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非多,才一夜,玖安郡主就變成了過街老鼠,責難蜂擁而至,責怪她為何拋棄善良的霍大夫和可愛的小瑾兒,這回輪到鳳陽王府門口被人丟雞蛋了。
鳳陽王不得已,將霍大夫父女兩人暫時接到鳳陽王府住下,還二話不說認了外孫女,也當面對霍大夫致謝,若不是他救了玖安郡主,玖安郡主早就死了,更不用說他費時又費神的治好了玖安郡主的眼疾,照顧了她三年。
不到一個月,鳳陽王府便傳來了喜訊,玖安郡主出嫁了,嫁給了霍大夫,雖然眾所周知她不情願,但她與霍大夫的事都敗露了,不可能嫁給別人了。
這結局令石筱喬很是感嘆,「我是替霍大夫可惜啊,那麼好的一個人,卻攤上了那麼狠心的女人,偏偏又愛上了她,還給他生了孩子。盡管知道她的為人卻選擇留在她身邊,世間還是不乏為愛忍氣吞聲的痴情男子啊!」
姜宜逍老師魂又冒出來,借機來個機會教育,「所以了,你們要找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人,感情要雙向付出,不能只有一方不顧一切的付出。」
姜雨芙笑睇著她,「姊姊肯定是找到了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人,就是王爺啦。」
蠻虎正被姜雨芙抱在懷中,它突然喵了一聲。
姜雨芙模了模蠻虎的腦袋,「怎麼啦?肚子餓了是不是?怎麼一臉的機警,你這小家伙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姜宜逍淺淺微笑,正要開口,下腹突然傳來一陣痛意,她皺眉,想著預產期應該還有半個月,怎麼……
姜雨芙看她突然神情不對,也緊張起來,「姊姊,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
姜宜逍點了點頭,忍著痛意說道︰「馮姑姑……喊馮姑姑過來……」
姜宜逍在吉時生下白胖娃兒,如同太醫所言是個男寶,皇帝聞訊,第一時間立為習王世子,賜名蕭開疆。
名字是皇帝取的,意義很粗淺,就是要孫子給大夏朝開疆闢土。
說實話,姜宜逍實在不喜歡,她喜歡喻意深一些、文雅一些的名字,可蕭睥天說,沒取名蕭闢土就不錯了,想想也是,她勉強接受兒子的名字。
疆哥兒滿月時,乃蠻國又來了使臣,這回按照規矩晉見皇帝,呈上乃蠻皇帝的詔書,封姜宜逍為宜安公主,並送上整車的滿月賀禮,然後恭恭敬敬的退下,再也不敢造次。
皇帝對他們這回的表現頗為滿意,禮尚往來,回贈了許多金銀財寶讓他們帶回去。
春暖花開,一年又過,這日是姜雨芙十八歲生辰,她依然乏人問津,無人上門提親。
侯爺夫人為了給她改改運,便听從算命師的話,為她操辦一場盛大的生辰宴,姜雨芙總算能在姜宜逍面前盡盡主人之誼,鄭重邀請了習王府里平日與她相熟的人參加她的生辰宴。
于是,姜宜逍帶上了疆哥兒、馮姑姑、石筱喬、禾楓、連娟赴宴,自然也備下了心意滿滿的生辰賀禮。
那是一個大型的花梨木方匣,匣子也是特地打造的,約有平常木匣的二倍大,打開銅鎖,里頭不是什麼精致小巧的首飾,而是裝了滿滿當當的金元寶。
姜雨芙老說自己月銀不夠花,都是因為太愛吃的原故,她送的這匣子金元寶,夠她吃十年了,日後當嫁妝都不成問題。
看著這匣實際無比的生辰禮物,姜宜逍覺得自己都學會了蕭睥天的財大氣粗,不由得好笑,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起久了會越來越像。
這是姜宜逍第一回上冠軍侯府,如同蕭睥天說過的,冠軍侯的爵位世襲罔替,侯府很氣派,大大小小的庭院錯落有致,還有一道彎彎曲曲的水上長廊,碧池里種著蓮花,園里花木扶疏,算得上一步一景。
宴席便擺在花園里,還搭了戲台子,讓賓客可以一邊吃席一邊听戲,很是熱鬧。
姜雨芙沒什麼朋友,來的多半是家里的親戚,她因為和姜宜逍成了好姊妹,又請到了她為座上賓,自覺很有面子,特別高興,拉了姜宜逍要介紹給她爹娘認識。
姜雨芙得意的說道︰「爹、娘,別再說我吹噓了,我跟王妃姊姊真的是好姊妹,瞧,我請王妃姊姊來做客,她這不是來了呢?」
姜宜逍見到了冠軍侯姜浚濤,雖然年齡已屆中年,仍是身姿挺拔,氣質如玉,面容白皙,相當俊秀,而侯爺夫人是名中年美婦,挽著祥雲髻,簪著點翠珠釵,一身銀紋繡百蝶裙,典雅端莊。
姜宜逍只淺淺一笑,還沒開口,便看到冠軍侯一雙眼楮動也不動的盯著她身後的馮姑姑,面露震驚之色。
「你是……婉娘?」
馮姑姑亦不知所措,她哪里知道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見到了當年的情郎。
冠軍侯看了看馮姑姑,又看了看姜宜逍,他緊張的問道︰「習王妃是不是你的女兒,怎麼跟你當年幾乎生得一模一樣?」
侯爺夫人嘆了口氣,她這個處處留情的夫君,她早就習慣了,只要他不往府里添人就好,早年他在外治水時的風流債,她都睜只眼閉只眼了,想不到兒女已經長大成人了,竟還遇得到舊情人,且是在女兒的生辰宴上,親戚都來齊了,叫她臉往哪里放?
她清了清喉嚨,很理性的柔聲道︰「侯爺,這里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不如你跟這位……呃,婉娘妹妹,移步到暖閣小廳里敘舊可好?」
冠軍侯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失儀了,大庭廣眾下問那什麼問題,叫人如何回答?
「好!夫人說得是,是該如此!」他急切的拽起馮姑姑的手,「婉娘,我們談一談!」
馮姑姑羞紅了臉,這人怎麼都沒變,還是那麼唐突!當年他就是這麼大膽,直接到她跟前送了她一朵花,說姑娘你好美……
「王妃……」馮姑姑尷尬得想掙脫冠軍侯的手,卻被他拽得緊緊的。
姜宜逍鼓勵的笑了笑,「馮姑姑,你就去吧,去把當年的事說個分明,解開心底的疑惑,不要留下遺憾。」
姜宜逍從一介小小宮女成了乃蠻的宜安公主,如今又在冠軍侯的堅持下認祖歸宗,成為侯府嫡女,至于為何是嫡女,因為侯爺夫人說,堂堂王妃怎可是庶女,一定要把她記在自己名下,于是她在姜家的祖譜上便成了侯府嫡姑娘,姜雨芙的嫡親姊姊。
姜雨芙可樂了,她原來就疼愛疆哥兒,現在真成了疆哥兒的姨母,叫她怎不喜上眉梢,三天兩頭的往習王府跑。
此時已入冬,初雪覆蓋了京城,習王府的馬車正要往宮里去,蕭睥天听說太後染了風寒,便帶著姜宜逍進宮探望。
馬車里,姜宜逍閑來無事,便對蕭睥天聊到了她爹娘當年的事。
「原來,當年我爹接到了家里的急信,說祖母病重,想見他最後一面,我爹這才連夜上路趕回大夏,後來祖母過世了,我爹要守孝不能離開京師,他說寫了信給我娘,讓我娘等他,他必定會接她來大夏,可是都沒有得到回音。」
「待他孝期滿,他千里迢迢走了一趟乃蠻去尋我娘,但卻找不到她了,他不知道我娘根本不是當地人,只是隨乃蠻皇後去避暑,我爹無故消失後,我娘也隨乃蠻皇後回宮了,兩個人從此失去對方音訊。」
她感慨萬千的說完,卻見蕭睥天從剛才便一直呈思考狀不說話,她奇怪的問道︰「王爺,你在想什麼?」
蕭睥天回過神來,蹙起眉峰,「我在想,過去我有沒有哪里對冠軍侯失禮?畢竟我年少輕狂時,確實不留口德,得罪過不少人。」
姜宜逍嫣然一笑,「現在想這個有什麼用,都過去了。」
蕭睥天沉吟道︰「我或許沒對冠軍侯失禮,但父皇肯定罵過冠軍侯不下數十次,往常為了治水,他們君臣起過不少爭執,父皇罵起人來劈頭蓋臉甚為難听,侯爺卻還是有他的堅持,是少數敢與父皇抗爭的臣子。」
姜宜逍對她這個現成爹起了好奇心,「是嗎?我爹都抗爭些什麼呀?」
「侯爺認為治水要治本,常在根源處絞盡腦汁,父皇認為堪用就好,反正水患一來,都要重頭來過,不必做那些無用之功,兩人想法大相逕庭,不起沖突是不可能的。」
姜宜逍飛快說道︰「這我站在我爹那邊!需得治根本才能根除水患,不但要從根本來治,也要長期治理,治水是國土計劃的問題,水、土、林是一體的!」
蕭睥天勾了勾唇角,懶洋洋的說道︰「我的王妃當真是博學多聞,什麼都有涉獵。」
他可不想她又寫出個治水計劃來讓他去上奏,他不能再出風頭,免得有些小人做文章,蓄意拿他與太子相比,離間他與太子,因此故意冷淡回應。
姜宜逍也是有眼色的,她笑了笑,「你沒興趣是吧?好吧,那就暫時不談治水了……咦,他們在做什麼?看起來是在陳情,有什麼事嗎?」
遠處府衙前,有幾個拿著木牌的人跪在雪地上,連個觀看的人都沒有,可見這種事極為尋常。
蕭睥天掀簾瞧了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那是不服府尹判決,在舉牌陳情。」
姜宜逍靈光一現,熱切說道︰「王爺!為了避免類似的事,可以建立陪審團制度!陪審團制度就是從百姓中隨機選出若干人……」
「本王不想听。」蕭睥天冷冷的打斷她,「你又要多管閑事了。」
姜宜逍若馬上放棄她就不是姜宜逍了,她耐心說道︰「王爺,建立陪審團制度的好處很多,可以提高人民對判決的信賴,整個判決的過程都在百姓面前進行……」
蕭睥天再度打斷她,並且斜睨著她肚子提醒道︰「別忘了你現在有孕在身,那些事自然有府尹處理,與你無關。」
姜宜逍急切道︰「那等我生完孩子……」
蕭睥天嘴角一揚,「還是與你無關,你只是個王妃,我的王妃,不是府尹,明白嗎?」
說罷,他故意掩上了耳,眼角余光還可以看到她緊蹙著眉往車窗外張望,還在掛心那些陳情的百姓。
蕭睥天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街道,不著痕跡的勾起了淡淡笑意。
如此古道熱腸、仗義執言,心懷天下,他的王妃實乃非常人也!
好吧,等她這胎生完,出了月子,他會听听她的陪審團制度,不過這回他不會自己上摺子,會讓太子上摺子,他只想摟著嬌妻幼子,共享天倫之樂。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