬤嬤,是在她婆婆跟前侍候的人。

當時,她取了韓墨樓交到她手上的白帕子就走了,那白帕子是什麼?

「還有什麼事?」他問。

「早上娘身邊的周嬤嬤進來,你似乎拿了什麼給她,是……」

「元帕。」她話還沒說完,他已回答了她。

她愣住。元帕?新婚之夜用來證明新娘子是清白之軀的物品?

她狐疑地望著他,訥訥地又問︰「我們又沒……你哪來的……」

他抬起左手,掌心對著她。

她清楚的看見他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新傷口,「這是……」

他頗有深意的一笑,「只一把剪子,一點鮮血就能辦到的事。」

「……」她再一次呆住了。

「這是極易取巧造假之事。」他說。

「你這是欺騙娘?」

「不是騙她,是為她好。見著元帕,她便心安,日子也就過得舒坦,再說……咱倆房里的事,也不須對誰交代,遞上元帕,你我都不必解釋太多,是不?」

是,他說得對極了,她只是對于他如此縝密的心思感到不可置信。

「你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腳?」她好奇地問。

他眼底閃過一抹促徠,卻神情淡定地回答,「在你整個人巴在我身上,令我動彈不得、逃生無門之前。」

听著,她臉又熱了。

韓墨樓是個作息規律的人,唯一不規律的就只有回府時間。

頭一天,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巳時,她都洗漱完畢,準備就寢。

第二天,他回來的早一些,但她也早已用完晚膳。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這麼同床了三晚,她漸漸不覺得尷尬,還能跟他互道晚安,然後和衣睡下,接著一覺到天亮。

她想,她是真的信任他的為人,才能如此毫無防備。不過,為了避免像第一晚那樣一睡著就不省人事地像無尾熊般抱住他,就寢時她幾乎是貼著牆面的。

如果可以,她還真想把自己綁住,免得睡死了又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來。

第三天是回門的日子,韓墨樓因公務繁忙,無法陪同,所以她得自個兒回去。

她倒無所謂,她娘家那些人,韓墨樓還是少接觸得好。

一早,顧秋心便帶著婆婆幫她備妥的回門禮,坐著韓墨樓已命人備妥的轎子回娘家。

回到顧府,那些以往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丫鬟不敢怠慢,畢竟她如今是知縣夫人,已非昔日養在深閨里的那個小可憐,再者,她自從黑風寨歷劫歸來後,整個一人散發出一種強大的、堅毅的、爽朗的氣質,與往日的她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從前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就連下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的顧秋心,搖身一變,從里到外都讓人又驚又疑。

進到花廳,趙氏已領著李香君跟顧秋桐在那兒候著,雖是回門見爹娘的日子,顧萬得卻不在府里。

彼秋心也不在意,橫豎她沒打算久待,要不是對于這些古代的繁文褥節還是得入境隨俗一下,她壓根兒沒想過回門。

趙氏見著她帶回來的回門禮,一點興趣都沒有,更沒打算關心一下她在婆家過得是否舒心,滿心只急著討回她為了擺顯、為了面子而特意添上的嫁妝。

「東西帶回來了嗎?」她兩只眼楮望住正要喝茶的顧秋心,問道。

彼秋心好整以暇地啜了幾口茶,笑咪咪地看著她,「什麼東西?」

趙氏一頓,眼底閃過一抹慍惱,「當然是我吩咐你拿回來的東西。」

她假意想了一下,然後「喔」了一聲笑道︰「我都送給婆母當見面禮了。」

聞言,瞪大眼楮的不只是趙氏,還有李香君跟顧秋桐。

隨著顧秋心回門的馬嬤嬤跟小節擔心的看著顧秋心。

早在回來前,她們就知道主子不打算歸還嫁妝。她們勸她別忤逆趙氏,免得遭殃,可她卻氣定神閑、十拿九穩地說——

「放心吧,沒事。」

主子都說沒事,做奴婢的還能說什麼?也只能提心吊膽的跟著回來,走一步是一步了。

「你說什麼?」趙氏差點從那張黃檜木太師椅上跳起來,她怒視著她,「我不是讓你交回來嗎?」

「母親,您先別氣,听我說。」她依舊氣定神閑、不疾不徐地開口,「女兒是克死過未婚夫、又被擄進賊窩的女人,雖說夫君不計較,仍舊娶我過門,可婆母不那麼想。」她說著,又啜了兩口茶,露出滿意的笑容,續道︰「婆母嘴上不說,心里可介意極了,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所以我就借花獻佛,將母親給我的嫁妝轉送給婆母獻獻殷勤。

「您有所不知,當婆母看見那些首飾頭面時,臉上真是有藏不住的笑意呢!尤其是那只赤金絞絲鐲,婆母不知道有多喜歡,不信,您問小節跟馬嬤嬤。」說著,她把臉一撇,看著小節跟馬嬤嬤。

趙氏驚怒地瞪向小節跟馬嬤嬤,兩人硬著頭皮,連聲說是。

她一肚子的惱火想發作,可听著顧秋心這番話,一時又發作不了,只是漲紅著臉,瞪著眼楮,氣呼呼地看著她。

一旁的李香君跟顧秋桐驚訝顧秋心何時變得如此恣意妄為,但同時又崇拜起她變得如此膽大包天的性子。

「母親,您跟爹當時是為了什麼把我嫁進韓家呢?」她笑視著趙氏,「不就是因為他是個官,而顧家能借著這門親事打通政商兩界的關系嗎?有道是『世路難行錢做馬,秋城欲破酒為軍』,想收果子,也得舍得施重肥,是不?」

她這番話堵得趙氏說不出話來,所有人也都瞠目結舌,不可置信。

「當日我被翟烈帶上黑風寨,翟烈向顧家勒索五百兩,您的女婿韓墨樓替咱們顧家省下了,如今送幾樣頭面首飾回報,應該不為過。」

韓墨樓說顧家當時準備付贖金救人,那是因為他不了解顧家人,更不知道顧秋心在顧家是什麼處境。

若真擔心顧秋心閨譽有損,退了親事,顧家理當偷偷帶著五百兩上山換人,又怎會前去告知準女婿呢?

天下哪有無本生意,他們想利用她這把鑰匙去打開韓墨樓這扇門,總得付出一點代價吧?

「母親放心,女兒進了韓家,一定會好好侍奉婆母及夫君,討他們歡心,日後咱家有需要之處,女兒也定會效力。」她目露精芒,面帶微笑地直視著臉已經黑得像鍋底的趙氏。

趙氏听著她這番話,反駁不了,只能繼續慍惱地看著她,不停調整著激動急促的呼吸。她發現顧秋心像是變了個人,才不過嫁了三天,整個人像是月兌胎換骨般,成了一個她全然不知的陌生人了。

如今顧秋心嫁進韓家,她已是韓家人,是知縣夫人,自己心里縱有再多的惱火,也不能像往日那般對付她。甭管她說將嫁妝送給韓老夫人是真是假,那些東西都要不回來了。不過,她也沒說錯,往後顧家還得指望著她在韓墨樓耳邊吹吹枕頭風呢,她在韓家越是混得風生水起,對顧家就越有利。

貓崽子大了,爪子都伸出來了,看來,她得小心巴結著這小畜生。

忖著,趙氏換了張臉,收起怒意,涎起笑臉,「你說得是,為娘的實在淺見短視,以往不知你如此精明聰慧,還真是為娘的看走了眼。」

「母親,」顧秋心唇角一勾,「女兒雖嫁了人,但身上流的是顧家的血,當然事事都為著娘家著想,顧家若不好,女兒在婆家也抬不起臉來,是不?」

「確實。」趙氏注視著她,深深一笑,「來人,傳膳!」

彼秋心猜想,趙氏原本並沒有打算款待她的,但讓她倒打一耙、反將一軍後,大概覺得不好跟她撕破臉因小失大,因此才會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不只命人備膳款待她,還讓她帶了兩斤茗茶雲中仙回去孝敬韓老夫人。

看來她猜得沒錯,顧家將她嫁給韓墨樓確實有所圖謀。這也不奇怪,自古以來,官與商都是互相照拂的,顧家當初想方設法娶了李香君,也是因為她是通州府尹李興利的親佷女。

這些日子以來,原主的記憶越來越鮮明,很多之前她不記得、不知道的事,如今都慢慢清晰。不過她自己的記憶並沒有遭到顧秋心的記憶取代,還是安好的待在她腦袋里。

實在萬幸,因為她可一點都不想忘了爸媽跟弟弟。

用過膳,她胡謅要順路幫婆母抓幾帖藥,必須離開,只因她不想久待顧府。

李香君主動送她,兩人離開花廳,一路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秋心……」臨別前,李香君像是有什麼話要跟她說,卻欲言又止。

「嫂子,你有話直說無妨。」

「我……」李香君秀眉微蹙,眼底竟滿是憂色。

「唷!」

突然,顧秋豐情緒過分高亢的聲音傳來,「知縣夫人回來?」

兩人往聲源望去,只見顧秋豐搖搖晃晃,臉上洋溢著一種詭異快意及歡悅的走了過來。

李香君見狀,低下了頭面露憂懼。

彼秋心察覺有異,卻又毫無頭緒,這時李香君的手搭上了她的,微微顫抖著,她感覺到李香君那從身體深處漫出來的恐懼及憂慮。

就在她不解之際,顧秋豐已走到她們面前,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顧秋心,怪笑道︰「唷唷,瞧,還真不一樣了呢!」

「大哥。」她喚了他一聲,同時聞到他身上的那一股甜香。這味道有種熟悉的感覺,她想起在落水前,顧秋豐就在船摟里燒著這味道的燻香,當時李香君還因為受不了而走出船樓。

那天是在開放的空間,又有點距離,味兒不明顯,如今他近在面前,那甜味膩得她難受。她想,顧秋豐必是到瀟湘院去風流快活,還在姑娘房里留宿,過午了才回來。

想著,她真替李昋君難過,一個好好的姑娘家,如今猶如棄子般,這要在二十一世紀,她早就勸李香君離了這渣男。

「我那妺婿如何?」顧秋豐挑眉狎笑,「哥哥我瞧他那體魄應當不差吧?」

這會兒,顧秋心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她看他是還沒醒吧?盡說些不正經的垃圾話。

「秋豐,你說的是什麼話呀!」李香君皺著眉、紅著臉,怯懦地阻止。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都嫁人了,還是不諳人事的姑娘嗎?」顧秋豐情緒高漲亢奮,眼里雖然有著隱約的惡意及不友善,嘴角卻一直失守的往上揚,朝著兩腮咧開。

彼秋心細細看他,兩頰消瘦,面色蠟黃,眼窩黑黑地,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大哥。」她正色地道︰「多顧著身子吧!彼家家大業大,要是你不幸英年早逝,可就無福消受祖宗余蔭了。」

聞言,顧秋豐稍稍清醒,恍然問道︰「你……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她眉梢一揚,「妹妹先行告辭。」語罷,她便邁開步子離去。

出了顧家大門,馬嬤嬤突然壓著聲音問︰「夫人,怎沒見您肥呢?」

她微怔,不解地看著馬嬤嬤,「肥?」

馬嬤嬤輕輕一笑,眼底有著隱隱的贊嘆跟崇拜,「是呀,吃了那麼多熊心豹子膽,也沒見您肥幾兩肉。」

這會兒,她听明白了馬嬤嬤的話意,高深莫測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