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郭欣覺得潘威霖對她愈來愈冷淡,一些事情在處理上似乎也避開了她。
難道被發現了嗎?她心里咯 了下,不、不可能,那毒下得有多隱密她最清楚,若是被發現,早幾年就瞞不住了,她不能自己嚇自己。
而暗衛在經過近月余的潛伏監視後發現,杜全在三餐中固定一餐會加入饌玉散,更有一夜,他與郭欣在偏僻小院見面,為了不打草驚蛇,暗衛不敢靠太近,所以並未听到兩人說了什麼,但從神態中可以確定兩人的關系絕不是主僕,反之,郭欣對杜全是帶著討好的。
加料的餐食自然被處理掉了,改由俞采薇這里為潘威霖負責三餐,但知情的也只有幾人。
俞采薇並沒有過問潘威霖要怎麼處置郭欣,她知道他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這令人震驚的事實。
「但……在她背後的人是誰?」對此,她倒是好奇得很。
潘威霖不敢也不願去相信,想起宮變那一日,安南王率五萬精兵在城外,與先潛入京城的士兵里應外合,再與勾結的朝臣謀逆逼進皇宮,死傷相當慘烈,連安南王也遭萬箭穿心。
而後皇兄登基,定了一干罪臣,該問斬、下獄或流放至苦寒之地,那時京城官場動蕩,還是皇兄日以繼夜的處置才安定住民心。
若再回想到狩獵那日,誰有那麼大的能力,能無聲無息的算計到天地玄黃與四名最菁英暗衛,還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想起這麼多年來的呵護,他認定絕不可能是皇兄,一定還有狡猾地隱在暗處的某人。
此時,小順子走進來,拱手道︰「王爺,皇上召王妃進宮了。」
潘威霖抿緊唇,皇兄對他的關心眾所周知,但召他進宮,十次他只願去兩次,後來皇兄就召見郭欣,鉅細靡遺地問他的身體及近況,並不特別。
此時郭欣已乘坐馬車進宮,不意外的,雍華帝詢問的都是潘威霖的健康狀況,但她有事要私下談。
為了避嫌,為了維護雍華帝護弟的好形象,雍華帝見她從來都是在御花園內,皇後、嬪妃甚至宮人都看得見的地方。
她用眼神示意他,表示自己有重要事說,但亭台里有五六個伺候的宮人。
雍華帝對倪寬使了個眼色,倪寬便要伺候的宮人都退出亭子外,連自己也退下。
看那些人離得夠遠了,郭欣這才將近日的異狀低聲道來,又語帶埋怨,一直跟杜全說要與他私會,怎麼都沒有給口訊等等。
雍華帝看著這個五官精致、我見猶憐的弟媳,此時她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但他可記得她有多膽大,偷偷溜到他的寢宮,躲到浴池,說要成為他的女人。
于是他告訴她,只要她幫他一個大忙,他就讓她美夢成真。
三年後,她在嫁給弟弟的第二天,她也成為他的女人,每隔一段時日,他出宮與她私會,也將殊心的毒帶給她。
多年來,她也真的很乖,對自己死心塌地,他也享受將弟弟的女人壓在身下的快感,感覺狠狠羞辱了潘威霖。
只是出宮自是輕車簡從,只帶親信,危險也多,近兩年,國事繁雜,不安分的幾個小國時不時有異動,邊關吃緊,他原本想取消夏獵,但近日諸事不順,又想到潘威霖悠閑度日,頓時覺得不平,夏季狩獵一次算計了三人,他又在第一天就將弟媳婦壓在身下逞欲,連日來的郁悶之氣隨之紆解,神清氣爽了。
眼下听她提及異樣,「我那弟弟從來聰穎,但再怎麼懷疑也不會懷疑到朕身上,因為朕對他太好了,倒是你,再來這些日子安分些,少去找杜全,朕可不希望他曝光了。」他有這樣的自信,自是那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護犢之情,當弟弟的只有感激。
郭欣也只能點頭,接著,雍華帝一如過往賞賜許多上好藥材及補品給凌陽王府,也賞給郭欣宮中女子御用之物,像是珍珠粉雪蓮膏、花膠燕窩等。
郭欣坐在馬車里,心情並不好,听雍華帝的意思,他還不想潘威霖死,可她希望他快去死,他一死,她就能跟雍華帝日夜相處,不致讓思念泛濫成災!
因為雍華帝的吩咐,不管是杜全或郭欣都特別安分,雖然一樣進出王府,但潘威霖安排暗中跟監的人都無功而返。
明明知道有一個幕後藏鏡人卻無法揪出來,這讓他很沮喪,沒有辦法抓出這個人,他跟俞采薇都可能再次遇險。
一生可長可短,可以有遺憾,但不該活得糊涂,他心里其實有一個名字,只是他不願去證實,不願去相信,但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有個想法,也跟俞采薇說了。
「你說你覺得幕後人是……」她實在很難相信。
潘威霖苦笑點頭,「給一個假消息,如果郭欣去聯系,就是我們的機會。」他將方法說給她听。
她欲言又止,但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其實有個人可以幫王爺確定。」她將自己與皇後相遇相知的事簡略道來。
他詫異她與蘇妍謹居然有這麼多年的姊妹情誼,再想到她第一次進宮,見到岑嬤嬤時的反應,原來如此,但也肯定皇嫂的確是這個計劃中最好的人選。
「那我立刻寫信給蘇姊姊。」
俞采薇在他的注視下,臉紅紅的寫了一大疊,為她博得一個暈乎的深吻,才放入信封,依慣例,讓銀杏送到蘇樓。
不到一個時辰,這封信就透過特殊管道送到岑嬤嬤手上。
鳳儀殿里,蘇妍謹看完信後微微一笑,俞丫頭倒誠實,把她跟凌陽王的情事都倒出來了。
「女子外向,就怕娘娘不幫忙呢,不過,若證實真是那一位……」岑嬤嬤說不下去了,明知道不是個好的,但沒想到那麼的不好。
「本宮敢肯定就是那一位。」她冷笑出聲,深宮歲月悠長,她看新人笑,也听舊人哭,爭名奪利的丑陋人性,令後宮凋萎了不少花,本以為已見證過太多的喜怒悲歡,日子過得索然寡味了,不想她竟然錯失一部最大的戲。
罷,不就是對那個人的事不上心,而懶得去理會他的事嗎?
岑嬤嬤就不懂了,凌陽王聰敏,難道還不如皇後看得通透,這般想著,她將疑問拿出來問了皇後。
蘇妍謹卻是目光一斂,似笑非笑地道︰「有人不到黃河心不死,還惦記著兄弟情。」
她在宮中眼線不少,要知道消息一點兒也不難,何況又是好妹妹的事,她一定得要上心。
她召來親信吩咐,交代一番,「去安排吧。」
暗衛拱手,退出宮殿。
之後她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道︰「俞丫頭在夏獵出事,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見見。」
「娘娘若是想見……」
「不,看來凌陽王府魑魅魍魎不少,別給她添事,不過……」她以杯蓋輕扣杯緣,「既然都動了那批暗衛。」她又讓岑嬤嬤喚了人進來,再派兩批暗衛出宮,一批盯著郭欣,一批則暗中保護俞采薇,小心點總是好的。
岑嬤嬤低下頭,不知該嘆息還是……主子動的這批暗衛可是謝皓南私下送給娘娘的十二影衛,但這次謝大人受杖刑,娘娘連見都沒去見一面。
蘇妍謹心里不想那個人嗎?很想,但見了又如何?
「王爺請看,這里有一段記錄。」
听雨閣的書房里,俞采薇正指著一本醫書古籍上的一頁小字——
陰陽草,此乃上古醫書中能治百毒的上好藥材,余走遍天下,從一奇醫口中得知,曾在屠龍山的雲龍寺尋得三株,余費時一月,抵達雲龍寺,依奇醫所言,行至後山處,進入一片鮮少有人進入的茂密森林,再行走一炷香功夫,即見到一土丘,又聞流水聲,陰陽草性喜潮濕,余循水聲前行,于瀑布下方山壁下,在綠草間見幾株微紅發亮的奇草,一如奇醫所繪。
「一旦拿到這株奇珍異草,再加上我的醫術,民女有把握,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能讓王爺身上的奇毒完全消失。」俞采薇說得眼楮閃閃發亮。
他一挑濃眉,「事不宜遲,本王趕緊派人……」
「王爺可別動靜太大,若是不小心傳出什麼風聲,這等奇珍異草最容易引來麻煩,畢竟財帛動人心,在生命面前,需要它的,可不惜一擲千金來求。」俞采薇又說。
「果然是大夫,比本王還要慎重。」
書房外,突然傳來小順子的聲音,「王妃吉祥。」
接著,是郭欣困惑的聲音,「小順子跟銀杏怎麼都在門外?里面不用人伺候嗎?」
「呃……王妃,是俞姑娘有要事跟王爺說。」
「說得那麼久?春蓮不是已告訴過你,我在等著王爺用膳呢,我等到一桌飯菜都涼了也沒見到王爺,走開,我要看看他們到底在里面忙什麼。」
郭欣鬧脾氣了,隨即門被打開,屋里的兩人本來靠得極近,門一開就立刻分開來。她咬咬下唇,看起來就很委屈,「王爺不是跟欣兒約好要一起用膳嗎?欣兒都等多久,飯菜也涼了。」
潘威霖一臉歉意,但隨即又笑了,「若沒意外,再過一個月我的身體就沒事了。」
她一愣,「怎麼可能……不是,真的嗎?那太好了。」
潘威霖沒有錯過她臉色變化,將俞采薇的話說給她听,連那本古籍記錄的那一頁都翻開她看,讓她清楚知道要怎麼找到那幾株陰陽草。
郭欣只覺得心怦怦狂跳,不行,她絕不能讓潘威霖恢復健康,絕對不行!
「欣兒怎麼臉色發白?」
「太餓了,現在又太高興了,心跳都亂了。」
「是我不好,我們現在去吃飯,順便安排人去屠龍山。」他又回頭看著俞采薇,眼楮眨了眨,「俞姑娘也快去用膳,等到陰陽草拿回來,就要看你的了。」
「王爺放心,我知道怎麼處理的。」她回以一笑。
說罷,潘威霖帶著郭欣出去了。
這一晚,在王府偏僻小院,杜全听到郭欣說的事,臉色也變了,「此話當真?」
「當真,若不是那日王爺剛好找我一起用膳,我都不可能會知道,你也知道清風院的事,王爺不要我管的。」
「這事太重要了,必須立即稟告皇上好做安排。」杜全神情凝重。
「還有俞采薇,陰陽草不能讓潘威霖的人拿到,俞采薇也不能留,她是皇上派來的女醫,找個由頭讓她離開,再來,她出什麼事就與王府無關了。」她雙手握拳,眼露冷光。
杜全嘲諷一笑,「你這王妃當得可真容易,除了皇上要你辦的事外,什麼都不知道。」
她明眸竄上怒火,「注意你的態度,雖然你是皇上的人,但我再不濟還是凌陽王妃,日後還是皇上的嬪妃。」
杜全不想跟她在這上面浪費唇舌,他得迅速進宮一趟,不過他還是告訴她俞采薇真正的身分,又說︰「純粹是蔣太醫的推薦她才能進王府,至于為什麼要如此隱密行事,以宮中女醫的身分入府,是因為她已有未婚夫,若是被認識的人認出,婚事即可能告吹,」他頓了一下,看著她道︰「殺雞焉用牛刀,我想她的事就不必稟報皇上了,找個由頭讓她離開王府,于你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
杜全先行離開,郭欣略有所思的也走了。
不久,天空下起一陣急雨,但一個高大身影就著這雨夜出了王府,接著馬蹄聲響起,一人策馬直奔皇宮,在他身後,兩道黑影施展輕功,無聲無息的尾隨,親眼看到他策馬進入皇宮大門。
皇宮禁衛森嚴,那兩抹黑影返回凌陽王府,向潘威霖稟報道︰「只有听到他們說什麼,杜全與王妃幾近低語。」
「無妨,皇宮里有人接手盯著。」他手一揮,兩名暗衛退出。
俞采薇這才從屏風後方走出來,他拉著她坐在他懷里,見他臉色凝重,她輕聲道︰「蘇姊姊那里還沒送消息出來,也許不是他……」
他將她抱得更緊。
「雲龍寺那邊不會有事吧。」她已經盡可能地將陰陽草的位置寫得離雲龍寺很遠,就怕會傷到無辜的香客,那一頁內容是她造假的,卻是潘威霖找專人將紙張做舊,一看就覺得有些年分。
「不會的。」他說。
第二日,蘇妍謹那里有消息送出來了,杜全當晚直接進了御書房,不久後就離開,回到了凌陽王府。
雍華帝則在杜全離開後沒多久,就派一批黑衣人連夜外出,但前去哪里還未得知,總之,有人盯著,要他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