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上) 第八章 愛屋及烏(2)

書名︰意遲(上)|作者︰樓雨晴|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余善謀會搬走,留下妹妹,應該也是有一點做球給他的意思,那是男人之間不必言說的默契。既然女方家長都認同他、信任他,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全,若是最終仍無法抱得佳人歸,那真怨不得誰了。

余善謀搬走的那天晚上,他特意在她家留宿陪伴,不讓她在第一晚便獨自一人。

「雲開,我睡不著。」

「為什麼睡不著?」這種對白,偶爾就會來一Round。

她窩在他臂彎,聲音模糊地自胸口傳出︰「我想哥哥。」

「那要怎麼辦?」

「你唱安曲給我听。」父母生她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她幾乎是兩個哥哥一手帶大的,小時候,哥哥會輪流唱歌哄她睡覺。

後來大哥也走了,她就只剩二哥,就情感面而言,她其實非常的依賴兄長。

邵雲開看到她紅紅的眼眶,在心底無聲嘆息。理智上她是明白的,可是心靈層面難免還是會有被拋棄的感覺。

掌心拍拍她腦門,潤了潤嗓,低柔地輕輕哼出熟悉旋律。

她初時還沒特別反應,後來听出來,眼楮睜得大大的。「你曲庫多久沒更新了?」

她有沒有听錯?這是「蘭花草」嗎?這首歌年紀都比他還大了吧?

「這是我父母的定情歌。」父親在追求母親時,常常在她經過的路口彈吉他唱情歌,現在看當然是遜到無可救藥,但在民風保守的當年,這是極浪漫大膽的追求舉動了。

兒時,母親常哼這首歌,當他的床頭曲,他隱約有印象,剛剛她說到安曲,他本能地就想到這段最依戀、也最有感情的旋律。

「好啊,那你唱給我听。」

「開上眼楮。」他輕吻她眼皮,緩緩啟唇,讓那含蓄婉約的溫柔情歌,飄進她夢里——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這事塵埃落定後不久,一天下了班,他拎著晚餐去找她,才進門,便不住地直打噴嚏。

「欸,你來啦。」她探了探頭,又將腦袋縮回落地窗後。

「你在忙什麼?」將晚餐放在桌上,舉步上前——

「這個,登登——」獻寶地舉高雙手,換來男友的噴嚏三連發。「你感冒?」

「不是——哈啾——」邵雲開連忙倒退數步,揉揉發紅的鼻頭,盯視她手中毛絨絨的小生物,「我對絨毛過敏。」

舉凡狗毛、貓毛、羊毛,當然——還有兔毛。

「咦?」這事她不知道,他又沒說。

他看著她,她一臉心虛地看回來……

嗯,瞧這表情,他大概猜到,這位小嬌客不是暫住性質了。

「哪來的?」

「就……附近鄰居養的?」很犯小人地摘咕︰「最近剛交了男朋友,她男朋友不喜歡小動物,她就想把兔兔送走,見色忘義!動物也是家人耶,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這種行為超不可取的!」

「……」是,我接收到了。

邵雲開很識相地才牢嘴巴,不去當那個「不可取」的人。

「雲開……」每當她干虧心事,理不直氣不壯的時候,就會用這種口氣跟表情喊他,把聲線壓扁扁,撒嬌裝無辜。「開開……」

他直接把嘆息吞回肚里。「看我干麼?要養的是你又不是我。」

「可以嗎?」她眨了眨星星眼。

「別指望我幫忙,這個我愛莫能助。」丑話先說在前頭。

「沒問題!」得到男友大人恩準,一臉快樂地回去繼續整治兔窩。

她後來,又把貯藏室清理出來,當成寵物房。

還有,她給兔子取了新名字——不對,那叫「新封號」,叫余妃。

爆斗劇一駒追過一駒,簡直沒完沒了。

罷開始,她還會瞎鬧,抱著余妃故意接近他。「皇上,來跟您的新妃子打聲招呼,親熱親熱——」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余妃似乎看他退避三舍的反應很有趣,慢慢地也愛調戲他、追著他跑。

不是說兔子怕生嗎?不是說兔子膽小嗎?不是說兔子不太親人嗎?不是說兔子養了一輩子都會跟主人搞不熟嗎?為什麼他們家這只完全不是這樣!而且忒愛針對他,這是個什麼世道,連寵物都欺軟怕硬,子挑軟的吃!

之後,她巧手慧心,把余妃的小窩置辦得妥妥當當,恭請他賜個名。

他挾怨大筆一揮,題下「冷宮」二字,把她笑趴在桌上?

最後,這塊寫著「冷宮」的木牌,還是擺上去了。

養歸養,他們也是有言在先——

第一,他來的時候,讓余妃在冷宮里安安分分待著,他不想噴嚏打不停。

第二,他不經手飼養事宜,別想他會寵幸余妃。

听起來不過分,于是她也同意了,除了最初鬧鬧他以外,之後都很信守承諾,一條也沒違背。

結果,看余妃困在兔籠里團團轉,反而是他不忍心,自己主動說︰「把余妃從冷宮里放出來吧。」然後再繼續打噴嚏,東躲西閃,被鳩佔鵲巢。

而後,他順手買了飼料,接著又順手買了寵物的小玩具、保健用品和一些阿里阿雜的,反正一買了這個,就會有那個,再然後那個又這個的……就停不了手了。

他還買了養兔子的相關書籍來看,常听他蹲在冷宮前喂牧草給余妃磨牙,一邊道︰「不都說兔子溫訓,我怎麼覺得你凶猛無比?!商量一下,可不可以不要再咬破我的衣服?」

真的!兔子愛咬東西這不奇怪,但余妃真的有比較針對他,常常外套隨手一擺,轉眼就被拖去咬,被他視為爭寵手段,地盤情結?

他還會給余妃做健康紀錄和成長曲線。「你這個吃貨,最近是不是又肥了?好像超過你族人的標準體重了,不要動,讓我量一下……」

他特地查過,說這只兔子的品種,應該是鳳眼西施兔,毛絨絨一,尤其養肥了之後,模樣甚是可愛。

再有就是養兔子跟養貓養狗不一樣,不是附近隨便找就有會幫兔子看病的動物醫院,定期的健康檢查也是他事先打听好醫院,提著兔籠開車載她去。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所謂「不會幫忙養」的標準。

她笑睇他︰「你好像養得比我還上心。」

「不然呢?我能只要花,不要花盆嗎?」賞花人可以,惜花人不行。

因為很愛、很愛,所以連樓頂上的烏鴉,都愈看愈愛、愈看愈順眼。

最後還自己翻供,說︰「過敏又不是絕癥,可以吃藥、可以食療、可以列舉一百種方法改善或減緩癥狀。」最不濟就是N95口罩買個一箱來囤貨而已?他有員工價。

有一回,無意間看到他在幫余妃梳毛,動作溫柔,聲嗓輕淺如春風呢喃︰「她想要有個家人,你就好好陪伴她吧?」

他居然知道!

他知道她是想填補家人搬走之後,一屋子只有她的空虛,從不曾養過寵物的她,第一次動了養寵物的念頭,剛好鄰居妹妹想送走兔子,她就要來了。

他從頭到尾,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一如既往地遷就她、愛寵她,明明會對他造成困擾,但他選擇的是改變自己的狀態,來融入她的生活。

就像搬家陪她、就像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愛她所愛,擇她所擇,一心一意,只為她。

她不是木頭人,她看得到,也感覺得到,可是她呢?

內心深處,她比誰都清楚,她不夠全心全意。他愈是如此,她就必須藏得更深、更妥、更嚴謹——

不露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