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進屋,就見淨雷跪在地上,她立刻上前求情。
「你別罰他,是我自己的意思,跟他無關。」
靳玄冷著臉,沉聲道︰「門派有門派的規矩,我舍不得你辛勞,他卻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敢背著師父干這種事,這樣的徒弟,不要也罷,不如趕出山門。」
此話一出,淨雷慌了,臉色嚇得蒼白。「師父,徒兒錯了,您別趕我走。」
不只淨雷慌了,瑤娘也慌了。
「不行,不能趕他走。」
靳玄擰眉。「瑤娘,門派有門派的規矩,我是掌門,不能壞了規矩。」
瑤娘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又見淨雷一臉快哭出來似地望著她,她輕咬唇瓣,心中有了決定。
她換上楚楚憐人的眼眸瞅著靳玄,對他軟聲軟語地撒嬌。
「一定要罰嗎?」
「要罰。」
「不能為了我破例一次嗎?」
「這……」
「算我求你了,別罰他嘛……」
靳玄一臉為難,沒答應她,但也沒松口說好。
瑤娘見他仍然緊抿著唇,不肯答應,她便靠近他,悄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
靳玄目光瞬間大亮,灼灼地盯著她,接著轉頭對淨雷命令。
「你師娘幫你求情,看在她的面子上,這次就不罰你了,下不為例,明白嗎?」
淨雷聞言,立即感激涕零地叩頭。「多謝師娘、多謝師父,徒兒下次不敢了。」
「行了,起來吧,沒事就回吧,我和你師娘還有事說。」
「是,徒兒告退。」
淨雷起身,始終恭敬地垂目低頭,一直到轉身退出屋外。
當門一帶上,隔絕外頭的視線,只剩二人時,靳玄二話不說,把瑤娘抱在懷里,封住她的唇,就是一陣親吻。
本來一直吊著他胃口,遲遲未答應他成親的瑤娘,為了幫二徒弟求情,便在他耳邊低聲說,若他不罰淨雷,她便答應他,擇日成親。
靳玄當機立斷,立即同意。
他怎麼會不同意?其實他等的,就是她的松口。
瑤娘保守,未成親前,遲遲不肯讓他逾越太甚,但在靳玄心中,早已視她為妻,偏偏這女人固執時比他猶過之而無不及,上回他不過就是多吃了一點,讓她無法出門見人,她便借此事再不肯讓他踫,這可把他憋壞了。
一旦嘗到肉味的狼,還如何坐懷不亂?別看他平日正經八百,又一副高人的風範,那是對妖、對弟子、對外頭的人。
自小市井混混出身的靳玄,其實骨子里有一股狠戾和決絕,只不過他被師父帶進門派後,修了道心,又立下咒誓,就好比唐三藏給孫悟空下的緊箍咒,把他這難馴不羈的性子給壓下了。
對他而言,讓他一直支撐到現在的,不過是對師父的一句承諾罷了。
如今,這世上除了師父,瑤娘是第二個讓他心甘情願為她守諾的人,只要她肯留在他身邊,要他答應任何事,都只是一句話那麼簡單而已。
門規重要嗎?不重要。
收妖重要嗎?不重要。
他不過是照師父的遺願,努力把門派發揚光大,為此樹立門派和掌門的威名而已。
當他真的要罰淨雷?說說而已。
要將他逐出山門?做做樣子而已。
這世上,恐怕只有大徒弟淨風是最了解他的人,說他固執奸詐,那真是貼切,只可惜始終沒人當真,連瑤娘也只當淨風說話少根筋,卻不知淨風說的始終是實話,從不誆人。
他知她心軟,得知淨雷去找她,他便將計就計,看似要重罰淨雷,其實是等著瑤娘來求自己。
這女人對一只狐狸都能如此重情重義,更何況是對人?淨雷這小子再狡猾,也勝不過他。他這個做師父的,不過也是因為欣賞這個二徒弟的聰明伶俐,所以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這一回,為了讓瑤娘盡快點頭,所以他決定用計。果不其然,成功地讓她點頭,他趁勢而追,抱著她往內房走去,先把這幾日積壓的帳給算一算,要些甜頭充饑再說。
另一頭,淨雷出了師父的屋。
他耳目靈敏,還沒走遠,就听到師娘的唔唔聲,可想而知,他師父饞了多久。
趕他出山門?淨雷笑了。本來嘛,師父沉著臉罰他跪時,他當下真是心驚膽跳,以為師父真的怒了,畢竟瑤娘對師父的意義不一般,他非常清楚師父有多心癢瑤娘。
然而,當師父當著瑤娘的面說要趕他出山門時,他立刻就恍悟了。
除非是毀門滅派的大罪,否則師父最不可能做的就是趕他出門。當年師父把他和大師兄兩人拐進門派後,就逼他們立誓簽契約,為的就是怕他們跑了。
從小他和大師兄闖的禍可不少,師父都只有一句話︰想脫離門派,下輩子吧!
不但要他們二人不能離開門派,還得把寂雲派發揚光大。
淨雷當下腦子轉得也快,不必師父給他暗示,他立即配合裝可憐。他敢打包票,若是他不識趣地沒陪著師父演戲,事後師父肯定會假戲真做來罰他。
听著屋內女人的嚶嚀聲,淨雷感嘆地搖搖頭。
師父不過是利用他,乘機把師娘搞定罷了。他就覺得奇怪,師父道貌岸然這麼久,怎麼會突然跟他談門規?
不過話說回來,以後有了位名副其實的師娘,大伙兒不但有口福,還多一人疼他們這群徒弟,有師娘頂著,大伙兒的日子只會更好。
淨雷奸笑,師父以為收伏了瑤娘,依他看,到時候是誰收伏誰還不知道呢!
師父現在美人在懷,心想事成,就不會成天抓著大伙兒操練,大師兄雖在鎖妖塔,但出塔是早晚的事,況且有狐妖美人陪著,肯定樂不思蜀。
淨雷感嘆,他這個幕後推手總算可以功成身退,喝口茶歇息了。
他轉個身,決定去找那些「妖」顏知己,聊聊修行,練練道法,逗逗妖美人去。
*
依照靳玄自己的意思,他是很想當日就成親的,不過為了表示看重這事,因此他還是看了黃歷,掐算一番。
最近的吉日是下個月的十五,就決定在那日與瑤娘拜堂成親。
依照瑤娘的意思,由于她是二嫁,也不想太過鋪張,弄得人盡皆知,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小小慶祝一下。
寂雲派已是她的家,而這些弟子們就是她的徒兒,是她最親的人,只要在寂雲派里舉行簡單的儀式,祭拜天地,她便心滿意足了。
她唯一的條件,就是成親那日,阿嬌必須在場。
這一回,靳玄沒有刁難,反倒很爽快地答應了。眾人以為師父是為了討好師娘,其實靳玄打的主意是要給瑤娘找個幫手。
妻子要準備嫁衣,身邊沒有女人伺候不行,九尾狐最適合,因此在決定好成親日的當天,他便將淨風和九尾狐放出來了。
阿嬌恢復五成妖力後,便化成人形,撲到瑤娘懷里,抱著她撒嬌。
雖然她喜歡淨風,但她更愛瑤娘,因為瑤娘的身子又柔又暖又香,或趴或躺或滾都舒服。哪像淨風,那家伙的身子又硬又壯,偏還老愛壓著她,折騰死她了。
阿嬌听說瑤娘要嫁給靳玄時,一點也不驚訝,還一副如她所料似的嘴臉,不屑地哼了一句。
「早知道臭道士心懷不軌,呿,!」
阿嬌不知,靳玄耳朵尖得很,也不知這話是怎麼傳到他耳里的,他什麼都沒說,只派人送了一份禮給瑤娘。
瑤娘打開盒子一看,是一面精致的鏡子,鏡面光滑,竟比銅鏡還要更清澈照人,鏡身雕飾也刻得精致秀美。她看了十分喜愛,心想這回送的禮物,總算像個樣子了。
她攬鏡自照,愛不釋手地把玩,正巧阿嬌進門,她笑著拿鏡子給阿嬌瞧。
「你看,靳玄送我鏡子呢。」
哪知阿嬌一見到鏡子,嚇得哇哇叫,全身炸毛,好端端的一個狐妖大美人,瞬間就變成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阿嬌趴在地上起不來,氣若游絲地求救。「快把照妖鏡拿開……」
「……」
瑤娘一陣無語,搞了半天,靳玄送她的是照妖鏡,一如既往的讓人哭笑不得。
婚期不到一個月,瑤娘也閑不下來,要去山下鎮上采買些布料和衣飾,給自己做些新衣。靳玄本要親自陪她下山,卻正巧遇上道友來訪走不開,便派了淨風和阿嬌陪她。
這一回下山,大家都很放松,靳玄特許阿嬌跟著瑤娘,以人類的姿態大搖大擺地逛市集。阿嬌開心之下,對臭道士送瑤娘照妖鏡一事,便也不那麼計較了。
三人來到市集,這一回,是瑤娘真正以寂雲派掌門夫人的身分,出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早猜她是靳玄道人的夫人,如今見她身邊跟著大徒弟淨風,淨風又逢人便喊她「師娘」,印證了眾人的猜測,對待她便也如同對待靳玄那般敬重。因此瑤娘這一回采買,不是便宜個五成,就是半買半送,帶來的銀子花不到一半,還得到不少蔬果和雞蛋,都是那些百姓小販送來討好的。
毋須她張羅,一旁的淨風似乎早就習以為常,找了駕車的車夫,給了銀子,負責把這些送來的貢品載回山上,同時代替師父和師娘向眾人致謝,便又護著瑤娘她們去別處逛。
瑤娘這才明白,為何靳玄要派淨風跟著她,若是只有她和阿嬌,都不知該如何應付這些人的熱情了。
瑤娘這時真正感受到寂雲派的威名,一路上通行無阻。而阿嬌貌美驚人,讓一些男人趨之若鶩,但一听到是寂雲派的人,卻也無人敢上前調戲或是借故攀談。
途中遇到一件插曲,一位婦人拿著面桿追打老公,阿嬌見狀,哼道︰「崔老頭肯定賭輸銀子,所以被崔婆娘追打,活該!」
瑤娘驚訝,轉頭看她。「你認得他們?」
「當然,老娘剛化成人形時,就是跟崔婆娘學說話的,那時她才十六歲,剛嫁人,可威風了,天天盯著老公,把他管得死死的,方圓百里的男人都不敢惹她。」
瑤娘听了咋舌,現在她終于明白,阿嬌自稱「老娘」是從哪兒學來的了,原來是找了個河東獅學說話。
「死鬼!跟老娘回去,有你受的了!」河東獅崔婆娘捏著崔老頭的耳朵,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一路上還罵罵咧咧的。
瑤娘忍不住看向淨風。幸好淨風是個誠實的人,不會亂賭。
「死鬼,我肚子餓了。」阿嬌對淨風說。
淨風含笑地看著她。「有間飯館的菜不錯,帶你去嘗嘗。」
「好咧!」
兩人相處甚歡,竟也像老夫老妻那般說話,瑤娘在一旁看著,忽然就會心一笑。
死鬼……若是她也這麼喊靳玄,不知他會是什麼表情?他是降妖捉鬼的道士,被她叫一聲死鬼,大概會抗議吧?
瑤娘想著兩人未來共度的日子,她洗手做羹湯,他在院子里喂雞、劈柴,多麼安逸而美好,她一想到就心里暖暖的,對未來的日子充滿期待。
三人一路朝飯館走去,沒注意到人群中有人暗中跟著他們,尾隨其後,悄無聲息。
在瑤娘等人走進飯館後,那些人也悄悄將飯館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