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凶萌 第八章 想要殺掉你(2)

書名︰初戀凶萌|作者︰雷恩那|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心緒起伏迭宕,他抬手撫上她的頸側,掌下感受到的是細膩肌膚以及溫暖脈動,要摧毀是如此容易,可這世間若從此無她,放眼望去似乎盡成荒蕪,他要走往哪里?

「怎不說話?在想些什麼?」安志媛在暗中模索,雙手將覆在頸側的那只男性手腕輕輕合握,此時燭火滅了,他的臉藏在黑暗里,盡管看不清那神情卻隱約有所感應。

她略夸張地欸欸嘆氣。「你有想法要說出來呀,要時常溝通,這樣關系才能維持長久,你若一直悶著不說,悶到最後變成大問題,『轟』地一聲大爆炸,那時可就難補救。」

雍天牧定定望著她,覺得那一聲「轟」地巨響像是在腦中炸開,思緒渾沌間他低幽出聲——

「我想著要殺掉你,殺了你,就沒有往後感情淡了、沒了的事,沒有誰離開誰的事,讓一切結束在很好的時刻。」

幾是話音一盡,他就悔了,整個回過神,卻已然收不回話。

他能听到自身加快加重的心音,他在緊張,目光緊緊鎖著她。

她會害怕,沒有誰听到那些話能不害怕。

然後她可能會試圖推開他,又或者同他虛與委蛇,她的表情將會泄露一切,而他會很輕易地看穿那一切,他們之間會很快豎起一道無形壁牆,他會失去她。

他終要失去她了。

「雍天牧,你沒事走什麼恐怖情人路線啦!」

安志媛在愣了幾息後整個大暴走,誰管他是不是武藝高強,是不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厲害殺手,身為人家女朋友的突然不爽自家男友,當然就是直接撲過去狂搥一頓。

「搥腫你!搥肥你!搥胖你!要殺掉我是吧?好啊好啊,既然要被殺掉,那至少得讓老娘嘗夠甜頭再死!」她霸王硬上弓般跨坐在他腰際,憑著一股沖天霸氣胡亂模索,把他松敞的前襟整個扯開。

她小手壓在那片光滑堅硬的胸膛上繼續亂模亂揉,還學惡霸嘿嘿哼笑——

「你叫啊,叫破喉嚨也沒人救得了你,老娘要死也要作個風流鬼,今晚就讓竹榻床徹底搖個響亮,大力搖起來。」

房中的一點微光僅余透窗而進的淡淡夜月,淡得那般希微,但她的眸光比什麼都亮,像氣極惱極要沖著他大肆撻伐,想把他「壓落底」,讓他好好領悟她有多麼不爽。

為何無驚懼之色?

她不信他會殺掉她嗎?

她播他、揉他、掐他,他多的是機會反擊,為何會傻了似由著她耍狠?

但……他似乎是喜歡由著她使強,喜歡見識到她的怒火,喜歡被她壓著搥打亂揍,他終究未能下手,終究舍不得。

他終究被改變了什麼。

當他嘗試著去到她身邊時,她亦無聲無息地走進他內心。

是他自願對她打開心房,以為不要時僅是將她毀掉、抹去、剔除,如此簡單,卻終究體會到,意念如種子落土、發芽、生根茁壯,而意念是她,她成為他的一部分。

體悟到這些的同時,他的臉正遭受到她的「攻擊」。

亂七八糟的吮吻啃咬落在他頰上、顎上、嘴上,甚至連鼻頭也被咬了一記,還發狠般咬得特別重。

他身子驀地發顫,喉間滾出申吟,不是因鼻子被咬,而是男性胸前的兩個突點分別落入她雙手中,惡劣地遭受狎弄。

熱氣一股腦兒往頭頂沖,他也暴走了,挺腰一個擒抱就把囂張的姑娘家反扣入懷,再反身一個壓制,竹榻床咿咿呀呀一陣響,他終將造亂的她壓進長枕與被褥間,赤果健胸抵著她袒露出來的嫩肌,他的臉再次埋在她頸窩處,心撞擊著心,兩人皆氣喘吁吁。

一把將姑娘家制伏,雍天牧就沒再動作,而一被制伏住,安志媛便也消停。

她一開始氣到頭有些發昏,听他闡明內心所想,說不驚懼那是騙人的,但在驚懼之上還有一股熊熊燃燒的怒氣,就是氣,氣他在她面前根本耍不了狠,卻還想恫嚇她。

明明是古代人,明明滿腦子古代思維,明明是高手中的高高手,殺手界中的狠角色,兩人交往的這些時日,他被她這個女朋友支使得當真昏天黑地、慘無人道卻還是滿滿的甘之如飴。

汲水、挑水、砍樹、劈柴,他來。

大量的蛋白需要打發、大量的面糊需要攪勻,他來。

平日里殺魚、殺雞,他來。

恰遇上村里一年一度的祭神大節日,得幫忙村民們殺豬兼宰羊,一樣他來。

越靠近他,越明白他的習性喜好,心會微微發疼,那些喜好或厭惡他藏得很深,也許隱藏太久,連他自己都模糊了其中界線,根本不自知。

但她畢竟是旁觀者,亦是親近的陪伴者,感情的互動讓她對他的心思變得更為敏銳,他的很多事她都看在眼里,琢磨在心。

記得拿到他親手打造的禮物「混銅鑄鐵紅豆餅烤盤」的那一天,當晚她就在自家辦了一個「紅豆餅派對」。

除紅豆泥餡料,家里剛好有一甕腌菜脯,她便把菜脯剁碎了作成咸口味的內餡,另外還試作了一塊羊奶奶酪,不太成功,也無法保存太長時間,當晚就加進咸與甜的兩種內餡增添風味,竟意外合拍。

「紅豆餅派對」的那一晚,是他吃相最為外顯的一晚。

他打造的烤盤模具讓她能輕易使用,抹上薄薄一層油就能烤出外脆內軟的餅皮殼子,完全不沾黏,她看著他大口吞食,即使是安靜的,一聲贊賞般的嘆息也沒有,那優雅又迅速的吃相實令她有滿滿成就感。

她觀察得出,他偏愛甜甜的紅豆餡口味,加進奶酪後,他吃得眼楮都閉起,咀嚼間嘴角悄悄勾高。

後來她並未在茶棚開賣紅豆餅,混銅鑄鐵材質的烤盤得來不易,她都不知他使什麼法子才弄到手,中間是否歷經危險,所以不可能要求他再多弄幾塊,而唯一的一塊烤盤便被她架在灶房小爐上,這些日子以來,陸續烤出多種內餡的脆皮餅子,全祭了一家子的五髒廟。

只有自家人才能時常嘗到的好滋味,那似乎讓他頗滿意,尤其她會針對他的喜好調整餅皮和內餡的比例以及口味,這種「客制化服務」總能讓他露出很朦朧、某種近乎孩子氣的神情。

她推了推身上的男人,他沒肯起身,就死死賴著,一團團熱息噴在她膚上。

瞧這德性,哪里不是孩子氣?

安志媛內心長嘆,腦子清楚了些,又推他一把,問道︰「你真舍得殺我?」沒等他答話,她連忙補充道︰「想好喔!仔細想好再回答,不要惹人生氣。」竟有威脅之意。

抵著她頸窩的腦袋瓜搖了搖,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從她身上翻下來。

「對不起……」雍天牧直接道歉。

那略微不穩的沙啞嗓音讓安志媛的心口瞬間塌軟一小角,她哼了聲,雙臂還盤起,巧肩頂了頂他偎在那兒的額頭。「所以是舍不得的,對嗎?」

「嗯。」無絲毫異議。

跟這樣的男朋友較真實在好累,她突然來一個深深呼氣,再重重吐出一口氣,下好決定了——

「好啦,你的道歉我接受。再有,你說殺掉我,就沒有以後感情淡了、沒了、誰要離開誰的事,雍天牧,你是怕被人分手吧?那、那我們之間,我可以跟你約法三章,往後咱們兩人不論發生何事,關于『分手』一事都由你來提,你提分手,我們就分手,你不提,我們就一直在一起,這樣你能安心些了嗎?」

她覺得自己差不多是「以身飼虎」了。

面對感情,她有諸多不安,他應該也是,只是他想消除不安的法子竟是把她這個造成他不安的因子先消除掉,都不知該罵他笨蛋還是說他奇葩。欸。

總歸自己的男朋友自己教,誰讓她喜歡他。

雍天牧頓了會兒終于理解她說了什麼。

「沒有分手,我不可能提。」聲略急,面容再度湊得很近,注視她,重申。「我不提。」

安志媛心里有些無奈,有些好笑,男朋友愛她愛到想殺掉她,還絕不提分手,她竟神奇地嘗到滿滿的黑色幽默甜蜜感,不生氣了。

「好啊,不提就不提,那你也要跟我約法三章,以後要是又有想殺掉我的念頭,得坦白跟我說,如同這一次這般,老老實實告訴我,好嗎?」

她的要求完全出乎他預料,卻有一股……像似如釋重負之感席卷全身。

他略僵硬地點點頭,後又怕她在幽暗中看不清楚,跟著出聲——

「好。不論我想些什麼,都告訴元元。」

她咧嘴一笑,湊上去一記啄吻,道︰「這是約定蓋章。」語畢,她像完成什麼大事般全身放松下來,隨意攏攏衣衫,小小打了個呵欠。

愛困了,今晚搥男友兼扮女霸王著實有累到。

她挪了個舒服位置躺平,又道︰「親愛的牧哥哥,小妹得失陪了,要來睡美容覺,那個……要殺要剛你就自便吧,甭跟咱客氣。」

她掩睫而下,眉宇舒張,可愛地微翹嘴角,呢喃。「晚安啊……」

直接睡給他看,不管了。

然後朦朧中她似乎得到一個晚安吻,在將要睡著之際,男人湊過來親她,力道甚輕。

從一開始,她就是個奇怪的姑娘,每每令他錯愕驚奇。

他問過她的來歷,她說她的家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一座海島,卻極可能不存在在這個世間。

問她為何會離家來到南雍,她曾半開玩笑道,說自身出了場意外,被狠狠撞飛,結果一撞就把她隔空撞來這里,接著便是他已然得知的,她被安老爹撿回家養,帶著家人將安家茶棚經營得有聲有色,連帶活絡了整座小溪村。

她說,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她用了一個簡單的詞講述自身狀況——穿越。她從某個時代穿越而來,落地于此,若橫空出世。

越靠近她,越篤信她偷偷告訴他的那些,那並非玩笑話,她似乎以為他不會輕信,短短幾句就帶過了,但他沒有不信的理由。

若非她種種的不尋常,她不會看上他這樣的人,更無法容忍他朝她走去。

她的許多想法令他難以掌握,他當然渴望將她完全掌控,卻又對她的不受控瘋狂傾心,矛盾到不知所措。

她將秘密告訴他,而他也有深藏的秘密……若哪天真說與她听,她會作何等回應?

若在以往,他想到這般問題內在定然煩躁不已,此際胸中竟輕飄飄,只因他連想殺掉她的話都吐實了,沒嚇跑她,反倒遭她一頓猛搥。

原來他喜歡挨她的揍,把他揍狠了,他越發舒坦歡喜。

原來,他喜歡對著她犯賤,這一身傲骨盡可匍匐在她面前,任她踐之踏之。

這一晚他未回自己房中,而是挨著她想著許多事,听著她輕淺的呼吸,內心平靜,直到那一抹熟悉的夜靈來訪,乳白色的霧體整個展現,他才意識到現實中的自己原來已睡去。

夜靈訪夢,以往約一旬一會,那開端的兩、三年令他武藝進步神速,後來不知因何來訪的次數遞減,竟演變成兩、三個月才得遇一次。

他曾仔細推敲過,得出了一個答案,似是他在夢中已學不到更多,因而夜靈不來。

在他的感覺是,並非那奇異的霧體沒有新招,而是新招再多,以他的現狀像也無法悟道,即便他已是強中手,奇詭的武學道上仍有過不去的坎兒,而那個坎兒究竟為何,他根本不知。

今夜又遇夜靈訪夢,粗略一算竟有大半年未在夢中遇見。

雍天牧望著那當空浮動的乳白色人形霧體,一時間有些懵,但很快地注意力便被召回。乳白色霧體上開始點點閃爍,每一個亮點代表人體的每一處穴位,他一見便入迷。

那些亮點以往並非未曾亮過,以往的他如何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此際的他竟能瞧出丁點端倪,而點與點之間連成線,線與線之間形成一幅起承轉合、宛轉徘徊的玄機之面,他,忽而就懂了。

破關的要旨原來在心。

他的心變得輕飄飄,卻非空蕩蕩的輕。

他的心于是住進一個人。

他因而生情,而情,是一切之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