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雙方一觸即發時,突地傳來男人渾厚的喝令——
「住手!」
杜鳳渾身一僵,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終究是慢了一步。
她拳頭緊握,含恨咬牙,但在轉身面對丈夫時,已換上委屈憐人之色。
「夫君。」
原本圍住的手下們自動朝兩旁退開,恭敬低頭。
一名偉岸的男子踏步而來,當瞧見那熟悉的身影時,瑤娘原本淡定的心緒,也禁不住波濤洶涌。
「他是誰?」阿嬌好奇地問。
瑤娘怔怔地望著那高大魁悟的男子,吶吶地開口。「他是……定遠將軍……梁梓毅……」
原本緊繃的情勢因為梁梓毅的出現而突然轉向,久經沙場的男人天生便帶有一股腥風血氣,那是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凌厲,一如道士降妖時所散發的氣場,將軍之威,亦是震鬼神而懾妖魔。
阿嬌眯起狐狸眼,上下打量梁梓毅,突然轉頭對淨風道︰「快去找你師父來,人家可是個將軍呢。」
淨風一听便明白,立即點頭。「行,我去找師父,但我走了,你們……」
「不用擔心,我會護著瑤娘。」
淨風一臉憂心地握住她的手。「我擔心的是你啊,阿嬌,千萬要手下留情,別弄死他們啊。」
阿嬌嘟起嘴,勾了他一眼。「好啦,知道了,都听你的。」
這一席對話,又讓眾人臉抽了。
淨風要離開,無人攔得住他,而梁梓毅則根本不在乎走的人是誰,打從一來後,他灼亮逼人的目光就牢牢鎖住瑤娘,一步步地朝她走來。
「夫君。」杜鳳上前攀住他的手臂,委屈地控訴。「妾身好心勸誡姊姊,她卻辱罵我,妾身一時激動,便與她發生口角,她說是妾身搶了你,她要妾身去死呢。」
杜鳳眼眶紅潤,滿腹委屈,適才那股煞氣早就消散了,取代的是楚楚憐人。在丈夫面前,她就是那個溫順而識大體的婦人。
梁梓毅緩緩轉頭看她,將她眼泛水光的容顏瞧進眼底。他無怒無喜,只是漠冷地看著。
「杜鳳,你以為我什麼都沒听到?」
杜鳳聞言一僵,在丈夫冷漠的逼視下,她心頭一顫,原本攀在他手臂上的雙手也慢慢地收回。
對這男人,她是又愛又怕的,因為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容易被拿捏的男子,而是威赫懾人的定遠將軍。
梁梓毅淡漠地轉身,不再看她,繼續朝瑤娘走去,而他的手臂也從她雙手中溜走,帶走了溫度,亦涼了她的心。
她威脅瑤娘的每一句話,他都听到了。
杜鳳臉色蒼白,唇瓣緊抿,心口有些慌,但隨即想到,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她是大將軍的女兒,當年若不是她相助,他才有機會出頭,否則說不定到現在還只是一名小兵呢。
她很明白這男人對權力的野心,他也需要她爹爹的助力,否則如何去應付朝中那批難纏的文官?
想到此,杜鳳恢復鎮定,端起自信的微笑。
他听到了又如何?既然都听到了,肯定也听到瑤娘說的話,她說她無意妻位,梁梓毅這樣驕傲的男人,怎能忍受一個休棄的女人,當眾表達對他的不在意?
梁梓毅來到瑤娘面前,冷冷瞟了眼擋在兩人間的艷麗女子,而這女子也無諱地瞧著他。
「滾開。」他冰冷的命令。
阿嬌眯細一雙美眸,瞳中妖芒微閃,吐出的字句同樣冰冷。
「有本事,你試試?」
梁梓毅渾身殺氣,利如鷹隼的墨眸直懾人心。
若是尋常女子,肯定被他一身陰冷的戾氣給嚇得昏過去,只可惜他面對的這個女子一點也不尋常,她不但不畏他,反倒一股妖魅的氣勢如烏雲吞月般壓來,與他的氣場形成鼎足之勢。
梁梓毅擰眉,眸中驚異。
這女人……
「阿嬌。」輕柔的嗓音如一道清風,化解兩人對峙的局面。瑤娘輕道︰「無妨,這是故人,他不會傷我。」
她說,他是故人。
梁梓毅下巴緊繃,眸中隱怒,不過一年,她對他的稱呼就從夫君變成了故人,不過隨即恍悟,畢竟他對她有愧,她會如此冷淡也是正常的。
阿嬌輕哼一聲,不再擋住二人相見,繞到一旁,冷眼看待。
梁梓毅總算能與她面對面,也因此看清楚她的面容,不得不說,他著實驚艷了一把。
一年不見,他的妻……竟變得更美了。
他目光如灼,原本銳利的目光變得柔和下來。「瑤娘。」
「梁將軍。」她的態度不卑不亢,有禮卻疏離。
面對刻意拉開距離的她,梁梓毅終嘆了口氣。「我知你怨我。瑤娘,咱們不吵了,好嗎?」
瑤娘聞言,直直地看著他,有意外、詫異,還有一點好笑。
他居然說,不吵了?
「將軍以為瑤娘是在跟您嘔氣?」
「你因對我不滿,態度終日冷淡,不言不語,當時,我亦是氣頭上,才會冷落你,但你我畢竟夫妻一場,有什麼誤會,說開便是了,何必不告而別?」
他怪她不告而別?他認為兩人只是吵架?瑤娘突然發現,自己與他之間,原來想法差異這麼大。
若是幾個月前,她听到他說這話,或許會氣哭、會心寒,但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想笑,還有一點悲哀。
這男人啊,她與他夫妻一場,換來的卻是他的誤解,他以為她只是鬧脾氣、耍耍性子離家出走?
「將軍,你休了我。」當說出這句話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可以平靜地說出來了。
梁梓毅未察覺她的改變,在他心中,她還是那個柔弱無依、體貼溫柔,什麼事都會為他著想的瑤娘。
他再度輕嘆,對于此事,他是懊悔的。
「那只是一時氣憤,當時我以為你……」以為你真的背著我偷人。
但這話不宜當著他人的面說,于是他隱晦地改口。「以為那事是真的,所以一氣之下才沖動寫了休書,但我自始至終都不曾想休棄你。」
瑤娘听到這里,眨了眨眼,面露恍悟。
「原來將軍只是一時氣憤,但瑤娘卻當真了,畢竟休書已寫,瑤娘如今已是自由身了呢。」
他揚唇淺笑。「我若說那休書無效,誰又會當真?你永遠是我的嫡妻,無人可取代。你放心,陷害你的人,我已將他當眾處置了。瑤娘,是為夫的疏忽,我找你很久了,今日特來接你回去,跟我走吧。」
瑤娘點頭。「我明白了。」在梁梓毅以為她同意時,她卻堅定地拒絕。「只可惜咱們緣分已盡。將軍,自瑤娘離開將軍府後,便決定不再回去了。」
梁梓毅愣怔,微微擰眉。「我知道你還在生氣,這件事為夫的確有錯,你一時無法原諒我,也是人之常情。此時此地不宜長談,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先跟我回去好嗎?」
「不。」瑤娘搖頭。「將軍,我已原諒你,也不再計較往日種種,瑤娘已非從前的瑤娘,我已新生,自此後,不再是將軍的妻,我不會跟你走的。」
梁梓毅盯著她,見她一臉平靜,目光淡定,那雙美眸依然清澈無瑕,卻與以往有了不同。
她的眼中沒有對他的依戀,沉靜得找不到一絲波動。
梁梓毅的神色漸漸沉了下來。
她竟真想離開他?打算一拍兩散,不再做他的妻,她竟是一點都不留戀?
梁梓毅心中感到一絲慌亂,更多的是怒火。
他找了她一年,得到的結果卻是在她離開將軍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下定決心不要他了,不是賭氣,不是耍性子,是已經……不在乎他。
梁梓毅感到憤怒,這不是他要的結果,他想得到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失敗過,包括權力、功名,更包括她。
他又恢復成那個威冷剛硬的將軍,沉冷地與她對視許久後,淡淡開口。
「我明白了,既然你決意如此,我也只好來硬的了。來人。」
立即有手下上前。「屬下在。」
「請夫人上馬車,若她不願意,就把這間飯館的人全部抓起來。」
瑤娘擰眉。「將軍,何必牽扯無辜之人?」
梁梓毅盯著她,淡道︰「瑤娘,你也可以救他們,你知道,我向來言出必行。」
瑤娘望著他,擰眉不語,而梁梓毅在等她一句話。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瑤娘耳側傳來阿嬌幽冷的低語。「我可以吸他的精氣嗎?」
瑤娘見鬼地轉頭看她,就見阿嬌陰惻惻地說︰「男人太囂張,就是精氣太旺,沒了精氣,就跩不起來,我把他的精氣吸干,讓他陽泄,他硬不起來,就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瑤娘抖了抖嘴角,鎮定地安撫阿嬌。「事關重大,不要沖動。」
「我很冷靜的。」
「我知道,乖,外面的東西不要亂吃,回頭我釀一醰桂花梅子酒給你解饞。」
她拍拍阿嬌的手,安撫她躁動的胃後,轉頭看向梁梓毅。
「別動無辜的人,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