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之間,三息已過,服下解藥的金映煙,那原本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也漸漸有了幾許血色。
察覺原本虛軟得窩在他懷里的人兒漸漸有了力氣,這還真是藥到毒除啊!
確認金映煙無事之後,他將金映煙交給了侍立一旁的歡雀,然後望向龍競宇的身後,驀地跪下,上身伏地,嘴里卻淡聲說道︰「草民只怕三皇子自個兒都無福可享。」
「本皇子是皇室血脈,如今上無兄長,皇上一旦賓天,誰還能阻止本皇子坐上那把龍椅?」
被扶著的金映煙在慕寒月伏地之後,便也瞧見身穿黃袍的皇上,她的唇角微微往上彎起,心中的大石總算跟著落地,然後她強自撐著一口氣,也跟著跪地伏身。
「民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朗聲山呼萬歲,卻仍忍不住頑皮地微微側首,果然見到龍競宇渾身顫巍巍地倏然回頭,禁軍不知何時竟將此地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再見皇上一臉怒容,然後原本趴伏在血泊之中的龍競天竟然還站起身來朝他挑眉眨眼,他這才知道自己竟然著了龍競天和慕寒月的道。
方才以為勝券在握的張狂立時消褪得無影無蹤,在眾多禁衛的包圍下,龍競宇唯一能做的只是跪倒,口中除了「父皇」之外,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皇上望著這個自己向來寵愛的兒子,想到他方才那張狂的言論,只覺得自己當真是老了,怎會疼寵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
若非大皇兒警醒,只怕他到死都不知道賢妃和這逆子的狼子野心。
還好,大皇兒是個好的,自己從前真是虧待他了。
于是他朝著龍競天交代道︰「朕累了,你隨朕擺駕回宮,至于這個逆子,就讓慕寒月領著禁衛押回宮里去吧,朕瞧著他是個能干的。」
一句話,一份交情,注定了慕寒月那無量的前程。
對于皇上的旨意,龍競天和慕寒月自是齊聲應是,等到龍競天扶著皇上登上了龍輦,慕寒月這才拱手朝著他施了一禮。
今日若非龍競天的配合,只怕他無法從龍競宇的手中騙來解藥,從今而後,他對龍競天個再只有兄弟之情,更是欠下了無法償還的救命之恩。
龍競天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一舉除去了賢妃和龍競宇這個心腹大患,又救回了兄弟的心愛之人,他自然也是喜上眉梢,利落地翻身上馬,護持在龍輦的左右。
目送皇上等人離去,他才回頭便迎上了金映煙那雙清亮的眸子,兩人視線交纏,相視而笑,皆已明白彼此心中所思。
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所有苦難皆已過去,若說她以往還憂慮著自己的身分配不上他,如今看清了他的情深,她已不想再拘泥于世俗的成見之中。
從今往後,他們能夠攜手一生,不比任何事都重要嗎?
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慕寒月這才朝著歡雀交代道︰「快些扶著夫人回房休息,好生照顧夫人,若是再有任何差池,待我押著三皇子回宮復命之後,再來跟你算賬。」
慕寒月是何等聰明之人,初時想不通為何金映煙會突然出現,可等到現在萬事抵定,有了心思琢磨之後,又見歡雀身上還背著一個小包袱,哪里想不出前因後果。
想到歡雀竟然有膽子想要偷偷帶著金映煙離開,雖然明知這事必是金映煙的決定,卻仍忍不住遷怒,誰讓他舍不得生金映煙的氣呢?
被慕寒月這麼冷不防的一瞪,歡雀心中自是滿腹的委屈,但也機靈的沒有多說什麼,反正慕爺再可怕,遇上夫人也就成了繞指柔,只要夫人保著她,她又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隨著此起彼落的鞭炮聲響起,一抬又一抬的嫁妝從靳家出了門,直到第一抬的嫁妝到了新任戶部尚書的府門前,最後一抬嫁妝還在靳家,真正是十里紅妝!
沿途的百姓讓這一抬又一抬滿滿當當的嫁妝給晃花了眼,眾人議論紛紛,都忙著打听這是誰家在嫁女兒。
「這可不是嫁女兒,那是靳家在嫁媳婦呢!」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一時間四周靜默,眾人的視線皆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有听過嫁女兒的,哪里听過什麼嫁媳婦的,大家的目光盡透著一抹不信。
「咦,你們不知道嗎?這真的是是靳家在嫁媳婦兒,今兒個的新嫁娘可是靳家的長媳。」
「是那個寡婦嗎?」
這人說話聲才落,旁人紛紛開口追問,畢竟靳家一年前才為長子辦了個場面盛大的喪事,眾人記憶猶新。
「原本不是說靳家的長子出意外死了,結果前兒個竟自個兒回來,說是落水後被救起卻撞壞了腦子,忘記了一切,前兒個才想起了自己是誰,這才又自己回家來。」
這些街坊的婦人們最喜東家長、西家短,很快就有人說起靳家最近發生的事。
「是啊,原本那靳家以為兒子死了,婆母怨懟媳婦克死了自己的兒子,想要送那金氏進家廟為兒子守節,結果金氏不服,主動淨身出戶,結果被她婆母做主休了。」
「是啊,听說跟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世兄,正是這位新上任的戶部尚書慕大人,知道了她的委屈,連忙使人將她接去照顧,這麼一照顧便生了情愫,最後當朝懇求皇上賜婚,眾人都以為他是昏了頭,竟然請皇上賜婚一個寡婦,誰知皇上竟當真開口賜婚。」
「可這會那靳家大少爺不是回來了嗎?這……」
「是啊,皇上賜了婚,這金氏的夫婿又回來了,加上之前只是放話,金氏的婆母並未真正休了她,她還是靳家媳,正陷入兩難之際,靳大少爺很有風度,同意與金氏和離,並請他母親認金氏為義女,所以今日金氏才由靳家出嫁,說是嫁女兒,但也可說是嫁媳婦。」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紛紛,再嫁還能嫁得這樣風光的,著實少見。
此時一頂八抬大轎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自靳家被抬了出來,穿著紅蟒袍、騎著高頭駿馬的慕寒月很快迎了上前。
見他一副心滿意足的傻模樣,讓旁邊送嫁的靳柳楓忍不住搖了搖頭。
靳柳楓跟在花轎之後,一臉的得意洋洋,渾然不顧眾人的指指點點。
他完全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丟臉,這可是他涎著臉認來的妹妹,雖然外人看起來好像他丟了面子,媳婦變妹妹什麼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靳家實際上賺了多少好處。
如今靳家跟著龍競天也算是站對了陣營,以後靳家的兒郎只要有能力,必能在朝廷上爭得一席之地。
更何況金映煙在做生意上頗有些手段,認來當妹妹,往後她總不好眼看著靳家再度陷入沒有銀兩過日子的窘境吧?
靳柳楓心中那股得意勁兒直到花轎落了地,這才勉強壓了下來,嚴肅的看著媒婆將金映煙攙下花轎,跨過火盆。
只因慕家並無長輩,所以在拜過天地後,新人們便被引入洞房。
進入洞房後,在靳家送嫁女眷的嬉鬧調侃下,慕寒月掀開了蓋頭。
兩人飛快對視一眼,然後雙雙垂眸,任由喜婆說著喜氣洋洋的吉祥話,完成了所有的儀式。
儀式既成,慕寒月便朝著喜婆使了個眼色,讓她領著眾家女眷去外頭參加喜宴。雖是于禮不合,可看在那大大紅封的分上,喜婆還是很上道的好言將一干女眷帶了出去。
一等新房的門被關上,慕寒月便迫不及待地將妝點得美艷絕倫的金映煙攬入了懷中。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彷佛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金映煙也毫不扭捏的伸手環住他結實的窄腰,將整個人埋進了他的懷里。
幾年來,這麼多的苦難與折騰,為的便是此刻之後名正言順的相守。
即便什麼都不做,就只是這麼靜靜的相擁,此生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