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小譯官 第十章 上司的找碴(2)

書名︰紅妝小譯官|作者︰風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從孫贊被皇帝召入宮,顧巧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有事,不管好事壞事,先做好準備總是不會錯的,所以當宮人來尋,她整了整身上的官服,拿了準備好的摺子就匆匆入宮了。

盛昌帝一見顧巧,直接免了她的禮,面帶不悅地問道︰「顧司正,你可知此西洋外邦使節團就要抵達,會參加我朝冬至大朝會一事?」

「臣知道。」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因為盛昌帝很明白榮煥臣會將這件事告訴她。

「孫大人說,他準備依循舊例迎接西洋使節,你怎麼說?」盛昌帝忍住氣,如果顧巧的回答像孫贊一樣敷衍塞責,那就別怪他懲處了。

「臣以為,依循舊例並不妥當。」顧巧先呈上她所做的一連串招待及教導西洋使節團的流程,讓盛昌帝一邊看,她一邊解釋道︰「膳宿的部分,有禮部安排在會同館,西洋使節團雖是首次到訪,也不宜特殊對待。禮儀教導的部分,西方人不習慣跪禮,為避免沖突,過去帖木兒國也曾有不行跪禮而行鞠躬禮的先例,臣以為可以仿效,若陛下同意,令他們行單膝跪拜吻手禮。至于食衣住行,對方來使本就應以我們天朝習慣為主,比如使用筷子,可遣人先予教之,如果他們始終不習慣,可備一份他們習慣的刀叉餐具……」

顧巧的計劃可謂鉅細靡遺,甚至也沿用了本朝的先例,所有安排並沒有墮了天朝威風,女人的細心在此表露無遺。

盛昌帝看得滿意,又問道︰「接待的部分呢?孫大人說讓西洋使節團參觀水師軍演,你認為如何?」

顧巧看了孫贊一眼,對方面色鐵青,不過這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她直率地道︰「臣以為不妥。水師營的火器用的是佛郎機炮,很有西方的影子,讓他們看他們自己的東西豈非貽笑大方?

「臣認為此次招待使節團,應以展示本朝的繁華富庶為主。就臣所知,西洋的瓷器還是單色粗陶,沒有我們的彩瓷精美,布料也單調,不如我們材質多樣、色彩繽紛。我們的書畫在他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更別說茶葉、棉布、雕刻工藝等等皆是西洋稀缺、使節團會向往之物。

「如果以此震懾他們,在兩國交流時可以借此輸入他們有價值的金銀器、火器、食糧種子、玻璃……等等物品,也能讓我們的學子至西洋學習時有多提條件的空間。尤其是火器,這一點西洋確實進步很快,超乎我們想像,如果我們學會了制作原理,日後何愁外族侵略?」

「說得好!」盛昌帝只差沒拍手叫好,他果然沒看錯人,當初會用顧巧是他相信榮煥臣的眼光,如今事實證明,這對夫妻都沒有讓他失望。

「既然你準備得如此齊全,那麼接待西洋使節團的任務朕便交由顧司正全權負責,鴻臚寺及相關部司配合,孫贊你可听到?」

都直呼名字了,孫贊連哭都不敢哭,只能苦著臉應承。

不過盛昌可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至于你,孫贊,朕提上去的人你竟敢對著干;朕支持的事你怠惰推托,要不是有顧司正,我朝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冬至及元旦朝會你最好別出一點差錯,待一應大事結束,朕自有懲罰!」

冬至,盛昌帝具袞冕于天壇祭祀後擺駕回宮,此時文武百官慢慢聚集在午門外等候大朝會開始,待鼓聲初響,所有人必須在皇極門前就定位,次響,官員們隨著禮官,依序由左右掖門進入,三響時,盛昌帝由中極殿出,陞座于皇極殿,整個百官朝賀禮儀開始。

經反覆奏樂、跪拜,而後致詞,百官三呼萬歲後禮畢,之後就是盛昌帝于皇極殿設宴,所有官員及外邦使者皆按品級入座。

宴會雖也有行酒舞樂等禮儀,但比起朝會時要輕松不少,此時外邦若進貢特殊物品受到皇帝喜愛,也會在宴會中特別嘉獎。

就在盛昌帝一一慰勉諸國使臣,提到了西洋來的外邦使節團時,西洋使節團內帶隊的威爾公爵站了出來,帶著他們的通譯,有些驕矜地朝眾人說道——

「我國大學者史密斯先生曾在貴國停留數年之久,對于貴國的文化相當推崇,才促成了我們使節團前來交流。我們雖對于貴國土地之遼闊及生活之繁榮感到驚訝,卻也覺得在實用的學識技術上,貴國似乎並無甚進步之處,故此我們要求向貴國提出兩個問題,如果你們答不上來,便要自認不如我國,且在未來的兩國貿易上要給予相當的優惠。」對方的通譯官說得很清楚,上首的盛昌帝朝百官們看了一眼,顧巧便知機地上前行禮,乖乖地站到了盛昌帝背後。

在場也只有她有能力當這個通譯官,她還是佔了榮煥臣是三品官的便宜,和他一起坐得較為靠前,所以盛昌帝一個眼神,她就明白自己的用武之地來了。

在隨同禮部主客司接待使臣,進行事前的教導時,她早就知道這群西方人不好惹,還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必然會在大宴會時搞出事來,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並稟明皇帝了,這也是盛昌帝現在雖然被挑釁了卻還能維持態度中正平和的緣故。

「你們覺得我天朝泱泱大國,實用的學識技術上會無甚進步之處?威爾公爵,刀叉我們都會用,但你們還不會用筷呢!」

盛昌帝的話經由顧巧的口中通譯出來,那種因為強大自信產生的冷靜語氣也被她揣摩得微妙微肖。

「如今是你們來使,不是我們上前去求,若我朝不想在貿易上給予你們任何優惠,你又待如何?畢竟你都說我朝既遼闊又繁榮,就算做生意少你們一個國家,我們也無礙。」

「陛下……」威爾公爵沒想到對方言詞如此犀利,想到了自己來的另一樁目的,語氣也放軟了些。「那麼,就當我國進獻給貴國的物品再多幾樣吧!只是如果貴國認不出那些物品是何物、有何用途,那我們也沒辦法,可就不是我們批評貴國了。」

這話說得刁鑽,如果在眾外邦使者之前,天朝辨認不出進獻之物,即使威爾公爵不說,其他人也會覺得天朝的學識技術的確比不上西洋國家,讓天朝先丟個臉,之後不管要談什麼條件也好談。

然而這種做法,身為主人的盛昌帝卻不得不接招,他壓下心里不滿,讓顧巧淡然說道︰「那就把你們進獻之物拿出來看看吧!」

威爾公爵朝使節團點了點頭,使節團的人退了出去,由外頭推進來一輛推車,上面蓋著紅布。

當東西推到了大殿正中,威爾公爵一把將紅布拉了下來,微笑道︰「這車中有兩物,請陛下品監,不知貴國有沒有人能說出此兩物的用法?」

盛昌帝表情頗為微妙的看著那兩樣東西,其實就是大小兩個木箱子,大的那個上頭有指針和刻度,下頭一個擺錘;小的那個木箱看上去平平無奇,只是在箱子旁邊加了轆鱸般的把手。

顧巧見到這兩樣東西也是嚇了一跳,表情比盛昌帝更難解,她朝著下方俊臉都有點扭曲的榮煥臣眨了眨眼,做幾個手勢,榮煥臣便像懂了什麼,默默消失在大殿之中。

為了怕失態,盛昌帝先清咳兩聲,朝著背後的顧巧低聲問道︰「顧司正,這就是……你家那兩樣東西對吧?」

顧巧俏臉微微抽搐,很努力才能擺出正經的表情,回道︰「是的陛下,臣已請榮將軍回去取,他騎馬快。」

然而除了打啞謎的兩個君臣,朝中其他文武百官都不由得緊張起來,因為他們當真弄不清楚殿中的兩個木箱為何物,怕被盛昌帝叫出去回答問題。尤其翰林們一向被視為皇帝的智囊,現下更是連頭都不敢抬,怕和盛昌帝對到眼自已就倒楣。

詎料盛昌帝的反應令眾人驚掉了下巴,他居然親自起身走下了台階,先來到殿中擺著那大的木箱前,悠悠說道︰「這東西名叫時鐘,靠著下方重錘的擺蕩,帶動里頭的機關運作,使指針動起來。時鐘顧名思義就是用來計時,與日同,當指針從這里到這里,指的是子時,這里到這里,是丑時……六個時辰運作一圈。」

盛昌帝當初在榮家早就見識過時鐘,事後顧巧詳細和他解釋過運作原理,想不到在這里用上了,他寢宮里甚至還有一塊顧巧送的小表呢!

听盛昌帝說得有模有樣,經顧巧通譯,威爾公爵臉綠了,接著他又看著天朝的皇帝走向那小的木盒子。

「這是音樂盒,轉動這個把手就能利用里頭銅片的敲擊演奏出音樂,就是個花架子,博個有趣好玩,沒什麼大用處。」盛昌帝當場示範,直接轉動把手讓音樂流泄而出,口中說得毫不在乎,不過他讓宮里匠人模仿顧巧家所做的音樂盒子就放在龍床邊,他不時還會拿起來把玩把玩呢!

這下威爾公爵當真無語了,原來並不是這里的實用技術比不上他的國家,而是人家沒讓他見到罷了!這次回答的人甚至還是皇帝自己,不是什麼特別有學問的學究或大儒,足見這樣的常識信手拈來。

這讓威爾公爵信心全失,須知他們國家的榮恩國王,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會將大學者史密斯推出來的!

「天朝的陛下,我服氣了。」他終于願意朝盛昌帝老老實實的行了一個跪拜禮,這倒是讓顧巧意想不到的。

在西方使節團嘆服之後,文武百官及其他外邦使者立刻驚雷似的響起各種贊美及崇敬之語,諸如聖上人中之龍、才學無雙、識見高遠……等等,即使一向不喜臣子拍馬屁的盛昌帝都被拍得有些飄飄然——當然這回他們拍得可真誠,畢竟他們根本不認得那兩個木箱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榮煥臣趕回來了,他將家中的音樂盒及表都帶來,穿過眾人來到盛昌帝面前,行禮之後奉上兩物,至于座鐘實在太笨重,他騎馬拿不了所以作罷。

音樂盒先不說,這表可是顧巧讓人按圖索驥做出來的,盛昌帝讓人送到威爾公爵面前,得意地笑道︰「我朝也有這樣的東西,你看看是否相同。」

那表的做工畢竟與西方不同,但也就是這樣更引起威爾公爵等人的驚嘆,當他的目光放到音樂盒上時更是一雙眼楮都要凸出來。

「啊!這是史密斯家族的徽記。」威爾公爵突然苦笑起來。「是了,听聞史密斯在東方收了一個學生,不知是誰,可否為我們引見?」

威爾公爵和史密斯其實于政見上不合,他們的國家教派分裂,史密斯屬于新教,他則是舊教,如今國王支持舊教,威爾公爵才得以取代史密斯進行這次的出使。

這個結果令史密斯相當不滿,所以許多關于東方的事情都不願多說,威爾公爵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史密斯留了一手,他早就把很多西方的東西帶入東方大陸了!

「就是她,我朝的通譯顧司正。」盛昌帝指了指身後的顧巧。「接下來使節團的行程便由她負責招待你們,你們可慢慢敘舊。」

威爾公爵答謝之後重新入座,若有所思地看了顧巧一眼。

顧巧知道對方一定有什麼話要對她說,或許就是史密斯傳來的消息,于是她也輕輕頷首,雙方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榮煥臣在一旁注意到了這一幕,心中似有所感,卻不好在這當口發問,只能壓下心中狐疑。

盛昌帝回到上座,宴會繼續,今日西方使節團來這麼一手,也算替整場宴會造成了一波

高潮,這一次難得的賓主盡歡,氣氛空前融洽。

唯獨臉色鐵青的孫贊始終食不知味,他身邊的官員們有得知他干了什麼蠢事的,紛紛離得他老遠,反而凸顯出一種千夫所指的淒涼,他終于也嘗到被人排擠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隔日,由禮部帶頭,顧巧及國子監生陪同,榮煥臣也奉命守在一旁,領著西方外邦的使節團開始參觀車馬如龍、花團錦簇的京師。

如今接近臘月,更是街上集市熱鬧的時候,人潮川流不息,馬車無法行走,逼得眾人只能步行。

威爾公爵等人只是稍微听史密斯提過東方的繁榮,如今自己真正見識到了,都有種目不暇給的感受。

二十四個國子監生全用上了,能做基本通譯的人手夠多,使節團的成員們幾乎都玩瘋了,看到這也想買,見到那也想拿,才走了半天的路,使節團購買的東西已經裝滿了兩輛馬車,就這樣他們還嫌不夠。

威爾公爵倒是沒買什麼東西,只是眼神常常朝著衣著華美的仕女身上瞥去,榮煥臣隨即知道他好這一口,便用蹩腳的西語和他聊了起來。

榮煥臣的父親在他小時候也會用西語與他溝通,雖說長大忘了大半,但之後也和史密斯學過一點,顧巧亦是不時就教他兩句,就這樣竟也能和威爾公爵溝通無礙。

只能說,在這方面,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禮部的人見使節團逛得沒完沒了,馬上與顧巧及榮煥臣提出請求。

顧巧聞言覺得有理,便與威爾公爵商量道︰「威爾公爵,如今時至正午,是否讓我們帶使節團前去用膳?我們已訂好京中最大的酒樓,保證能讓你們吃到最道地的東方佳肴!」

走這麼久的路也累了,使節團眾人自是點頭稱善,于是一行人便移駕到了酒樓雅間之中,上了一桌子八冷十六熱二十四道菜,一張大桌都擺不下。

席間,威爾公爵與榮煥臣已建立了交情,推杯換盞好不愉快,禮部的官員完全插不進話,只得換桌去招呼其他使者。

待威爾公爵喝到半醉了,榮煥臣突然拉來顧巧,請顧巧正確無誤地替他通譯一段話。

「公爵喜歡我們東方的女人吧!要不要自己帶一個回去?」榮煥臣說道。

這什麼話題?顧巧皺眉,輕輕打了下榮煥臣,榮煥臣朝她搖頭又眨眼,她才勉為其難的替他說出了這句話。

「當然好!你可是要替我找?」威爾公爵心中早有這個想法,醉眼朦朧的他說話有些大舌頭,顧巧很認真才听懂並通譯出來。

榮煥臣卻是搖搖頭,語帶遺憾的認真道︰「我無法替你找,但我知道有人很適合你,她的身分高貴,做你的妻子都夠格,得要你自己去求才行。」

「你說誰?」威爾公爵喝得腦袋有些暈,聞言突然間像是酒醒了,口齒清晰起來,連忙也提出自己的條件。「等等,我要漂亮的,越漂亮越好,還有你說她身分高貴對吧?沒有這些我是不要的!」

顧巧好像猜到榮煥臣想做什麼了,美眸中透出一種荒謬的意味,照實替他通譯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我說的這個保證漂亮……」榮煥臣這句話說到一半,發出了嘶的一聲吃痛的聲音,他連忙用手抓住顧巧捏他腰內肉的小手,假作若無其事一板一眼說道︰「……身分也保證非常高,配得上你。」

「好好好,你說是誰!」威爾公爵連聲問道。

「便是我朝的開陽公主,就是我們皇帝的女兒。」榮煥臣慫恿著,「我們陛下豐神俊朗,你是見過的,他的女兒還會差嗎?況且陛下還等著你們帶我朝的學子前去西方學習交流,你若提出聯姻的要求,很有優勢的!」

公主的身分倒是不錯……威爾公爵沉吟了一下,沒有再問榮煥臣,反而轉向了顧巧。

「你說,那個開陽公主真的漂亮?」

「真的漂亮!」顧巧鄭重的點頭,她可沒有浮夸,開陽公主的艷麗原就享譽京師。

威爾公爵突然又朝著另一桌的禮部官員大叫道︰「那誰,你告訴我,你們國家的開陽公主可漂亮?」

禮部官員听了身邊國子監生的通譯,雖然心中納悶,卻是如實回道︰「很漂亮,是公主中最漂亮的一個。」

當然,身為臣子,就算開陽主長得像頭母豬,他也會昧著良心捧成貂蟬。

「那成了。」威爾公爵很滿意,又和榮煥臣干了一杯,氣氛更加熱烈起來。

一直等到眾人酒酣耳熱,禮部的人才將使節團送回會同館,在分離的前一刻,威爾公爵突然喚住顧巧。

「那個,顧司正,你們皇帝說你是史密斯的學生對吧?」他喝得滿臉通紅,打了個酒嗝,都快站不穩了卻堅持把話說完。「史密斯讓我帶了封信給你,我……我放在屋子里,就……就去取來給你,你等著。」

說完,威爾公爵便進了屋子,顧巧與榮煥臣在外頭等著,不多時使節團的一個隨從送了一封信到她手上。

「怎麼史密斯會有信給你?」榮煥臣笑問。

顧巧對信的內容心中有數,並沒有立即拆開,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是啊,你想看嗎?」

「我應該看不懂。」榮煥臣聳聳肩。「不過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他說什麼,我洗耳恭听。」

他輕松的態度讓顧巧心中一沉,心忖听了信件內容後,不知他還能不能這麼輕松。

于是她慢慢拆開信,飛快的瀏覽了一遍,史密斯在信中提到的事,她真不知對自己來說是喜還是憂。

于是她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才說道︰「在通譯這封信之前,我必須先和你坦承,在史密斯回國之前,我曾經拜托他替你尋尋你父親的行蹤,還把你父親留下的家徽圖案讓他看了……」

果然,听到這里,原本還帶笑的榮煥臣眼神慢慢冷了起來,深邃的五官上添了幾許凝重。

顧巧微微一嘆。「史密斯信里說,他找到你父親了,他還活著,也承認了自己在東方有妻子與兒子,同時也對他的妻兒表達了無限的思念之情,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見一面。」

這消息花了榮煥臣一點時間才能除掉那種沖擊,沉默過後他忍不住露出一記冷笑。「找到又如何?既然他還活著,只是更加確定他刻意拋棄了我和我娘,我娘人都死了,他再說什麼思念也不過是虛偽罷了。」

「史密斯說他是有難言的苦衷,你爹的身分……太重要,他在信上不便多說,問我們要不要……親自去看一看?」顧巧鼓起勇氣說完。

榮煥臣不語,,陷入了掙扎,他其實真的想親自問問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拋妻棄子,他娘和他到底有什麼不好?如果可以的話,順便當面揍他一拳,以平這麼多年他們母子受到的風言風語之恨。

可是他又隱隱覺得,和那男人見面了,會給他與顧巧如今平靜且幸福的生活帶來波瀾,他不由想起在海口村的海邊被窺視時拾到的那把西洋短劍。

與其冒那麼大的風險,他寧可一輩子不見親生父親,他可以逼自己不在意那人,卻無法接受顧巧有一點點危險。

「不必見了。」他咬牙道︰「去西洋也不是那麼容易,光船程就要三到六個月,海上可是比你想像的還危險,無須為那種負心人付出那麼大代價。」

顧巧看出他眼中的糾結與無助,每次提到他父親他都會這樣,如果這個心結不解開,那他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背負著這種遺憾與仇恨?

「去吧!」她輕聲說道,抓住他的小臂,「我不希望你永遠帶著恨,即便是現在,你睡到半夜都還會因此而夢魔你知道嗎?」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在夢里喊著爹娘,有時甚至還會流淚,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

「你不是一直想替榮嬸問一個答案,也一直自我質疑為什麼父親不要你,是不是你哪里不好?如果見了他,這些疑惑都可以解開,我相信你這麼好,他應該不是故意拋棄你們……」

「不要說了!」榮煥臣難得厲聲制止了顧巧的話,這或許是自上回瘧疾發生後她吵著要以身試藥,他第二次對她發怒。

「總之我不會去,你也不許去,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