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鈞這輩子就打算活得率性,對杜月眉表白一事她也沒想多嘴,她的底線就是她不招惹人,別人也別來惹她,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翌日,在離寺前,她又去看了兩個小家伙一回,承諾一定會去薛府看他們。
薛颯不在屋內,但他交代秦嬤嬤交給她一只木盒,里頭輕飄飄的,她笑得更開心了,那肯定是銀票啊。
一出屋子,她就迫不及待的打開木盒,見是一疊銀票,喜孜孜的笑出聲來,因而也沒注意到不遠處正與人說話的薛颯,他再度看到那個漂亮的軟萌包子看著銀票的雙眸熠熠發亮,哭笑不得,怎會如此財迷?
葉氏等人回到寧安侯府中,即往老夫人的院落去。
院落正中有一荷池,右邊有山石造景,左邊有座雕刻瓖嵌的花牆,堂屋門口有一小片排序有致竹林,後方是抄手游廊,走到廊底可見屋子。
屋前簾子高高卷起,一行人進入正廳,先看到一座象牙屏風,再入內就見老夫人嚴氏坐在靠窗的大炕上,神情有些懨懨,大房的兩個侍妾石姨娘與慶姨娘坐在一旁伺候著。
寧安侯府人口簡單,共有三房,長輩只余老夫人一人,並未分家,大房二房是嫡出,杜月鈞的大伯是寧安侯,沉穩聰明,二伯外放,三房是庶出,也是她老爹,個性實誠木訥,能力平平,靠著大伯父的庇蔭當個不上不下的小官,無權無勢,娶了柳太醫的女兒柳氏,多年來也就生了她一個閨女。
葉氏等一行人進來向老夫人見禮,嚴氏揮手讓她們都坐下。
「祖母可是身體欠安?」杜月鈞一瞧祖母精神不濟,關切的問。
「還不是名揚的事,春日氣候多變,那孩子身子又不爽利了,」她搖頭一嘆,就看到甫坐下的葉氏急著要起身,她揮手,「坐下,別去吵孩子,難得才睡下的,老三媳婦用心照看著,沒事了。」
杜月錚也跟著松口氣,弟弟名揚是安寧侯府第三代的嫡長子,偏偏天生有胸痛之癥,這痛癥是娘胎帶來的,得長期養著,甚為磨人。
葉氏說著在雲佛寺種種,杜月鈞為薛颯的龍鳳胎治病的事倒是沒主動說。
柳氏家族曾因醫術在京城招禍,柳氏的父兄還因此退出太醫院,薛颯又是朝中重臣,牽扯多了些。
嚴氏年紀大了,總想著替小輩們找個好親事,擔憂已經夠多了,所以三房的事,她當伯母的不好插手也不想多嘴,這事在回家途中她已與杜月鈞達成共識。
但葉氏沒說,同去的杜月眉等人可忍不住,她們在另一輛車內也是籌劃一番,不理會葉氏暗示的目光,快速的將杜月鈞為薛颯兒女看病一事說了。
「那兩個孩子沒事了?」嚴氏看著杜月鈞。
她點點頭,想到那一盒銀票,更是笑得燦爛,「當然,祖母,我娘都說了,我只是欠一些實際看診的經驗,診脈的功夫都在她之上呢。」
「瞧你得意的。」嚴氏笑著,親昵的拍拍她的手,少了爭強好斗的樣子,這張略帶嬰兒肥、粉妝玉琢的容顏實在很吸引人。
但這些都不是杜月眉三人說這事的目的,「祖母,你說是不是趁這機會,再派人去關心一下?」
得知杜月眉鎩羽而歸,另兩人的心思也跟著活絡起來,薛颯不喜歡杜月眉,有可能喜歡她們兩個,于是,接下來的話題都繞在年輕有為的薛颯身上,三個已屆議親年齡的姑娘羞答答的。
兩個姨娘都是人精,深知女兒心事,何況,進宮選秀家里也只會讓杜月錚一人去,自家女兒的幸福只能靠自己了,自然也是跟著推波助瀾,紛紛點頭附和,「是該再去關心關心!」
嚴氏將姨娘們的熱切看在眼底,她對家里的孫子、孫女都是一視同仁,沒有嫡庶之別,但年輕首輔文武雙全,就三個丫頭那樣子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並不看好,再看看杜月鈞,那雙明眸意外的沉靜,見自己看向她,僅會心一笑,顯然也是知其心思。
「夫人,你不說句話嗎?月眉她們可是喊你一聲『母親』的。」石姨娘長得頗艷麗,見葉氏置身事外的樣子,口氣便酸了。
葉氏抿唇,再看著杜月鈞乖乖喝著茶的萌樣,想到三房無妾,小家子和樂,反之,大房兩個姨娘,她身為正室,一碗水得端平,想要平靜一日都是難事,她只得將薛颯對她們態度疏離的事說出來,掐斷那些庶女的心思。
杜月鈞覺得好無聊,見杜月錚也一副無奈的樣子,兩人相視一笑。
終于,外面傳來通報聲,說是三爺回來了。
她眼楮一亮,就見她爹走進來,杜淞正好辦完差回府。
「爹!」杜月鈞有種被救贖的感覺,葉氏跟兩個姨娘說話都帶著火氣,嚴氏也隱隱要發火了。
杜淞有一張俊逸的臉,一身儒雅氣息,與柳氏相當恩愛,後院無妾無通房,人口簡單,前世杜月鈞對這個出身庶子的父親多有怨懟,但歷盡一世滄桑,驀然回首,才發現平凡就是幸福。
趁著三兒子進屋問候,老夫人讓眾人散了,大房等人離開時,每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杜月鈞跟著一臉平靜的父親往三房住的竹繁院走,就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藥香。
「爹先去書房吧。」
杜淞看著女兒乖巧的行禮,欣慰點頭。女兒過去與妻子實在算不上親近,緣由是杜月鈞不願再踫醫書,反而卯足了勁專攻琴棋書畫,事事爭出頭,妻子勸解無效,不再干涉,沒想到一場命懸一線的大病,倒讓丫頭性格大變,懂得知足感恩,母女關系也日益變好。
銀心留在門口,杜月鈞進屋,就看到她病癒後每日都能看見的食盒擱在桌上,她眉頭一皺,光聞這空氣中的味兒就知道里面放著春季進補的湯藥。
柳氏的面容與女兒有七分像,但多了端莊氣質,她抬頭一見女兒臉上的排斥之色,示意她走上前來,按著她在椅子坐下,「還在長身子呢,喝。」
她皺眉,「娘親,我這兩頰的肉肉還沒消,還補啊?」
「還說你是大夫呢,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沒挑嘴的本錢?」柳氏說。
杜月鈞低頭看著不怎麼波濤洶涌的上半身,因骨架小,身材極為縴細,外人看來發育不良,其實已經有些肉丸子的重量了呢!但母親的心意,她只能乖乖喝下。
放下藥盅,看到桌上大哥那疊得似小山的脈案,她不由得想起薛颯那對龍鳳胎,她面色一整,將在雲佛寺的事述說一番,又將龍鳳胎心血不足的脈象仔細道來,「娘有何見解?」
柳氏知道女兒在想什麼,她搖搖頭,「那兩個孩子與你大哥的病雖都來自母體,但又是不同,你大哥先天心肺不全,胸部經脈氣血循環行之不暢,導致胸疼,偏于陽虛,畏寒肢冷,腰膝酸軟,嚴重時臥床不起,想安然一眠皆為奢求。」說到這里,慨然一嘆,陷入沉思。
杜月鈞也想起大她一歲的大哥總是倦怠的神態,唇色似乎不曾紅過,心也沉甸甸的。
太醫原是診定他長不大的,是外祖父研究出治病藥方,溫振心陽,益氣和血,獨獨需要一樣珍貴藥引——靈芝,此物在各大藥堂皆有販售,但宮中所藏不管品質或年分都是最好的。
與杜家有些親緣關系的太後得知此事後,總以各種名義贈入侯府,可是太後終究會老去,杜家必須有人進宮以保持此藥供給無虞。
杜月錚身為他的嫡長姊,外剛內柔,最大的罩門就是家人,為了弟弟,她此次入宮選秀可是勢在必得,但對外她從不對外人提起,杜月鈞亦不知此事,也因而鑄下前世的大錯。
「小五,你對這對龍鳳胎有心,你真的想醫治他們?」柳氏突然開口,也打斷她沉重的思緒。
她連忙將那些悲慘前事丟到腦後,「嗯,娘親,他們很得我的眼緣,而且,他們的爹當真很愛這對孩子,娘親你都不知道,他又是親自喂藥又是唱著五音不全的歌哄孩子,一張臉冷冰冰的,聲音卻那樣低沉溫柔,幸好孩子是剛好昏睡了,若睜著眼楮看,听著也不知做何感想。」
柳氏忍著笑一瞪一嗔斥,「你這孩子又在胡扯了。」
「沒啊,我是覺得他神情溫柔點不好嗎,孩子都病了,若是又嚇著,病不又要加重了,其實我要說的是這長年繃著一張俊得天怒人怨的容顏,他不累嗎?」重生前,那男人身邊一直沒有紅粉知己,兩個孩子卻真的沒機會長大。
原本要輕斥女兒的柳氏,看到女兒眉宇的憐憫,眉頭一揪,揮揮手,讓她回去休息,她也好好想想如何醫治那兩個孩子吧。
杜月鈞帶著銀心出了院子,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好在咱們回來得早,要下大雨了呢。」銀心開口。
她抬頭一看,還真的是,但她不喜歡陰沉沉的天空,前世,她就死在這樣的天空下。
入夜後,天空烏雲密布,雷聲轟隆,空氣中帶著潮濕悶滯的氣味。
屋內,杜月鈞躺在床榻上,睡得極不安隱,喃喃發出囈語。
她知道自己作惡夢了,她不想陷在前世的悲劇里,但她掙脫不出來。
「呼呼呼……」她一身貴氣宮裝,帶著銀心快步走在頹廢的荒蕪小道,喘了口氣,忍不住回頭望,金碧輝煌的皇宮已離自己好遠。
身後的銀心臉色慘白,「娘娘真的要去嗎?皇上會不會怪罪?」
「我不知道,但那張紙條上寫了一些事,我曾做過的事,若我不去我也會死的,銀心,我得去,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站上四妃之一。」她吞了口口水,快步的往越發偏遠的宮殿走,而這里已不見半個宮女或太監。
驀地,寂靜的冷宮中傳來一聲淒厲的哭叫聲。
她臉色一變,拉起裙擺快步奔入,空蕩蕭瑟的宮殿里,因毒害皇嗣未遂而被貶入後宮的杜月錚哭倒在地,陪在她身旁的只有淚如雨下的宮女。
幾個月的冷宮歲月,杜月錚曾有的顏色都不存在了,她長發披散,一身素服包裹骨瘦如柴的身軀,顯得蒼白虛弱,唯一的生氣全在那雙仰望著杜月鈞而淚光閃動的眸光中,她的目光燃燒著恨意,「你這個壞丫頭!名揚去了!名揚沒了,我娘熬了三天,受不了喪子之痛,跟著吞金離去!你滿意了,你可滿意了?」
她倒抽了口涼氣,「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杜月錚突然大笑出聲,她笑得瘋狂,淚水也狂掉,「再裝?你知道嗎?你惡心得讓我想吐!我是為了名揚的病才決定入宮的,可你呢?你為了榮華權勢,處處針對我,而我太仁慈,就因為幼時看著你長大的那點情分,不曾在宮中為難你,時不時的幫襯你,最後,卻是你狠狠的在背後插我一刀!」
杜月鈞突然想到一些事,臉色丕變的直搖頭,「不是,我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沒想到會害到你,再怎麼樣,我們都是姊妹——」
「姊妹?」杜月錚的聲音變得更為尖銳,含著深深的恨意,「為了你,我一退再退,你答應我的,一定會給名揚靈芝,永遠不會斷的,你答應過的——」她面色猙獰的欲爬起身來打她。
杜月鈞嚇得頻頻倒退,但她無法反駁,她原是答應的,但後來發生的事,她也控制不了。
自她與姊姊進宮後,姊姊漸漸入了皇上的眼,大有後來居上取代最受寵的雲貴妃之態,然而她卻只被封個美人,無人聞問,反而是雲貴妃自她進宮以來就對她非常照顧,一步步引導她……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她臉色刷地一白,一切突然變得清晰,是了,是她逼著姊姊做一些讓皇上不喜之事,才願意保證給名揚的靈芝供給無虞,然而,這也是雲貴妃向她獻計,皇上才會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再然後,是靜妃懷的孩子中毒——
宮里很多事查出後,姊姊都成了幕後指使者,然而真相並非如此,一股寒意從杜月鈞的心底深處開始往四肢百骸蔓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雲貴妃指使的!
「噗——」杜月錚爬了幾步,突然噴出一道血箭。
杜月鈞嚇得倒退一步,看著宮女哭喊著趴地不起的姊姊,「娘娘,你怎麼了?我去叫太醫,叫太醫……」
「不、不用了,謝謝你一直陪著我,不像……」杜月錚嘴角含血,憎恨的抬頭看著面如土色的杜月鈞,啞著聲哽咽道︰「其實,是我錯了,一開始……一開始就不該……不該幫你這只白眼狼……」
杜月鈞拼命搖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不,我不是白眼狼,我沒有,我真沒有,不是我害你的……大姊姊……」
她揪著一顆心,忐忑的看著杜月錚突然趴地不動。
宮女拼命搖著杜月錚哭喊著,「娘娘……」
「娘娘,月妃娘娘死了。」銀心走近看著動也不動的月妃,嚇得渾身顫抖。
死了!怎麼可能?杜月鈞看著姊姊睜著無法瞑目的雙眼,渾身僵硬發冷。
空氣中,突然傳來幾聲咻咻聲,接著,「噗噗」兩聲,一陣劇痛襲來,杜月鈞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就看到穿過她胸腹的兩支利箭,汩汩鮮血逐漸染紅胸襟,而另一支箭直接射過銀心的胸口,她倒地抽搐,隨即不再動了。
驀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雍容華貴的雲貴妃讓一干隨行的宮女侍衛留在殿門前,一人獨自步入殿內。
杜月鈞中箭,疼痛跪地,仰頭看著居高臨下睨視自己的雲貴妃,見她一個抬腳就踩在自己鮮血淋灕的胸前,迫得她仰躺倒地,口吐鮮血。
莫雲姝看向已死的杜月錚,再看著倒地的杜月鈞,嘴角一揚,笑了。
她在乎的兩個眼中釘一死一傷,她更是肆無忌憚了,挑眉看著怔忡呆滯的杜月鈞,「謝謝你,太後病重,還吊著半口氣不肯死,就是想把月妃拱上後位,相信她老人家听到月妃比她早走一步,那半口氣也撐不住了。」
皇後離世多年,皇上一直沒有立後,但她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如今也掌著後宮的所有事務,就是太後那個老不死擋著她的登天之路,無法名正言順統領六宮。
「是你!是你!一開始就是你!」杜月鈞的眼楮滿是憤恨的紅絲。
莫雲姝嗤笑一聲,「是啊,是我,老太婆不喜我,讓你們杜家姊妹進宮選秀,我怎能不耍點心計,」她一臉輕蔑,「老實說吧,皇上根本就看不上你,是我提了跟你投緣,皇上才點頭讓你進宮的,我的目的就是讓你們姊妹互斗,也慶幸你夠愚蠢,重情重義的杜月錚也不知為你說了多少好話,幫你避掉多少壞事,可是你啊,不知感激就算了,還蠢得得成為我的刀子。」
真正愛她、護著她的人被她害死,心狠手辣的人,她卻奉為姊姊?杜月鈞要說什麼?她想殺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冰涼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刺鼻氣味,杜月鈞下意識的往殿外看,就見兩名太監正往殿門兩旁潑油,接著,那名呆呆守在姊姊身邊的宮女突然尖叫一聲,就見另一支箭羽插進她的胸口,她倒地而亡。
杜月鈞渾身顫抖,滿心冰冷,她恨恨看著莫雲姝,「燒了這里,你就沒事了?」
「對,是不干本宮的事,你們姊姊妹不和是眾所周知的,再說了,這里是冷宮,誰會在乎宮里死了一個失寵的妃子。」後宮的事,皇上都交給她跟那死老太婆掌管,只要她們不過問,更不會有人追究了。
杜月鈞也想到這一點,心涼了,她不是失血過多而亡就是活活被燒死,但此刻對她來說也沒差了,她垂眸不語。
莫雲姝卻還有話想說,「其實,相對于月妃,我更討厭你這張臉,你夠愚蠢、夠單純的不必裝什麼天真。」
她是真的妒恨,杜月鈞不存壞心,不懂勾心斗角,若沒有她拐彎抹角的引導,她也成不了她手里的那把利刃,而她擁有的純真卻是自己缺失的一塊,早早被埋沒在算計及丑陋的城府里,迫得她還得對著鏡子日日月月練習,才能擺出一張單純天真、無憂無慮的臉。
「來人!把她這張臉給我毀了,就寫上『賤、蠢』!」莫雲姝那張純真美麗的臉龐帶著惡意的微笑,「杜月鈞,這算是我這個姊姊送給你最後的禮物,你就帶這兩個字上黃泉路吧。」
「為什麼?我快死了,你還不滿意?」杜月鈞嘶聲力竭的哭叫著,她不懂,她從未傷害過她,對她幾乎是言听計從!
「因為你蠢,你賤,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動不了杜月錚,皇上守她守得那麼好,她又那麼聰敏自愛,我如何能傷她一分一毫?若沒有你,我還真的辦不到,所以,我這是好心,讓你痛到骨血里,下輩子就不會再識人不清,當這般蠢貨。」她說得惡毒,但那張完美的臉龐卻不見一絲惡意或難看的神態。
所以,如果沒有她的存在,大姊姊根本不會有事,大哥也不會死……杜月鈞這麼想時,一柄冰冷的尖刀晃到她眼前,遮住她的視線。
痛!有人在她臉上狠狠的割著字,帶著溫度的鮮血蔓延流下,明明痛得椎心,她卻瘋癲的笑出聲來,「哈哈哈……」
布滿血絲的雙眸,一臉傷口,刀刀鮮血淋灕,杜月鈞的臉看來可怕無比,她卻在放聲狂笑,下刀的人反而嚇著了,連莫雲姝都忍不住皺眉,她瘋了?
杜月鈞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識人不明,她活該,她死不足惜,卻害死了最疼愛自己的姊姊,甚至大哥,還有大伯母。
對不起,對不起……她臉上及身上的痛都不及心口千刀萬剮的痛,她活該,她該死!
火焰熊熊燃燒,到處都是嗆人的濃煙,最終,她無法呼吸的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傾盆大雨落下,將昏倒的杜月鈞淋醒過來,她一抬頭,四周已成斷垣殘壁,滂沱雷雨迎面而下,既冰涼又刺痛的打在她臉上,她卻毫無知覺,空洞的眼眸往下看,這才發現自己除了頭部外,其他部位全被埋在掉落的天花板及梁柱下,她再抬頭看著黑沉陰郁的天空,闔上眼楮,咽下最後一口氣。
「醒醒,快醒醒,醒醒……姑娘,你夢魘了,姑娘——」
杜月鈞張開眼,已是滿臉淚水。
銀心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叫著,「姑娘一直叫不醒,嚇死奴婢了,嗚嗚嗚……」
她深吸一口氣,又大大的吐了口氣,以手拭淚,「沒事了。」
對,都過去了,一切都有重來的機會,她不會重蹈覆轍,絕不會!
沒錯,只要她沒進宮,一切的壞事都不會發生!
她又吐了口長氣,下床讓銀心伺候著洗漱更衣,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
前世她並不知道姊姊為何要入宮,母親也不想好勝的她抓著這把柄給姊姊帶來麻煩,因而未提,這一世,她毫無進宮意願,母親也不提,但真是難為姊姊了。
想到在宮中與莫雲姝的交戰,她還是替姊姊擔心,但只要沒有她,皇上定能好好的保護姊姊,她也只能告訴自己沒事,一切都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