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蕭睥天格外安靜,姜宜逍回想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靜下來的?好像壽王來過之後他就變安靜了,不僅在用膳時不發一語,只專注在吃飯上頭,在床上也不再踫她了。
一個夜夜都要索歡的人突然冷了下來,任誰都會起疑。
難道他這麼快就對她厭倦了,膩了?
「父皇說,想要你親自去宮里說說開辦學堂的章程,你覺得呢?若你不想,不必勉強。」
他這是假傳聖旨,皇帝根本沒說過這種話,他只是在試探她。
這幾日他都很沉默,難得他開口跟她說話,姜宜逍運忙說道︰「沒問題!要我什麼時候去都行。」
蕭睥天看了她一眼,他眸色很深,里頭像有個不見底的深淵。
若她是冒牌貨,那她這份自信從容又是從何而來?大方答應去見皇帝毫不怯場?
他已將她的畫像交給邵飛,讓邵飛親自去一趟乃蠻,是真是假,等邵飛回來便知分曉,若她膽敢騙他,他絕不會罷休。
姜宜逍以為他肯開口就是沒事了,便沒有把他這幾日的反常放在心上。
可能是她多心了,他公務繁忙,踫到瓶頸,累了不想開口也是有的,她是來自現代的獨立女性,不可有疑夫癥,不可黏人,老想著要他來陪著她,她需要給自己找點事做,寫教材就是很好的事,她要忙碌起來才不會胡思亂想。
傍晚下起了淅瀝小雨,兩人剛用過晚膳宮里就來人了,是淑妃身邊的宮人,說是淑妃染了風寒想見蕭睥天,要他自己一個人進宮一趟。
「我去去就回。」
蕭睥天去宮里了,姜宜逍有點兒百無聊賴,做什麼都提不起勁,莫名的倦怠感,話本翻頁後停了好久卻沒興致看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患得患失的情緒是怎麼了。
她窩在臨窗的貴妃榻上,懶洋洋看著飛檐下滴答的雨滴,馮姑姑端著補湯進來了,那是太後賞的滋補藥材,都是珍品。
「先擱著吧,我待會兒再喝。」姜宜逍連轉頭都懶,覺得遠處的夜幕像隔著一層水簾,忽然一聲雷鳴,跟著便是滂沱大雨,她被那雷聲驚了一下。
「王妃把窗子關了吧,別著涼了。」
「嗯。」雖然應了卻沒有動作,姜宜逍依舊看著窗子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總之就是不想動。
蕭睥天究竟怎麼了?他對她真的很冷淡,他那眼神……她不會形容,好像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馮姑姑很忍耐似的深吸一口氣,走到姜宜逍身邊,這時已經雷聲隆隆,雨越下越大,雨勢驚人,她動手關上了窗子。
「馮姑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已經跟王爺說好了,等我做好準備,想要孩子的時候才要,所以你暫時不要逼我,好嗎?」
馮姑姑嘆了口氣,深深的看著她,萬般無奈的開口喚道︰「宜逍。」
姜宜逍直覺自己听錯了,馮姑姑喊的是王妃,而非宜逍,可宜逍兩個字卻是真真切切的傳入她耳里,她迅速回頭,瞪大了眼楮看著馮姑姑。
難道馮姑姑也是魂穿而來的人?而且前世認識她?否則怎麼會喊出她前世的名字?
「你這樣看著我也無濟于事,這都是你的命,只能認命。」馮姑姑蹙著眉繼續說道︰「要不要孩子不是你能決定,你必須快點生下習王世子,進一步完成乃蠻皇後交代的任務,不然你會很危險,皇後可能不會留著你。」
姜宜逍潤了潤唇,迷惑的問道︰「什麼任務?」
馮姑姑有些煩躁的說道︰「你不要跟我裝傻了,仗著習王的寵愛真的當自己是王妃,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很頭疼,不要以為咱們在習王府就很安全,皇後的眼線不知道在哪里,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他們隨時能拿你的命,其他人也會被你連累一起死。」
姜宜逍的腦中有些昏沉,「馮姑姑,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轟隆!
一聲石破天驚的雷響,天際剎時雷電交加,那聲響幾乎震動整座王府,姜宜逍被震了一下,腦子里也轟然一響,原主的記憶電光石火般回到她的腦中,剎那間她渾身冰涼,心口瞬間緊縮,心髒怦怦狂跳。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原來她不是皇甫漾寶,她是姜宜逍!她不是公主,她是宮女!
她的任務是慫恿習王奪嫡,她當上未來的大夏朝皇後,永保乃蠻國的千秋萬世!
「我知道你對習王動了真情,這樣更好。」馮姑姑口氣軟了下來,「你是真心愛他的,你愛的男人登基後你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可以護住乃蠻國不受其他大國的壓迫,這算是兩全其美。」
姜宜逍的腦子里一片紊亂,馮姑姑說她對蕭睥天動了真情更好,可是她覺得一點也不好,她欺騙了蕭睥天不是嗎?除了她是魂穿人這點瞞了他,現在連這具身子的身分也騙了他,如果他知道怎麼辦?她要如何解釋自己不是有意為之,不是存心要欺騙他……
馮姑姑見她大受打擊的模樣,勸慰道︰「咱們是下人,必須服從主子的命令,這點你早就明白的不是嗎?只要照皇後的意思做,你什麼也不會失去,和現在並沒有不同……」
姜宜逍處在崩潰邊緣,她掩住雙耳,長長透出一口氣來,顫抖著說道︰「馮姑姑,拜托你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這丫頭……」馮姑姑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她就是看這丫頭過得太安逸,彷佛將乃蠻皇後的交代拋到九霄雲外去,她怕皇後的眼線會回報給皇後,若皇後動了殺機,她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這才不得不來提醒她,誰知道她的提醒對她造成如此大的沖擊,看來這丫頭這陣子太幸福,真的忘了自己本來的身分了……
唉,也是從未嘗過幸福的滋味才會如此吧,可憐的丫頭,做為下人出生、長大,一直看眼色,戰戰兢兢的伺候漾寶公主,她對不起這個孩子,對不起她……
馮姑姑滿心的糾結痛楚,嘆息道︰「我出去了,你好好想一想,怎麼做才對你是最好的。」
馮姑姑出去了,姜宜逍感覺到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喉嚨里也像卡著一根刺,她悶得快透不過氣來。
她起身推開窗子,任風雨灌進屋內,她很不安,蕭睥天回來後她該如何面對他?
夜色濃如墨,蕭睥天在雨夜到了皇宮,進入翠微宮。
香爐裊裊飄著白檀香,沁人心脾的香氣在周圍涌動,而淑妃哪里有半點病容,她安坐著沏好了茶在等他,暖閣連平常伺候的貼身宮女都不在,只有他們母子兩人。
「坐。」淑妃略略抬了一下下巴,「今天叫你進宮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蕭睥天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他撩袍落坐,「什麼事?」
淑妃凝眉看著他,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府里的皇甫漾寶,不是真的皇甫漾寶,真正的公主在來大夏朝的途中落馬失去意識,目前尚在昏迷,與你成親的丫頭叫姜宜逍,她是皇甫漾寶的宮女,自小服侍她,兩人幾乎形影不離,最熟知公主的一舉一動,我猜測這也是她被選為替嫁的原因。」
見蕭睥天沒有反應,淑妃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那丫頭,但你們的身分不相配,將來若是揭穿必定會成問題,所以咱們先發制人將此事揭開來,問責乃蠻國,至于你府里那些乃蠻國的人,自然要全部處死。」
蕭睥天幾近面無表情,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母妃都查清楚了?」
淑妃十分訝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也對她起疑了?」
蕭睥天不動聲色的眯了眯眼眸,驀地起身,「我先回府了。」
「你——」淑妃錯愕的看著兒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怎麼會是這種反應?也太過平靜了,她這不是還沒把詳細調查的前因後果跟他說嗎?他怎麼就這麼走了?難道他不想知道?還是,他已經都知道了?
離開翠微宮的蕭睥天氣笑了,笑得十分難看,笑得十分扭曲,雷雨陣陣都澆不熄他心頭的怒火。
她好大的膽子,膽敢在他面前做戲,還做全套,更加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會被她所騙!他難以原諒自己會犯這種低等錯誤,連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沒看出來,還對她動了情,簡直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