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就來到傷者所在的房間,里頭可謂一團混亂,幾個太醫已經找到出血點,想方設法止血,也確實減緩了出血的速度,但還是在出血。
「留下一名太醫,其他的全出去。」容安然強勢的奪下主導權。
「這是哪來的丫頭!」
「真是亂來!」
「曾太醫留下,其他人出去。」關晟凌一出聲,幾個不滿的太醫立馬退出房間。
「曾太醫,這位就是顧老的徒弟,她若有需要,你來幫她。」關晟凌挑中曾太醫是因為這位太醫曾經上過戰場,救治過戰場上的傷兵。
曾太醫聞言兩眼一亮,立馬化成小徒弟,不過接下來他的主要工作是觀摩,人家主僕合作無間,一個止血,一個縫合,看得他眼楮眨也不舍得眨一下。
關晟凌親自守在房間門外,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吆喝,這位不只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還是鐵騎營的統領。
過了半個時辰,有人失去耐性了,開始竊竊私語,關晟凌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完全不受影響,就在此時,房間的門打開來。
關晟凌連忙轉身迎向容安然,「怎麼樣了?」
「血止住了,縫合手術很順利,可是他有好幾處傷口,又都很深,只要有一處發炎便有可能發燒,接下來三日很重要,要派個太醫時時守著。」
關晟凌強忍著想模模她蒼白的臉、將她摟進懷里的欲望,輕聲道︰「我會安排,你回去休息吧。」
「好,我先回去了。」容安然遠遠的向著其他太醫點頭致意,便帶著玉珠返回小院,至于身後吵成什麼樣子,完全與她無關。
接下來容安然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吃過飯後她就直接昏睡過去,直到關晟凌找來。
雖然樂得當觀眾看熱鬧,但是又嫌人家太吵了,因此刻意與大伙兒拉開一點距離,這種情況下人家騎著馬沖著她來,若不是針對她,難道是她特別倒楣嗎?
容安然說什麼都不相信,可是關晟凌的調查結果告訴她,人家想看她笑話,沒想到弄巧成拙,差一點難以收拾。
半晌,容安然終于壓下想破口大罵的欲望,平靜的陳述,「慶國公世子原本只是想嚇唬我,沒想到馬會失控,是嗎?」
「這是慶國公世子親口告訴我的,我也詢問了幾個與他交好的人,確定他們的動機確實是因為好玩,因為慶國公世子的馬正在旁邊,這件事就落在慶國公世子身上,當時見到馬失控,他們也嚇壞了。」
「慶國公世子的馬怎麼會突然失控?」
「據說那匹馬原本就桀驚不馴,經常鬧脾氣,只是像昨日那種輕輕催促小跑前進就鬧起脾氣來,這還是第一次發生。」
容安然冷冷一笑,昨日那種情況是鬧脾氣?「他們有沒有可能是為了推卸責任,故意隱瞞某些事情?」
「他們提供的訊息明顯不是經過商議,說詞差異不大,應該沒有撒謊。」
容安然倒是相信關晟凌的判斷,不過並未消除她的疑問。
「這次來了那麼多人,他們為何將矛頭對準我?」她自認為來這兒之後一直努力當個小透明,沒有得罪人啊。
「應該跟你在顧家醫館給人進行縫合術有關。」
容安然微微挑起眉,「這事傳出去了?」
「對,原本並未指明道姓,只是有此傳聞,但因為顧老的關系,有人就將你的事挖出來,不過後來你不再去醫館,傳聞不能進一步證實,便沒再繼續擴大。」
「沒再繼續擴大,卻有人在此時挑出來,煽動其他人跟我開這麼大的玩笑,這正常嗎?還有,慶國公世子的馬不可能無緣無故失控,應該是有人事先下藥,就下在草料里面,你想也不出來。」
若是如此,這明顯是陰謀!關晟凌目光一沉,仔細回想一遍從他們口中套出來的訊息,「從你出現在眾人面前,有關你的傳聞就不曾斷過,如今想查明究竟是誰先挑起此事,很難。」
容安然不能不贊一句,「厲害!」
「此人很沉得住氣,經過幾日的鋪陳才出手。」
「沒錯,連著幾日,這個也說,那個也說,人人都成了嫌疑犯,不過我覺得範圍應該還是慶國公世子身邊的幾個人。」
略一思忖,關晟凌就明白了,「若不是圍繞在慶國公世子身邊的人,如何利用他對付你?」
「正是如此,只要查清楚慶國公世子身邊的人,多多少少能找到一點線索。」
「我知道了,這件事就交給我。」
容安然想了想搖頭道︰「關大哥只要將名單給我就好了,此行關大哥負責狩獵安全,打探消息只怕沒有我來得方便。」
關晟凌忍不住笑了,「你剛剛回京,京中認識的人沒幾個,看到名單,你只怕連他們是哪個都沒有印象。」
「我有個消息靈通的妹妹。」來到這兒,因為住在同一個院子,四妹妹用過晚膳後會過來跟她八卦,然後她發現四妹妹跟誰都交好,明明大部分時間都跟在母親身邊交際應酬,還能輕輕松松掌握青山獵場一日下來的大事小事,太神了!
「好,我將名單給你,你有什麼發現就告訴我。」
容安然點頭應是。
「這幾日還是別出門,免得又發生什麼意外。」
容安然幽幽的嘆了聲氣,「我究竟來這兒干麼的?」
「要不,我明日帶你去打獵?」
「關大哥可不是來這兒打獵的,我對打獵也沒興趣,再說過幾日就要回去了,我隨便翻本醫書時間就過去了。」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母親安排的伙食很好,前日晚上四妹妹還帶了一只兔子過來。」
聞言,關晟凌終于放心了,細細叮囑了幾句便回去整理名單。
「你看著我干啥?你要看的應該是這個。」容安然提醒的敲了敲攤在幾案上的名單——這份名單很仔細,還附上他們的基本資料,可是如同關晟凌所言,她真的連個印象都沒有。
「這是小事,我覺得大姊姊昨日露了那一手才是大事!」容悠然兩眼冒著星星光芒,真是太了不起了,太醫束手無策,大姊姊卻輕輕松松止住血,將傷口縫起來。
「那真的沒什麼,若是你有心學習醫術,將來你也做得到。」這不是客套話,容安然覺得像師傅那樣的大夫少之又少,見了血就暈,基本上根本不會習醫。
「我可以嗎?」
「應該沒問題的,前日你看我剝兔子皮也不覺得惡心啊。」容安然再次敲著那張名單,「好啦,我們先來討論這張名單,你說說看,這上面有沒有哪一個跟我們寧成侯府有關?」
「大姊姊讓我看這個干啥?」容悠然隨意的看了一眼名單,這上頭的人家可以歸類為「皇親國戚」,而寧成侯府又不屬于這一類,自然不會有什麼交集。
「我懷疑昨日發生的事是陰謀。」
容悠然瞪大眼楮,「陰謀?」
「對,你看仔細一點,這上面有沒有哪一家跟我們寧成侯府有關。」
容悠然搖了搖頭,手指滑過一個又一個人名,同時進一步說明,「我們寧成侯府跟這幾家沒什麼往來,慶國公的女兒進了後宮當妃子,目前還未生養,不過听說相當得寵,至少在後宮妃子當中是頭一份……」
「等一下,安平侯世子喜歡工部尚書家的二姑娘——林二姑娘是三姊姊的好閨蜜,她們兩個一樣沒腦子,有一次在敬國公府的賞花會上,竟然結伴偷偷溜到前院偷看男子,最後被敬國公府的嬤嬤領到國公夫人那兒,真是丟死人了!」
「容馨然?」
「對,三嬸為了讓三姊姊能嫁進高門權貴,找了關系將三姊姊送到禮部尚書王家的閨學,三姊姊就是在那兒認識林二姑娘。」
「你怎麼知道安平侯世子喜歡林二姑娘?」
「有一次上皇恩寺祈福,我見到安平侯世子和林二姑娘在桃花林幽會。」
容安然忍不住唇角一抽,怎麼古人老愛跑去桃花林幽會?
容悠然老氣橫秋的撇了撇嘴,「安平侯世子就是個蠢材,工部尚書根本看不上眼,從來沒有跟安平侯府結親的意思。」
「他們跑去桃花林幽會不怕被瞧見嗎?」
「他們自認為很隱密,各自帶了人掩護,真教人撞見了,他們也能說只是不小心在桃花林遇見。」容悠然搖了搖頭,「真當別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來嗎?」
「這世上多得是自以為是的人。」容安然虛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啊,不要好奇心太旺盛,萬一教人逮到了,人家為了封你的口,可能對你下黑手。」
「不會吧,看見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這個沒事,下一個呢?」
「大姊姊不要嚇我。」
「我是提醒你,萬一看到不該看的,你的腦袋別想留在脖子上。」容安然對皇恩寺這種地方印象不太好,男女幽會在那里,殺人滅口好像也很喜歡那個地方。容悠然驚恐的雙手捂著脖子。
「以後不管上哪兒,只要是別人的地方,你都要跟緊自家人,不要獨自亂跑。」
這時金珠走了進來,「姑娘,江嬤嬤在外面,夫人有請姑娘。」
容安然皺了皺眉頭,繼母好像不曾私下找過她,「可有說什麼事?」
「沒有。」一頓,金珠壓低聲音,「不過奴婢剛剛去找小白的時候,見到晉王妃進了我們寧成侯府的院子,晉王妃好像怕被人見到似的,斗篷的兜帽將腦袋瓜遮得嚴嚴的,若非她手腕上的紅珊瑚太顯眼了,我也不會認出來。」
容安然看了容悠然一眼,容悠然立馬搖頭,「我沒听娘提過今晚晉王妃要來,應該是臨時過來的吧。」
「看樣子應該是來求醫的。」
容悠然恍然大悟,張大眼楮,「昨日大姊姊救了慶國公世子的事傳出去了!」
「沒錯,不過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因此偷偷模模過來。」容安然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她想到一個好主意的,說不定有機會可以重回醫館給女子看病。
「姑娘,江嬤嬤還在外面等著。」金珠提醒道。容安然站起身道︰「我們走吧。」
「奴婢跟姑娘去夫人那兒嗎?」金珠看了一眼正在給自個兒扎針的玉珠,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雖然她扎過針,不痛,但就是毛毛的。
「我又不能給人看病,當然是你跟著我,走吧。」容安然轉身走出去。
金珠忙不迭的跟上去。
論容貌,容家姑娘沒有一個比得上容馨然,可是容家四位姑娘站在一起,眾人第一個看到的一定是容安然——她有一股超脫凡俗的氣質。
最令人舒服親切的是容斐然——她有一張令人如沐春風的笑臉;而最討人喜歡的是容悠然——她如同小太陽一樣活潑熱情。
至于容貌最艷麗的容馨然,舉手投足像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反而入不了眾人的眼,不過她從來沒有這個認知,總覺得自個兒是京城第一美人。
看著女兒,容家三夫人趙敏總是越看越惱,明明可以艷冠群芳,為何招來的不是最頂尖的權貴,而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
「娘有什麼事?」面對母親,容馨然不自覺的會生出一種畏懼,母親很嚴厲,總是看她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久而久之,她在母親面前就很自然的低下頭。
趙敏擱下心里的惱怒,直接挑明,「昨日的意外是不是跟你有關?」
「什麼、什麼意外?」容馨然下意識的扯了一下衣裙。
嚴格說起來昨日的意外跟她沒有關系,是晟安哥哥自作主張,她也是事後才知道,嚇了一跳,還好容安然沒事,可是同時又生出小小的遺憾,若是昨日容安然真的出了意外,安國公府是不是會放棄容安然?
哼了一聲,趙敏沒好氣的道︰「你是我生的,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會以為裝傻就可以在我面前混過去吧。」
「我真的不明白娘的意思。」
「你以為借助別人的手對付容安然,萬一出了事就可以撇清關系嗎?」
「……我干麼對付容安然?」容馨然努力挺起胸膛,可是聲音干巴巴的,一下子就將她的真實心情曝露出來。
趙敏冷冷一笑,「我也想不明白,你為何不直接勾引安國公世子?若是安國公世子看上你,他就不會娶容安然,說不定還能讓你嫁進安國公府。」
「娘!」容馨然氣得臉都漲紅了。
「難道不是嗎?若是你有本事,安國公世子怎麼會願意娶一個從鄉下回來的野丫頭呢?」
趙敏覺得自個兒才是真正委屈的那個人,用心培養女兒成為大家閨秀,可是看看她,除了一張臉,沒有一樣可以換來人家一句贊賞。其實單憑她的姿色,參加選秀至少可以嫁給皇子當個側妃,結果她竟然看上一個國公府的庶子,真是氣死她了!
「我又不喜歡安國公世子!」她見到安國公世子就害怕,听二公子說他連砍一百顆腦袋瓜都不會喘口氣,簡直就是個殺人魔!
「你這副蠢樣子,安國公世子也看不上你。」
「娘!」這真的是她親娘嗎?嫌棄她、輕看她,在娘眼中,她簡直一無是處!
「你若不是我的女兒,我還懶得在你身上費口舌。」
「娘為何老是對我不滿意?」
「若是你能做件像樣的事,我會對你不滿意嗎?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心存妄想,安國公世子就是不娶容安然,安國公府的親事也落不到你頭上,可是你不當一回事,還敢扯上慶國公世子,你是怕事情鬧得不夠大嗎?」
無論如何辯解,娘都不會相信昨日的意外不是她的主意,但有一件事情她一定要說清楚,免得娘連個機會都不給她。
「安國公府的親事為何不會落到我頭上?容悠然說過了,大伯母不會讓她嫁進安國公府。」大伯母那個人太清高了,為了跟九年前容安然落水事件劃清界線,堅持不讓容悠然嫁進安國公府,換言之,安國公世子不娶容安然,晟安哥哥就可以向安國公開口要求娶她為妻。
「寧成侯府可不是她秦海蘭作主,容家姑娘誰能嫁進安國公府取決于老夫人,而老夫人絕不允許容家姑娘嫁給一個庶子,明白了嗎?」趙敏說到咬牙切齒,她怎麼會生出這麼蠢的女兒呢?
國公府的親事,她不止一次掰開來揉碎了說明其中的利益,可是女兒還是天真的作著白日夢,真是白長了那張臉,氣死她了!
「娘連試都不試,怎麼知道不可能?」
趙敏氣笑了,「容家每個人的腦子都比你還清醒。」
容馨然又委屈又氣憤,想要嫁給自個兒喜歡的人有什麼不對,娘不幫她,還打擊她,誰家的娘親會這樣子對待女兒?
見女兒可憐兮兮的快飆淚了,趙敏不由得嘆了聲氣,「不是娘不幫你,安國公府這門親事對寧成侯府而言是個契機——寧成侯府能否掙脫困境進入皇上眼中?最近你大伯父能得皇上青睞,不就是因為安國公世子願意娶容安然,如今寧成侯府上上下下盼著兩家趕緊交換庚帖合八字,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容馨然不甘心的緊咬著下唇,同樣是國公府的孩子,為何要分嫡庶?
「你不要覺得委屈,誰教你不是出生在侯爺夫人的肚子,關系到侯府的利益,你就只能退讓。」
「容安然嫁進國公府,我也可以嫁進國公府,這兩者根本沒有沖突。」容馨然忿忿不平的道。
「先不論國公府的態度,容家也不可能將兩姊妹嫁給同一家兄弟,更別說還是個庶子,你想嫁進國公府,除非你能嫁給世子爺。」
容馨然緊抿著嘴。
「好啦,別再想東想西了,以後安分一點,若再不分輕重給我惹麻煩,嫁人之前你別想再踏出文馨院一步。」趙敏沒好氣的擺了擺手,「出去了。」
半晌,容馨然失魂落魄的轉身走出去。
「紀嬤嬤,隨時注意慶國公世子那邊的情況。」慶國公世子若是平安無事,昨日的意外可能不了了之,畢竟是慶國公世子自個兒犯傻,可是若鬧出人命,肯定要大動作的查清楚,萬一牽扯出關二公子或馨兒,就是沒有罪證名聲也毀了。
「夫人放心,老奴派人盯著了。」
趙敏點了點頭,疲倦的閉上眼楮,如今只能盼著慶國公世子安然度過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