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妻千千日 第十四章 敲登聞鼓救夫君(1)

書名︰尋妻千千日|作者︰綠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回到王府時,已是掌燈時分,宇文修興沖沖地回到主屋卻不見祝心璉的身影。

「去問問側妃上哪了。」

吩咐完後,他便先進了淨室洗去到過祝家的晦氣,誰知待他踏出淨房時,竟得知祝心璉回了自己的院落。

「為什麼?」他問。

「……側妃說,她原本就住那兒。」海青回答時是盯著自個兒的鞋尖,沒勇氣看主子的表情。

宇文修鐵青著臉,搭了件袍子,二話不說就朝她的院落走去,不到半刻鐘就把人強擄到他的屋里,一路上所有侍衛和下人皆視若無睹自家主子的惡行。

「你這個人……」祝心璉被他抱上床時,氣得往他的手上一啃。

宇文修不痛不癢,任她咬著,依然將她緊摟在懷里,「你要是真的生氣了,明日我讓人送你去祝家坐坐不就得了?」早知道就不打發人跟她說一聲了。

「我氣的不是你沒事先告訴我要去祝家,而是你獨自見了我爹,肯定沒好話。」

祝心璉是知道來龍去脈的,也知道依他的性子肯定是去數落她爹,她怎麼舍得她爹被他欺負?就算祝西臨不是親爹,可他養了她十二年,其間對她愛護有加,連他兩個孩子都眼紅,看在這分上,他就不能對她爹無禮。

「我也沒說什麼,只是要他稍稍管教一下他的孩子,錯了嗎?」宇文修委屈極了,早知道回家會遭到這種待遇,他應該多罵一點。

祝心璉懷疑地看他,「當真?」

「你竟不信我?」他佯怒,學她往她手上一啃。

祝心璉吃痛地抽了口氣,「疼啊。」

「不疼不疼,哥哥疼。」

啃咬變成了舌忝吮,手指變成了嘴唇,讓祝心璉羞紅了臉。

她掙扎著,喃喃道︰「哥哥?你羞不羞?叫叔叔還差不多。」

「叔叔?」他呼吸一窒。

「你是我親爹和義父的朋友,不是該叫叔叔?」祝心璉憋著笑,一臉正經地道。宇文修吸了口氣,再緩緩吐了口氣,「祝心璉,你今晚別想睡了。」

「宇文叔叔……」

「閉嘴!誰是你宇文叔叔!」宇文修被氣得青筋都冒出來了。

祝心璉吃吃笑著,還打算刺激他,卻被封了口,他溫熱的身軀壓了上來,像是裹著怒氣般朝她襲來,舉措卻是極致溫柔。

然而,如他所言,一整晚慢條斯理地蹂躪著,令她到最後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心里暗暗決定,往後真不能這樣鬧他。

這個人……鬧不得的,太要強了。

隔日清醒時已經接近正午,祝心璉是被風雪的聲響擾醒的。

「外頭風雪很大?」蘭草伺候她洗梳時,她啞聲問著。

蘭草皺起眉,「側妃的聲音……」

「別問。」祝心璉霎時羞紅臉。

蘭草喔了聲,回答她剛剛的問題,「雪是不大,風倒是挺大挺刺骨的。」

祝心璉忖了下再問︰「可知道王爺去哪了?」

「海藍哥說王爺進宮了。」

祝心璉猜想大概是還有什麼問題尚未解決,所以他又進了一次宮……真是的,昨晚都忘了問他進宮後皇上到底是怎樣的態度,也不知道家里的狀況如何。

她思索片刻,用過膳後,確定宇文修一時半刻回不了王府,便讓人套了馬車,帶著蘭草回祝家一趟。

意外的是,當她回到祝家時,祝西臨也不在府里。

「他才剛復職一個月,說不準是要將之前落下的工作補上。」喬氏招待她,領她進了廳堂,雙眼卻不敢看她。

「所以爹復職後,一直都很晚回家?」但昨天他來見爹時,爹早就在家了……

「……也沒有。」盡管如此,喬氏也沒覺得有何不對,只是對她的到來感到不自在。

祝心璉又隨口問︰「祖母呢?」

「她病了,但好多了,只是入冬後,大夫說沾不得風,所以就沒到廳里見側妃。」喬氏始終低垂著眉眼。

祝心璉猜想八成是父親突然入獄或者知曉是祝心瑜干了蠢事才會病了。

「我去探望祖母吧。」

「不用了。」察覺自己拒絕得太急,喬氏趕忙解釋,「這時分她是歇著的,探望她總是會打擾她休憩。」

祝心璉瞅著她,笑了笑道︰「也是。」

看來,捅破她的身世,于他們而言,她就不是祝家人了,也不便去探望祖母她老人家了……雖說這個家里的人與她本就生疏,可是如今更是生疏得叫人渾身不舒服。

得知自己生父是個治水及制作機關巧器的奇才,她也拜讀許多他的手稿,可是對生父其實是沒有印象的,只是崇拜這樣的一個人,惋惜無法從他身上習得更多,而祝西臨對她而言,更像是真正的父親。

沒有父親的家,很陌生。

祝心璉有些坐不住了,想找話題聊卻找不到什麼話題,廳里也不見祝心瑜,八成是她惹了禍被禁足了還是怎地,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離開。

「我改日再來。」

她話一出口,蘭草就笑了,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氣氛滯悶的地方,喬氏聞言也松了一口氣,笑著要送她。

然而祝心璉的腳才剛跨出大廳,就見祝心瑜迎面走來。

「你來做什麼?還想害咱們家嗎?」祝心瑜怒聲罵道。

「你胡說什麼?誰準你踏出院門的,還不回去!」喬氏被她嚇得快魂飛魄散,怒聲斥責。

祝心瑜詫異地看著母親,她長這麼大從未被母親這麼大聲罵過!

她委屈又氣憤地吼叫,「娘……你為什麼罵我?明明是她害爹入獄,害祖母癱了,大哥也被打殘了……你為什麼罵的不是她而是我!」

祝心璉本是不想理她的,可听她這麼一說,火氣竄起,「祝心瑜,你到現在還沒搞懂嗎?如果不是你管不住自己那張嘴,今日會引禍上身嗎!」

宇文修沒告訴她祝家出現這些變故,她壓根不知道情況竟如此糟。

盡管她與祝心璉兄妹沒幾分手足之情,但因為爹對她太好,好到她對兄姊感到愧疚,所以她向來對這兩人是能避就避,能讓就讓,可是從來沒有得到他們半點寬厚對待,反倒是變本加厲地為難她,而如今竟連自己闖出來的禍都能推到她身上?

祝心瑜卻是理直氣壯地駁斥,「那是你的錯!你一個罪臣之女,本來就不該出現在我家,如果沒有你,爹會把我當成掌上明珠,家中更不會發生一連串的打擊!你怎麼臉皮這麼厚,還敢到我家想要禍害我家!」

蘭草哪里吞得下這口氣,氣得臉漲紅,卷起袖子就想打人,祝心璉抿緊嘴,趕忙拉住蘭草,然而廳堂外還是響起了啪的聲響。

喬氏一巴掌打過去,嚇得祝心璉主僕皆怔住,祝心瑜也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道歉!」

「我不!」祝心瑜哭喊著。

喬氏厲聲說︰「祝心瑜,你要知道,是你闖了禍才害了你爹、你兄長和祖母,今天如果不是王爺出手相救,你爹現在還在獄中,你大哥和祖母會無人醫治,你不知感恩還出口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反省,還是已經徹底沒救了!」

喬氏對祝心璉是矛盾的,她當年就不同意丈夫收養祝心璉,怕的就是有天她的存在會禍害他們家,當這份隱憂成真,她是打從心底地恨祝心璉,然而在那當頭唯一伸出援手的是秦王,全是因為看在祝心璉的面子上……要她怎麼繼續恨?

她恨也不是,感謝也不是,只能抱持著復雜又難解的情緒面對她,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坐視女兒無理取鬧,不懂反省。

「不是我!明明就是她!她才是禍害!」祝心瑜是真的不明白,明明是祝心璉搶走了父親對她的疼愛,是她的身分害父親入獄,導致家中一連串的變故,明明就是她的錯,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怪她?

她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她只是想趕祝心璉走,徹底趕她走,她就是討厭她!

祝心璉冷冷看著她,心想往後還是別再回祝家,如果父親沒有收養她,祝心瑜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吸了口氣,不再細想,祝心璉轉身就要走,卻見長廊那頭祝西臨正急步走來。

她趕忙迎上前去解釋,「爹,不是您想的那樣,是……」

祝西臨一把抓住她的肩頭問︰「王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什麼?爹,我不懂您的意思。」祝心璉一頭霧水地問著。

祝西臨臉色微變,欲言又止,「他……」

「王爺出事了?」祝心璉急聲問著。

祝西臨從懷里取出一紙文書交給她,邊道︰「御史今日早朝參了王爺,說是參與汾州水患的匠人分明是民兵假扮听命于王爺,又說發現汾州的鑄鐵廠里有一批軍械和去年兩位皇子宮變時所用的軍械是同批,听說大理寺還抓了兩個鑄鐵廠的老師傅,作證是王爺委制,甚至還做了其他軍械,听人說似乎是……鐵炮管。」

祝心璉邊听邊看了手中的文書,驀地抬眼看著祝西臨,欲開口時卻被祝西臨制止。

「大理寺的動作快得驚人,這分明是……報復。」祝西臨嘆道,如今的大理寺卿正是當年的淮州知府梁豫,而宇文修呈上的帳本里,自然也有梁豫的名字,梁豫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祝心璉氣急了,「荒唐,王爺一直在京中,如何能與汾州連系上?況且與鑄鐵廠……」

祝西臨制止她再繼續往下說,壓低聲音交代,「王爺給這份文書是為了保護你,你就暫時在這家里待著,朝中的事我會注意,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幫他。」

話是這麼說,祝西臨實際上卻很心虛。

他才回京述職,在京中的人脈並不廣,更何況這是皇家的事,他根本插不了手,也別奢望皇家有人會出手相助。

祝心璉握在手中的是一紙休書,他用一紙休書把她休了,只為了保護她。

與汾州鑄鐵廠有往來的人明明是她,為何卻被穿鑿附會成他提供了他人造反所用的軍械?謀逆……是死罪,就算他貴為王爺,恐怕也難逃死罪。

「爹,我能去見他嗎?」她急聲問著。

「現在誰都不能見他。」

祝心璉不禁沉默了,手中的手書被她抓得皺成一團。

「我就說了,她就是個禍害,她在哪就禍害哪,說不準連她爹娘都是她克死的!」

幾步外傳來祝心瑜幸災樂禍的笑聲,令祝心璉心中一緊。

听說娘是生她時血崩而死,三歲時喪父……如今她要喪夫了嗎?

蘭草氣紅了眼,幾乎要沖上前打祝心瑜,可偏偏礙于祝西臨在場不敢發作,只能氣得直打顫。

祝西臨怒目瞪去,吼道︰「把她押回去,敢再讓她踏出一步,就別怪我無情了!」

喬氏聞言,忙要身邊的婆子趕緊把祝心瑜架回院落,然而她的話語已如針般地扎進祝心璉的心里。

是啊,如祝心瑜所說,她身邊的人總是因她而受到傷害,十二年前王爺為了救她遭火焚,如今更是蒙受不白之冤……

祝西臨安撫道︰「心璉,別听她說的,沒有什麼禍害不禍害,這本就是一場黨禍,你與你爹不過是被牽扯其中罷了。」

「對呀,側妃,奴婢跟在您身邊十二年,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過得好著呢。」蘭草也出言安慰,就怕她真把祝心瑜的話給听進心里。

可祝心璉哪里听得進去?

「爹,您教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他?」她緊抓著他,心里已經亂成一團。

「心璉,冷靜,爹教過你,臨危不亂方成大事,你要是自亂陣腳,便是中了他人詭計。」

她也知道該冷靜,可是她靜不下來……祝心璉眼前因為水霧一片模糊,明明昨日還鬧著她的,怎麼今日卻見不著他了?

大理寺地牢里是不見天日的幽暗,只余一盞掛在牢房外微弱的燭火,映照出牢房內席地而坐的單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裹著滿滿嘲諷味的粗啞嗓音在牢房外響起。

「秦王,想不到你也有這麼一天。」

牢房里,閉目養神的宇文修眉眼不動,連搭理都懶。

見宇文修一聲不吭,大理寺卿梁豫不滿地往前一步,繼續張狂地說︰「你以為你貴為王爺,我就不敢辦你?」

宇文修眉眼未動,微勾的唇角,諷刺意味濃厚。

「秦王,你煽動五皇子與六皇子造反,汾州鑄鐵廠私藏的一份軍械鑄號和兩位皇子造反時手中握有的軍械鑄號一致,更有鑄鐵廠的老師傅與官員作證受你委制,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梁豫神色陰冷,像尾吐信的毒蛇。「還有假扮成匠人的民兵,少說就有千余人……王爺這是在謀逆啊,認還是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