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下嫁 第十章

書名︰公主不下嫁|作者︰宛柔|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站在書房外,趙靜深呼吸了好些次,待覺得心定後,才敢抬起手來輕敲房門。

房門緩緩開啟,喬至軒面無表情的站在房門口,兩人對看了好一會兒。

「至軒……」

「你真的是公主?」

「對不起,我不該瞞你這件事。」趙靜的小臉低垂,不敢望向喬至軒的表情。她擔心、害怕他會生氣,畢竟她是公主的身分,不是件小事。

「你氣質不凡,一看就知非富即貴的人家出身,可我萬萬沒想到你會是金枝玉葉。」

「自離宮的那一刻起,我已不再是金枝玉葉,我只是個平凡的百姓,但是我太天真了。」

「白沄天是來帶你回宮的?」

趙靜點頭,「一國之君,豈容得人挑戰權威?我的逃婚讓父皇顏面盡失,這口氣,父皇是忍不下的。」

「所以你要回去跟他成親?」

「你覺得我能嗎?」

「可你也不能抗旨。」

趙靜上前一步,凝視他的面容好一會兒,然後投入他的胸懷,輕聲的道︰「除了你,我誰都不嫁。」

「靜兒……」

「至軒,等我,讓我回宮去跟父皇說。」

「你挑戰了一國之君的威嚴,你認為你能夠說服得了他嗎?」

趙靜沉默。父皇的脾氣她是再清楚不過,沒受罰她就要偷笑了,想要和喬至軒雙宿雙飛,可有一場苦戰要打,但是她不想未戰先敗。

「至軒,你想放棄嗎?」

「我不想。」

「那就讓我回京一趟,不管怎麼說,我逃婚就是我不對,更何況我還是個公主,一舉一動該成為所有女子的表率,而不是做出違旨抗父的事來。」

喬至軒望著她那堅強中流露出一股令人為之不忍的脆弱,突然揚臂將她緊緊擁住,「靜兒,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面對。」

溫暖的體溫和一向能夠令她心安的心跳聲,總讓她覺得甜蜜,如今卻讓她想哭,因為她自己也沒把握能夠說服得了父皇。

雖是無言,但喬至軒卻感受到懷中佳人的心思,她比他更慌、更亂、更害怕吧!

低下頭,他吻住她的紅唇,熱情中帶著一抹絕望。

趙靜回應著他的吻,她也感受到他的顫抖、他的害怕,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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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沄天一得到趙靜的允諾,遂在諸葛策的安排下,找了輛寬敞的馬車。他準備快速的趕回京城,向皇上復命。

喬至軒牽著趙靜的小手,緩步的來到大門。

他不想放手,卻又不得不放手!

縱然他橫縱武林、官場,卻也無能為力,因為他對抗的人是要誰生就生、要誰活就活的皇上,平民百姓,豈爭得過天!

跨出門檻,趙靜見到喬老爺、喬夫人已在門外等候,喬夫人更是淚漣漣。他們已從諸葛策的口中,得知趙靜的身世。

本以為過些時候,就能喝到媳婦奉上的茶,可萬萬沒想到這杯茶與他們喬家無緣。

掙出喬至軒的大掌,趙靜移步來到喬家二老面前,壓下離別的傷心,扯出一抹微笑,「喬伯父,您要保重好身子,靜兒還欠您數盤棋。喬伯母,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嘗到您的雪花黃魚羹。」

此去一別,她根本沒把握還能不能回到喬家。

喬夫人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哽咽的道︰「只要你喜歡,伯母的雪花黃魚羹永遠等著你。」

趙靜微笑的點頭,不敢說話,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會哭得無法自制。

原來……離別是件難受、痛苦的事!

娘走的那一夜,她以為生死之別是此生最痛的事,孰料和心愛的人,以及愛護她的人分開,跟那一夜痛徹心扉的感覺是一樣的疼。

「靜兒!」再也看不下去在她臉上強忍的悲傷,喬至軒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

他的大掌握得她的小手好痛,她不敢呼疼,因為她知道他的心更痛。

「我該走了。」她語氣很輕、很輕,希望他放手,卻又希望他沒听見。

握著她的小手一緊,最後慢慢、慢慢、慢慢的松開。

他再繼續任由著不舍的情緒牽絆住她,只會耽誤她回京的行程,也同樣揪住她的心,讓她更不好受。

「我送你到城門。」

「不要。」她搖頭,美目泛淚,「別讓我不舍。」

喬至軒凝視著她的小臉好一會兒,然後點頭答應她的請求。

他不言不語,看著她走向馬車,掀簾而入,不曾回頭。

馬蹄一揚,鞭子一揮,馬車消失在他的眼中,而他的心卻已疼得像是泛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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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金黃的余暉灑落大地。

白沄天擔心嬌貴的趙靜受不了趕路之苦,遂在黑夜來臨前,在鎮上落腳。

只是她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不知是因為分離之苦,還是因為受不住馬車顛簸而疲累?

不管是哪個原因,身為臣子,就是不能讓主子有任何不適。

白沄天端著剛才命店小二重做的膳食,大步的來到客房。

「五公主。」敲了下門板,他低聲喚道。在外行走,不能讓他人知道五公主的身分。

「什麼事?」房內傳來趙靜虛弱的聲音。

「五公主,該用膳了。」

「我吃不下。」

「五公主,如果您有什麼事,喬公子會擔心的。」白沄天的嘴角揚起一抹頗有深意的微笑。

可不是,若不擔心的話,喬至軒也不會隨後暗跟而來,該是擔心五公主、不舍五公主。

兩扇門板緩緩開啟,趙靜拿起白沄天手上的膳食,轉身入房。

白沄天轉身退下,因為他清楚,會有人比他這位下屬更想要保護五公主。

房內的趙靜,望著膳食,毫無食欲,她根本沒胃口。

以前她就不喜歡一個人用膳,總覺得孤單,誰知道此刻除了有寂寞之感外,更覺得空虛,似乎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是她的心嗎?遺落在喬至軒身上的那顆心嗎?

雖然已過一日,可喬至軒那雙熾熱得可以穿透她身子的凌厲目光,仍如影隨形,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那時候她不回頭,是知道一旦回頭,她就會沒有勇氣離開,所以她才會狠下心、咬著牙、流著淚,堅決的離開,其實當時她的心已經痛到連喊痛都沒力氣。

深吸一口氣,察覺到臉上的溫熱,這才知道她又哭了。

她抹去淚水,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落淚,皇室之女豈能動不動就哭泣。

她拿起雙筷,勉強自己吃,否則她可能還沒回到京城,便會先餓昏過去。

只是這飯、這菜、這湯,怎麼一點味道也沒有?是廚子偷懶忘了放鹽巴?抑或者是沒有他在身邊,縱使山珍海味也索然無味?

沉浸在思念中的趙靜,完全不知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在房外角落處,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眸中。

喬至軒雙拳緊握,克制著自己的心緒,不準動了想擄她離去的念頭,不願她的苦心白費。

他明白她的心,知道她不想讓他有任何傷害,也不會想見喬家上上下下有人出事。

只是咫尺天涯,此刻他只能在這里看著她,卻無能為力,就連拂去她臉上的淚痕,竟也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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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來,快馬加鞭趕路,白沄天終于將趙靜安然無恙的送回皇宮復命。

趙靜跟著白沄天來到御書房,並沒有先回自己寢宮,而是等待父皇召見。雖然她氣父皇,但是她逃婚抗旨,要是父皇不顧親情,砍了她的頭,她也只能認了,只要這件事不要牽連到喬至軒身上就好。

安完旨出來的白沄天,見趙靜低著頭,跪在冰冷的階上,有些不忍,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在心中搖頭。

他沒有任何隱瞞,將五公主和喬至軒相愛一事稟報皇上知曉,皇上沒開尊口,臉色很難看。

抗旨逃婚、私定終身,不論是君王、父親的尊嚴皆受到不尊重的打擊,皇上是絕沒法子忍受這種侮辱的。

白沄天想對趙靜說些話,但他一向口拙,只能在心中嘆了口氣,邁步離開。

趙靜雖然沒有抬頭,但也能感受到白沄天憐惜的眼光。坦白而言,揭去政權上的那一面,白沄天是位不錯的男人,成熟穩重,若她下嫁他為妻,相信他會疼愛她的。

但是有緣不見得就會有情,她要的是相知相愛的婚姻,而不是相敬如賓,她不要那種明明是說著關懷的話,卻無任何情意的婚姻。

再者,她的心給了喬至軒,無法收回,就算白沄天不在乎,願意接納她,她也不會接受,她不要重蹈娘親的覆轍。

想到了娘,她的心一揪,就連胡公公自御書房步出,來到她的身邊,她也不知道,直到一句充滿擔憂的語氣,才讓她飄遠的神智歸位。

「五公主,皇上請您進去。」

趙靜抬起小臉,悄聲的問︰「還氣嗎?」

胡公公點頭,放低聲音的勸道︰「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違逆,您別跟萬歲爺起沖突。」

「那如果父皇要斬我的頭,我真要乖乖的讓他斬?」趙靜皺了皺鼻,很是不滿。

「五公主!」

「逗你的,瞧你這麼緊張。」話畢,趙靜由著胡公公扶起身,走進御書房,劈頭就是一跪,「兒臣向父皇請安。」

坐在桌案後的皇上,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趙靜望著皇上威嚴冷凜的怒容,一股酸楚猛然竄上她的心頭。眼前這個人真的是爹嗎?不,他不是,他是個擁有至高權力、無人可接近的君王。

「父皇不也從未將兒臣當自個兒的女兒看。」話沖動的說出口後,她才驚覺到自己犯了大錯,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見到皇上臉上所揚起的深沉怒火。

「這話是什麼意思?」身為君主、身為爹親,他從不知這個丫頭膽大妄為、無禮到這種地步。

「兒臣不敢說。」

「你連逃婚這種事都敢做了,還有什麼話不敢說的?」

「說了只有讓父皇更加生氣,倒不如不說。」

皇上瞪著一臉倔強的女兒好一會兒,然後沉聲道︰「說,朕不會罰你。」

「您把兒臣許配給白將軍,不就是要利用兒臣來牽制白將軍?您把兒臣當成鞏固江山的棋子不是嗎?」

「這是你身為公主的責任。」

「天下人都認為公主享盡榮華富貴,恨不得能投胎皇室,孰不知在公主的頭餃下,其實是孤獨、是寂寞、是空虛,還有更多的無可奈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趙靜本想再說些什麼,但一見到胡公公搖頭的示意舉止,也只好作罷。

皇上注意到胡公公的小動作,哼了一聲,「胡公公,下去。」

胡公公伺候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話中之意,只好倒步退下。

「有話就說,不會再有人攔阻你。」

「若父皇答應兒臣一事,兒臣才敢說。」

「跟朕談條件?依朕看來,你是要替喬家求情吧!」

既然父皇都知道了,那她也用不著迂回以對,「請父皇答應。」

皇上眯起眼,腦海中揚起謹妃外柔內剛的美麗容顏,而這個丫頭的脾氣和她娘一樣……不,應該是更倔強。

「好,朕允諾不傷害喬家。」

「謝父皇恩典。」

皇上哼了一聲,示意她說清楚。

趙靜深吸一口氣,大膽的抬眼直望向皇上,「兒臣想,父皇應該十分清楚,兒臣會回來,只是不想牽累喬家。兒臣喜歡喬家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帶給兒臣從未有過的快樂、幸福,他們會在兒臣開心的時候,陪兒臣笑,會在兒臣生氣的時候,安撫兒臣,他們會在兒臣傷心的時候,安慰兒臣。兒臣並不想求什麼榮華富貴,兒臣只求一個和樂融融的家。但是這看似簡單的請求在皇宮里卻是比登天還難。喬家有兒臣夢寐以求、最想要的願望,關心兒臣的長輩和深愛兒臣的丈夫。」

皇上怔了怔,好半天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她說的願望的確很小,卻是他這個擁有至高權力的天子,永遠無法給的。

「回你的寢宮去。」

「父皇……」

「回去。」

趙靜本還想說她和喬至軒相愛一事,但見父皇聲色皆厲,也只能跪安退下。

皇上見女兒消失在眼中,倏地握緊雙拳,克制著隱忍的怒火與不甘。她們母女倆都同一個樣,最會惹惱他,也最讓他掛懷。

若當年謹妃不讓他知道她心里有男人,他會疼寵她的,也不會冷落她,繼而不理會靜兒這個孩子。

因為靜兒長得和她娘親如出一轍,讓他一見到她,就會想起她那個可惡、可恨,卻又讓他牽掛的謹妃。

嘆了口氣,思量再思量,考慮再考慮,最後皇上對趙靜抗旨逃婚一事,做了重大決定。

他命胡公公再傳白沄天進宮一趟,沒多久,才剛回府的白沄天,趕忙的再次進宮,進了御書房,請了安後,靜等皇上開口。

「你找到靜兒時,她過得開心嗎?」

「五公主過得很開心。」

「你對靜兒逃婚一事,有何之感?」

「臣尊重五公主的決定。」

「沒有怨言?」

「是的。」

「那個喬至軒對靜兒如何?」

「情深義重,而且也暗隨五公主來到京城。」

皇上沉下眼,不發一語,過了一會兒後才說︰「你去告訴喬至軒,別說朕不給他機會,朕給一個時辰讓他入宮帶走靜兒,若他帶得走,靜兒從此不準再進宮,若不成的話,靜兒必須下嫁給鎮國大將軍。」

「臣領旨。」

皇上沉下龍顏。他倒要看看這個喬至軒夠不夠膽識,能夠帶走靜兒嗎?有沒有資格成為靜兒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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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真似幻,明明她是在宮里,為什麼會感覺到喬至軒那沉穩、內斂的陽剛氣息?

睡夢中的趙靜,感受到異樣卻又熟悉的氣息,她猛地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喬至軒的俊容!

「至軒!」趙靜瞪大眼楮。她是不是在做夢還沒有清醒?

「你瘦了。」他關懷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搜尋。

不敢相信千思萬念的情郎會出現在眼前,趙靜驚喜交加的投入熟悉溫暖的胸懷,「至軒,我好想你,好想。」

真摯的愛語讓喬至軒鐵臂一縮,緊緊的抱住她,生怕再放手,她就會飛走似的。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她不在他身邊的日子,他度日如年,煎熬難過。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折磨人,讓他的心也跟著憔悴。

聞言,趙靜連忙推開他,慌張的道︰「至軒,你私闖皇宮是大罪,趁著還沒被人發現,趕快離開。」

喬至軒搖頭,「要走一起走。」

「不,我不能。」

「靜兒……」

趙靜目光含淚,心痛難抑的催促道︰「快走吧!」

若她真的能,她臉上的淚珠又是為何而流?不就是和她一樣,無法舍下對方。

「你舍得讓我走?」

「我舍不得,但我必須這麼做。」她吸了吸氣,阻止自己會因為離別之痛而落下淚,「我喜歡你,也喜歡伯父、伯母,喬家上上下下每一個人我都喜歡,你們帶給我從未有過的家人感覺,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害了你們。」

「你是擔心會連累喬家?」

「劫公主離宮是死罪,你應該非常清楚。」

喬至軒凝視著趙靜因分離而流下的淚水,抬掌拂去她的淚痕,低聲的道︰「如果我說是皇上要我來帶你走的呢?」

淚水頓停,美目揚上不解的疑惑?「父皇?」

「皇上命白將軍傳話,只給我一個時辰入宮帶走你,若是失敗,你就必須嫁給白將軍。」而他會這麼順利,有一半是白沄天暗助。

趙靜愣了愣,半晌後,她從楊上跳了起來,「那你還有多久的時間?」

「半個時辰。」

「走,我帶你從另一條路走。」雖然她不知道父皇在打什麼主意,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喬至軒在趙靜的帶路下,來到一處戒備稍嫌松散處。沒想到皇宮內苑,也有守衛不周之地。

「這兒是哪?」

「冷宮外頭。」話畢,趙靜撥開茂密的樹枝,走到大樹後,赫然是一道可容一人進出的小門。

兩人一前一後定出門,正是遠離皇宮最偏僻的街道。

喬至軒望了四周一眼,這才明白,當初毫無武功的她,是怎麼避過層層守衛,遠離宮中。

「還是宮外的空氣新鮮。」

喬至軒見她的小臉揚起多日來第一次展露的愉悅笑顏,啟口欲言時,細微的腳步聲響令他的心一驚,振臂伸向趙靜的剎那,驚訝的喚聲令他垂下手。

「胡公公!」

胡?眼前這位公公就是她說的「胡叔叔」?

「老奴在這里等您好一會了。」

「你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壓住心酸,胡公公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五公主,明兒個皇上會宣布您急病而過世,以後您就是平民百姓,可以去追求您要的幸福。」

趙靜見胡公公強忍著悲傷的面容,鼻頭一酸,張臂擁住胡公公,「靜兒會想你的。」

胡公公拍了拍趙靜的肩膀,然後輕輕的推開她,牽著她的小手至喬至軒的面前,「喬公子,五公主煩請你照顧了。」

喬至軒點了個頭,握住趙靜的小手。

「胡公公……」

「快走,待會兒侍衛過來,就走不了了。」

趙靜縱有不舍,也只能在喬至軒的保護下,消失在夜里。

胡公公在心中暗嘆口氣,旋身來到黑暗的另一處,身著黃袍的君主後頭。

皇上眸光深沉的望著黑暗的另一方,面無表情的龍顏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唯有他自己知道,胸口的痛和當年謹妃過世時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