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小主母 第三章 廢布變為寶(2)

書名︰豪商小主母|作者︰春野櫻|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回到院子里,文成已在院里候著,馬鎮方吩咐文成先去打盆干淨的水,才走進屋里。

看著他高大結實的背影,她愣在原地不動。

玉桂捱上前,悄聲說︰「姑爺好像很生氣……」

「還用你說,有眼楮都看得出來。」她低聲回答。

「小姐您……好自為之吧。」玉桂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

「趙宇慶!」這時,早已走進屋里的馬鎮方喊著。

「來了!」她趕緊答應一聲,快步走進屋里。

屋里,他坐在那張黃花梨木的八角桌旁,眼神冷厲,「過來坐下,手放上來。」

她囁嚅地應聲,「嗯。」

他那麼凶,她為什麼還這麼乖?她從來不是個听話的人,就算看起來很順從的時候,通常也都會以某種形態在抗議。可此刻,她是真的順從,是真的听話。

她將手平放在桌上,不自覺偷瞄著他臉上的表情。他的神情冷肅,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她。她心頭一驚,心跳加速,她有點覷不清他、看不懂他了。

她是他買來「破壞」的,可為什麼卻又彷佛很努力的保護著她?

他默不作聲地解著她手上濕了的紗布,表情冷厲淡漠,動作卻溫柔輕緩。拆開了紗布,看著她因為踫了水而有點爛爛的傷口,他眉頭一緊。

尉大夫的藥膏白白地,像是打泡的蛋白般浮在傷口之上,有點惡心。她自己看著都不自覺皺起眉頭,嘴里咕噥著,「呃,好惡心……」

一旁的玉桂瞧著她手上的傷口,也露出害怕的表情,「小姐,都爛了……」

馬鎮方冷眼瞪了玉桂一記,像是在怪她未盡到貼身婢女的責任。

玉桂縮縮脖子,「我……我去拿藥跟干淨的紗布……」

不一會兒,文成打了干淨的水來,玉桂也將藥跟紗布呈上。

「都下去。」馬鎮方說完,取一塊紗布沾水,開始清潔她的傷處。

文成跟玉桂使了眼色,玉桂趕緊跟著他走了出去。

文成是最模得清馬鎮方喜怒哀樂的人,玉桂本能知道跟著他穩保平安。

「疼疼疼……」當他開始清潔傷口,趙宇慶也開始覺得疼了,她忍不住想抽手,發出斷斷續續的討饒聲。

瞥著她那皺巴巴的五官,馬鎮方冷笑出聲,「尉大夫說過傷口上的廢物清除得越干淨,日後就越不會留下疤痕,所以……」他抬起凌厲的眼楮,「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我……疼……我不在乎留下疤痕,你輕一點啊!」她邊說著邊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攫住,動彈不得。

她疼得眼眶泛紅,但還是沒落下一滴討饒跟乞求關愛的眼淚。

不知為何,這樣的她反倒讓馬鎮方心生憐惜,然而意識到自己對她的顧惜,他又深深地懊惱懊悔。

他的恩人曾對他說過「罪不及妻孥」,但就算是不傷害她,他也不該對她有什麼感覺,甚至是感情。

因為,終究有那麼一天,她會恨他的。

為了爹娘的血海深仇,他不能讓這道光照進來,可即使他時時提醒著自己,耀眼的她還是在他稍稍失去防備之時竄進他幽黑的心底。

對仇人心軟便是對自己殘酷,她不是他的仇人,但對她心軟亦會削弱他復仇的力道。

她不馴、她不乖、她總是不受他的控制,她身上的各種不確定性讓他有點慌亂。

他得控制她,他得讓她的一切,即便是食衣住行這樣的日常小事,都在他掌握之中。

「忍著點吧!」他的聲線倏地變得冷漠強硬。

清潔了傷處,他重新幫她上了一層藥膏,只一會兒,傷處便涼涼地舒緩許多,他又幫她纏上三層紗布,然後固定。

酷刑結束,趙宇慶終于松了一口氣,露出輕松的表情。

「趙宇慶。」馬鎮方連名帶姓地叫她。

通常有人連名帶姓的叫你,那肯定十件有八件是壞事。

她有點忐忑地看著他,「怎麼了?」

「我只說一次,你听好記好,要當回事的放在心上。」他嚴肅地警告她,「你是我買來的,所以你身上的每一根指頭、每一寸肌膚,甚至是每一根頭發都是屬于我馬鎮方,不得損傷。」

迎上他那霸氣外露又冷厲直接的眸光,她的心咚咚咚像是擊鼓似的。

他是在警告她,怎麼她卻有種被撩到的感覺?誰讓他一直這般言行不一,刀子嘴豆腐心,讓她感受到滿滿關心。

「你不是覺得完美的東西都該被破壞?」她怯怯詢問,「你不是說要看我支離破碎……」

他眉心一皺。又來了,她又在挑戰他,又想和他作對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以睥睨的眼神看著她,「那也得由我親手破壞,不由你,也不由誰,再有下次絕不饒你。」話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前腳才走,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按著自己狂跳的胸口。

媽呀!他這番話太……太傷健康了,她都要心疾發作了。

翌日一早,趙宇慶便到織房去,著手進行她的「挽救繁錦布行大作戰」。

不完整的布料無法做大面積的成品,尤其古裝用料通常需要用大布幅制作,所以她決定將布料整理裁剪過後,縫制成各式各樣的日常用品。

她以前閑暇時間最愛學習才藝,烹飪、烘焙、拼布,就連劍道都學了一年多……投資自己果然是最實在的。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以前被笑是「一點屁用都沒有」的興趣,如今竟能派上用場。

她命丁嬤嬤將織房騰出來做為她的臨時工作室,並讓丁嬤嬤幫她尋了幾個心靈手巧、精于女紅的婢女做她的助手。

她將布料分門別類,綿、錦、綢、緞、素、花、織、繡……各有不同的用途。

棉布可用來縫制各種功能的袋子,例如書袋、筆袋,以及可上市集采買的購物袋。至于錦、綢及緞子則可用來縫制較為精細且具有特殊用途的物品。

這時候的人用的是銀票,她便可將較為高價的布料用來縫制成長票夾、印監袋及荷包,好讓它們看來貴氣一些,足以匹配那些爺兒們。

她設計樣式及繪制版型的同時,也讓丁嬤嬤跟那幾名婢女同步先將污損的部分裁掉,之後再將可用的部分做詳細的分類整理。

第二日,她親自裁剪布料,然後手把手地指導幾名擅于女紅的婢女進行縫制作業。

這些人都有極好的基礎,再加上縫制的物件都是小巧隨身的東西,按著她的步驟,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將作品完成。

而在她們縫制之時,她自己也沒閑著,精心挑選了一塊靛藍交錯紅絲的錦緞,她額外給馬鎮方縫了一只荷包,算是……他幫她的謝禮。

稍晚回到院子,她檢視著那一桌上的成品,尋思明天該到什麼地方去推銷。

「小姐,這些東西都好別致……」玉桂拿起桌上的成品欣賞著,「真想不到小姐有這樣的巧思。」

玉桂是真的很驚訝,她家小姐手藝雖然不差,但從沒有顯露如此特別的心思跟創意,平日縫縫帕子、繡繡花鳥是有,但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還沒見她縫出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可這兩日她自己畫了版型,還配色配布,讓玉桂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了。

「漂亮吧?」趙宇慶興奮地問著玉桂,「如果是你,會買嗎?」

「有錢的話就買。」玉桂說。

這回答倒是實際,所以她的手作品必須區分出客群,得有讓人人都買得起的平價品,也得有可以彰顯使用者身分及品味的高價品。

「我明天就帶著這些東西去找買家。」她說。

聞言,玉桂一怔,「小姐說什麼?您要去找買家?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行?」

「小姐是趙家的千金,如今又是馬家的夫人,怎麼可以拋頭露面呢?您又不是貨郎。」玉桂一臉「你可別亂來」的表情,「再說,姑爺答應嗎?」

「我會說服他的。」她一臉自信滿滿。

「說服我什麼?」

說曹操,曹操到,馬鎮方的聲音突然自門口傳來,嚇了她們兩人一跳。

真是不負其「刺桐之鬼」的稱號,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不過他來得正好。

「欸!」她興奮地起身。

馬鎮方濃眉微微一皺,「你喊誰?店小二?」

她意識到自己一時心急,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年何月何日,又是什麼身分處境了。他是她的丈夫,在這里是天一般的存在,她居然喊他「欸」。可她要喊他什麼呢?

直呼他的名字?還是叫他一聲夫君?呃,怪別扭的,她真的叫不出口!

「姑爺……」玉桂見他進來,立刻恭敬地往旁邊站。

「去給我沏壺新茶。」他支開了她。

「是。」玉桂恭謹答應一聲,立刻旋身出去了。

趙宇慶瞥了她離去的身影一眼,每次馬鎮方出現,這丫頭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溜得很快,像是腳上穿了溜冰鞋似的。

馬鎮方一眼就看見桌上那些五顏六色的手作品。

他一語不發地走過去,拿起一只藏藍的書袋。藏藍色的厚綿布上再綴上銘黃色及綠色的布塊做出額外可置放其他物品的平貼口袋,設計十分活潑且實用。

接著,他又拿起旁邊的一個小袋子,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是放印監的隨身袋子。」她解說著,「我在里頭襯了厚綿布,可以保護印監。」

他听了,黑眸掃了她一眼,又拿起另一個長得像信封般的布制品。

他還沒開口問,她已經開始解釋,「這是放銀票用的。我以前看過我爹的銀票,常常都皺皺的,如果把銀票放在這個袋子里,就能好好保存了。」

看過銀票的不是她,是原主。幸好她腦子里保有許多原主的記憶,才能靠著原主對這時代的記憶去認識及了解更多當代的日常點滴。

馬鎮方一個個檢視……喔不,是欣賞著這些物品,十分驚艷。

「這都是你想的?」他問。

她點頭,「嗯,污損的布不值錢,但如果把它們變成另一種模樣,就可以賣錢了。」

馬鎮方盡可能不讓自己內心的驚訝及激賞表現在臉上,但他確實打從心里佩服著她。

以他對她的了解與調查,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腦子里除了嫁人,再無其他想法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她竟有著這樣的巧思。

不只是巧思,她還有著企圖心及想法,甚至是……野心,他壓根兒就沒想過她會是一個如此有趣的女子。

雖然他沒夸她,但她從他的眼里看見驚訝,甚至是驚艷。她想,他一定覺得她的這些東西很有意思吧?

「那個,我要跟你商量件事情……」

「又要商量?」他眉梢一挑,「你這女人可真是貪心,你欠我的還沒還呢!」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不禁臉兒一熱,「我、我欠你的一定還,只不過……」她舉起自己包著紗布的手,「等我的傷好了再還你,行不?」

看著她那張賴皮的表情,他心中又出現了空隙。

他對她不該有別的感情,可每當面對著她,他就狠不起來。

如果她再卑微一點、再害怕一點、再軟弱一點、再……不,她再可人再有趣,都消弭不了他心底深處對她父親的恨。

「你又想做什麼?」他問。

「明天起,我想自己去找買家。」她說︰「這些東西得以零售的方式買賣,所以我想到專賣雜貨的商號去推銷,至于書袋的話……咱刺桐有好幾家書院學塾,若是可以說服書院把書袋當成獎勵學生或是招生的獎品跟禮物,說不定能接到大筆的訂單。」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沉默不語。這看似只會吃飯睡覺的丫頭,活生生是個做生意的人才呀!她若是與趙宇佐對調身分,他對趙家的報復可就無法進行得那麼順當了。

看他不說話,她有點擔心,即便她是他買來「破壞」的,是他馬鎮方的妻,這馬府的女主人,他會同意讓她出去捱家捱戶的兜售貨品嗎?

「我……」她不安地撓撓臉,怯怯地開口,「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不過我……」

「你去吧。」

「咦?」她陡地瞪大眼楮,驚疑地看著他。真的嗎?他……他剛才答應她了?

他唇角一勾,「我讓你去。」

是的,他一點掙扎都沒有。她爬得越高,做得越好,就越顯得她大哥趙宇佐的無能跟平庸。他不必非得親手對她做些什麼……對,他只要將她托高,趙宇佐自然就會來拉扯她。

報復這種事,有時是不必親力親為的,這不也是他當初答應幫她搶布的原因嗎?

是呀,他被她的光迷惑住,都差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