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野獸? 第一章

書名︰誰才是野獸?|作者︰希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她想,她應該是迷路了。

闢雲漾泄氣地攤坐在路旁的石頭上,一邊調整呼吸,一邊不抱希望的環顧四周。

舉目望去是西西里島澄澈到刺眼的藍天,以及燦爛得仿佛下一刻就會燃燒起來的陽光,和整片綠到出油、間雜著不知名小白花的山坡地。

眼光放遠一點,右邊是不大平靜的愛歐尼奧海(IonianSea),左邊是黑黝黝的埃特納火山(Mt.Etna)。

幾天前,剛到西西里島陶米納(Taormina)的她曾為這美得有點不真實的自然風光贊嘆了好些時候;但,再美麗的事物總也有看膩的一天,更別說人在落難時,還會有什麼風花雪月的閑情逸致了。

闢雲漾深深嘆了口氣,反省自己或許真不該逞能的。

不該自以為曾背著背包、靠著地圖走過四分之一的地球,就以為一個二十五歲、文弱的東方女子可以單槍匹馬闖進這個號稱義大利黑手黨的發源地──西西里島。

不該自以為時間還早,就不听當地人的勸,在欣賞完壯麗的希臘劇場後,便自顧自地往山里走。

般得現在手邊沒裝備、沒食物,小包包里的礦泉水也見底了,整個人更是被七月的艷陽烤到快月兌水。走了一下午,不停在草原與橄欖樹叢間穿梭,困在這片山頭里,找不到回城里的路。

「奇怪,這不是座山嗎?我一直都是往下走,為什麼現在還在山頂上?既然在山頂上,為什麼看不到山下的城鎮或是出發時的希臘劇場?」喝下最後一滴水,官雲漾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如果這是發生在晚上,她可以用鬼打牆來解釋,然後安心地找塊地方睡覺,一切等天亮再說。

她抬頭望望那顆即使已近黃昏時分,卻仍然囂張的太陽,實在無法把讓她迷路的罪名丟給無辜的義大利鬼魂。

用力吁了口氣,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決定換個方向出發。

「如果再走不出去,就當是鬼打牆好了。」她估量日光偏斜的方向,心想等她再走累時大概天就黑了,那時義大利的鬼魂就會出來溜達,而她就可以暫時不用背負迷路的罪責了。

用消極的鼓勵方式為自己打氣,官雲漾往東邊的灌木林踏出了第一步。

不同于以往穿過林木後是一片開闊的草原,這次她愈走,周遭的樹木愈茂密,除了常見的橄欖、柑橘之類外,還多了一些似是被人刻意栽種的樹種。

看到這景象,官雲漾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有人種樹,就表示附近有人住。

只要能在這片荒郊野嶺找到她之外的第二個高等靈長類生物,她就有機會回歸文明世界。

撥開擋路的枯枝,官雲漾終于看到她期待已久的文明產物。

她興奮地沖上前去。當她看清眼前的景物時,唇邊的那朵微笑瞬間凍結。

那是一棟應該很氣派、很獨特的兩層樓建築。

用「應該」來形容,是因為官雲漾無法確定在這棟屋里會有她期待的其他人類。

這棟樓房佔地很大,由石材、磚瓦與混凝土構建而成,建築形式則融合了阿拉伯與希臘特色,充分顯示出西西里的多元文化風格。無論是外牆、庭廊還是階梯,都可以看出當初的精心設計。

只是,整棟灰色建築在周遭的荒煙漫草以及藤蔓包圍下,顯得陰氣森森;仔細一看,草叢里還有不少傾圮的石塊,或是廢置的金屬物。

闢雲漾手搭在庭園外的鏤花鐵門上,額頭無力地靠著,呼出她最後一口精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咬牙自問。

想她不過是一介渺小的平民老百姓,不曾作奸犯科,也沒中過大樂透,更是胸無大志,只希望自己的藝術史博士論文能趕快生出來。

這麼平凡的人生需要什麼磨練或是懲罰嗎?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待她?

她無言地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光,心里不甘的怒吼著。

如果硬要說最近她做過什麼虧心事的話,她只能勉強擠出這次名為出國找論文題材,實則盲目散心的旅游。

但,這有錯嗎?

當初她之所以踏出國門的確是為了搜集論文資料,但因她自訂的論文題目的範圍實在太大,資料不易齊全,所以她才會踏遍大半個歐洲,只是收獲卻是少得可憐。

這是她的錯嗎?

她不過是利用搜集資料剩余的時間做點私人的觀光休閑,這樣也不行嗎?

包別說她這次旅游所花的錢全是她自己的,既不偷也不搶,連父母塞的錢都被她擋回去了。

愈想愈氣憤,官雲漾忍不住用力捶了鐵門一下。

這一捶,連眼淚都給捶出來了。

那滴淚不是為了她心里頭的委屈,而是更殘忍的事實──

「有沒有搞錯啊?都快銹爛的鐵門干嘛這麼硬?」她吃痛地甩著手,一邊凶狠的瞪向剛剛支撐她的鏤花鐵門。

這一瞪,瞪凸了她秀美的鳳眼。

「天啊!這里不是義大利嗎?」她忍不住疑惑,細白長指戀戀地撫上斑駁的金屬花紋。

鏤花的門原是用青銅鑄成,在風雨侵蝕下滿布灰白的銹跡,卻無法掩蓋掉上頭精采的紋飾。

不同于一般義大利人多用花草作為鏤花的式樣,這扇門顯得非常張揚。

兩根門柱上站的分別是獅鷲獸(Griffin)與狀似蜥蜴的化石蛇(Basilisk),不僅氣勢驚人,青銅塑像亦十分細致寫實,活像是兩只妖獸直接從神話里飛出來停在上頭。

門扉則由數根大拇指粗的青銅條交錯而成,青銅條上刻著龍鱗般的圖樣,末端的收尾是倒勾的龍爪,看起來有撕裂來人的氣勢。

門的中段是一片隱約閃著銀光的帶狀金屬,正中央刻著官雲漾再熟悉不過的東方古老圖騰。

她著迷的蹲低身子,熱血奔騰的撫著金屬紋路。

「這不是龍的第八個兒子──那只好殺的睚疵嗎?」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往門旁模去。「咦!連龍的第九個自閉兒子──椒圖都有。」

她困惑地站直身子,重新打量這扇鏤花銅門。

這是一扇非常不友善的門。

門柱上的獅鷲獸是傳說中正義感強、非常痛恨邪惡的幻獸;另一邊的化石蛇則會用可怕的目光將敵人變成石像;至于那不該用在門上的睚疵龍像與老是把自己關起來的椒圖,更是說明了主人的心態。

這棟房子拒絕所有來客。

弄清楚了大門上的含意,官雲漾反而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

「不歡迎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變成鬼屋一棟。」認定了這是無人居住的空屋,官雲漾大方推門而入。

「連鎖都不鎖,肯定是廢棄屋。既然沒人要,那我要定了。待會回頭一定要想辦法把那扇門拆回台灣去。」她熾熱的眼神再度膠著在那扇鏤花銅門上。

庭院里頭的情形跟外頭的山野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一樣是自由生長得很茂密的樹叢與草叢,點綴其中的是色彩繽紛的小野花與突兀的石塊和金屬物。

闢雲漾好奇地撿起一塊手掌大的大理石,擦去上頭的泥沙後,狠狠倒抽一口氣。

她以為剛剛的青銅門已經是她這趟西西里島之行最大的收獲了,想不到這塊小小的石頭竟帶給她更大的驚喜。

石頭上刻的是一只鉗著寶珠的龍爪,依著大理石原本的紋路,寶珠潔白圓潤,即便是被泥土糊髒了,依然可窺見其明亮的白光,襯得黑紋的龍爪更顯力道。

闢雲漾連忙往附近望去,不意外看到一座由破裂的大理石堆積而成的盤龍像,她手上的龍爪便是從上面掉落下來的。

有了這樣的發現,她像是誤闖仙境的愛麗絲,興奮地在園子里打轉。

方才遠望像是垃圾堆的石塊與金屬物,近看居然是一件件匠心獨具的雕刻作品。

在庭院里逛愈久,她的驚喜愈大。

這個看似荒廢的院子,其實是經過精心的設計;每件雕刻品都放置在最剛好的位置上,搭配周遭的花草與遠方的景色,每一處都是可以拍成明信片騙錢的圖畫,頗有中國園林借景的味道。

闢雲漾在小池邊停下腳步,一手抱胸,一手撫著下巴沉思。

「這麼看來,這房子不該沒人住才對。」

像是要印證她的推測似,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雷似的怒吼。

「誰在那里?!」凶惡的義大利文劈砍過來。

一听到人聲,官雲漾馬上轉身,西落的夕陽讓她看不清背光的來人,只知道那是一具很龐大的軀體。

等她要反應,對方已經逼近到眼前。

如果她是一個懷春少女,八成會認為眼前這位猛男是她這趟義大利行最美麗的邂逅。

吼她的男人不僅長得高大,半果上身所展現出來的更有看頭。

長期鍛煉而成的肌肉,形狀勻稱自然,比任何藝術品更能詮釋力與美的結合。

但若跟他的臉孔比起來,肌肉上閃爍的汗光又要黯淡個幾分。

這個男人長得很好;那種好,不是俊帥就可以形容的,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氣魄。光看那一張臉,官雲漾便能斷定這個人是個很MAN的大男人,很適合確定生男的孕婦作為胎教範本,不但媽媽看了心曠神怡,生下的小孩多少可以受到一些男子氣概的薰陶。

可是官雲漾不是懷春少女,對猛男的興致大不過那堆石塊,而這個很MAN的男人就成了她的新難題。

這樣的人一定不願意讓自家大門被拆走,肯定也沒有贈送藝品給同好的雅好。

闢雲漾暗暗嘆口氣,擠出她號稱嬌美無敵的笑容。

「你好,我是一個迷路的旅人,因為受到這院子的吸引而擅自進入,我沒有惡意,請你原諒。」官雲漾用英文解釋,輕柔的嗓音伴著甜美的笑容。

她用這招牌微笑橫掃世界各地,無論男女老少都適用,在濫情的義大利更是攻無不克,每一個義大利男人見了,不是馬上流口水就是露出驚艷討好的嘴臉。

除了眼前這個猛男。

唐惟天眯起眼,不客氣的打量面前這個穿著一身白、墨黑頭發又留得很長的陌生人。

他沒細看對方精致秀美的五官,只從她單薄的身軀與長發做出判斷。

「哼,女人。」他不屑地從鼻子哼出一句中文。

等不到該有的反應,卻得來這種輕蔑眼光,官雲漾心頭隱隱擦出一點火苗。再听到這麼道地、這麼具藐視意味的標準中文,啪擦一聲,她心頭的慍意燒了起來。

即便如此,她臉上燦爛的笑還是沒少一分。

「你會說中文,是台灣人嗎?」她耐著性子,擠出他鄉遇故人的喜悅。

「哼,台灣人。」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瞧不起人的語氣。

甜美的笑僵了一下,官雲漾努力壓下肚里那自中午以來就累積不少的郁氣。

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她要收斂一點。

「原來你也是台灣人,好難得可以在這里遇見同鄉。」她故意曲解他的話,不管他實際上是不是那種意思,仍是熱絡的想要拉近彼此的關系。

唐惟天從確定她的性別後,就不再正眼看她,對她的話也是听而不聞。

他冷冷瞟了她一眼,示意要她跟著走。

闢雲漾納悶的隨他一同走到庭園外的青銅門邊,正要開口跟他討論這扇門,唐惟天一個冷漠的舉手堵住了她剛要出口的聲音。

他勁長的手指指著牆上一面老舊的黃銅牌,銅牌上用蒼勁的筆法刻著兩行字,一行義大利文,一行英文,寫的是同一件事──

私人資產,小人及女人勿入。

「需要翻譯嗎?」唐惟天高傲地說著標準中文。

闢雲漾來回看了那面銅牌五遍,確定不是因為自己累壞而眼花,剛好她心頭的那把火已經燒到眼球上來了。

她瞠大氣紅的眼。「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惟天聳肩,一副你不懂是你笨的模樣。

「你這樣做有歧視女性的意思。」官雲漾咬牙說。

他居然把女人跟小人並列!這恰恰犯了她這個大女人的大忌。

「別跟我辯論女權,我的房子不歡迎女人純粹是我的規定,跟那堆大道理扯不上邊。」唐惟天嘴一撇,表示他言盡于此。

然後很順手地關起鏤花銅門。

闢雲漾及時發現到了他的意圖,小腳一伸,硬是擠了進去。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唐惟天慍怒地瞪住這個不識相的小女人。

「我為我的行為道歉,但我想跟你談個生意。」就算這座神奇花園的主人是只可惡的沙豬,但她就是舍不得里頭那堆稀奇的寶貝。

「生意?」唐惟天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這兩個字讓他有很多不舒服的聯想。

「你別想歪。我的生意是很單純的物質交易,沒別的意思。」官雲漾一看他神色有異,連忙拉開彼此過近的距離自清。

「不用了。我一向最討厭生意人的嘴臉。」唐惟天緊蹙的眉頭依舊沒松開。「你快離開。」

他拉開門,送客的意味很明顯。

闢雲漾不死心,試著跟他溝通。

「你誤會了,我的生意不是市場性的交易。因為我實在太喜歡這院子里的雕刻品了,想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方式可以讓你割愛?」

「那些是廢棄品,不賣的。」唐惟天冷酷拒絕。

「我可以資源回收。」官雲漾搶著說。

聞言,唐惟天笑得更冷了。

「我討厭做生意的原因,就是厭惡那種算計的嘴臉。」他意有所指,眼里寫滿了鄙夷。

闢雲漾再怎麼裝傻也忍不住胸口的悶火了。

「我可以理解你不想割舍的心理,但有必要這麼瞧不起人嗎?」她喊出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想說出口的質問。

唐惟天一臉的不痛不癢,手指遙比門旁的銅牌。

「我早寫在上頭了,是你自己不識相。」

「這不是識不識相的問題,本質上你的立意就已經是錯的。」官雲漾寫多了論文,講起話來顯得過分注重邏輯。

「別用那種文謅謅的話來煩我,我想怎麼搞我的房子是我的事,你先搞定自己吧。」唐惟天煩躁地揮了揮手,體內微薄的耐心即將耗盡。

「我不是在掉書袋,而是在提醒你,你扭曲的觀念。」官雲漾極力維護她父母苦心教養的淑女形象,試著用文明的方式跟眼前的野獸溝通。

唐惟天不耐地嘖了一聲。

「你到底有沒有長腦袋啊?都找不到路回去了,還在關心別人的觀念如何,到底是誰本質上有問題了?」

他用她的話堵她,這一堵,引發了洪水潰堤。

闢雲漾深呼吸了幾下,試圖壓內潛藏的野蠻部分。不過,她知道,對付原始人,只能采最自然的方式。

甜美的微笑消失了,換上的是截然不同的銳利冷笑。

「我都可以不顧自己處境地給你建議了,了不起的山大王,你難道不能撥空听听嗎?」她清亮的嗓音依舊,此刻听來卻有種棉里藏針的感覺。

她驟變的態度讓唐惟天的劍眉挑了一下。

「你是我見過變臉最快、也最直接的女人。」他有話直說。

闢雲漾不客氣的接下。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成一種贊美。」

「我沒有稱贊你的意思。」唐惟天說得更直接。

闢雲漾再一次確定自己遇見的絕對是原始人。

現代有哪個文明人不拐彎說些隱喻的話?這個原始人說話卻連修飾都不修飾一下,到底要說是奇跡還是未開化?

「話是說給我听的,我想怎麼詮釋是我的事。」她沒好氣的回嘴。

「可以,我尊重你。」唐惟天首次同意她的說法,下一秒,又激得她跳腳。

「同樣的,房子是我的,我想怎麼住,是我的事。請你尊重。」話題繞回原來。

「你真的像極了門上的椒圖,剛愎自用加自閉。」她連罵人都要引經據典。

「謝謝你的夸獎。」他不客氣的接收。

「你──」官雲漾被他氣到說不出話來。

不像她被氣到上火,唐惟天的心情忽然輕松了一些。

「想不到你認識門上的圖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說。

闢雲漾帶怨地睨了他一眼。

「怎麼會不認識!我花費了最珍貴的青春歲月就是在研究他們。」

「研究?」唐惟天不信的瞟她一眼,「看不出來你有這種能耐。」

「這句話明顯是在歧視我。」她逮住機會申訴。

「我是在懷疑你沒錯。」唐惟天大方承認。

闢雲漾覺得自己體內多年來涵養的文明正一片片剝落,每跟他多說一句話,她就質疑一次從前所受過的教育。

他好像沒有平常人該有的禮貌,一言一行直接發自內心,毫不修飾。

「如果我跟你說,我會到這里來是為了搜集博士論文的資料,你一定不會相信。」她沒用疑問句,因為知道答案一定是──

「嗯,幸好你還有自知之明。」唐惟天點點頭。

早知道他的回答不會太好听,卻也沒料到會這般刺耳。

闢雲漾暗暗咬牙,硬是把她以為這輩子絕對用不上的髒話吞進肚子里,不想和他一樣野蠻。

「你憑什麼質疑我?」她不甘的問。

她自認無論是外表或是談吐都有一定的水準,和她接觸過的人,不管是誰都會同意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

這只未開化的沙豬憑什麼懷疑她?!

「憑經驗。我看多了像你這種善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意圖闖進我屋子的女人。」說到這里,顯然勾起了他不堪的回憶,連帶地,飛揚的眉毛也攏了起來。

「我從沒想過要踏進你的屋子。」官雲漾迅速撇清。

「那你現在賴著不走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跟你談談。」只要一扯上那些雕刻,官雲漾就不禁放低姿態,希望還有商議的空間。

唐惟天知道她想談的是什麼,很不留情面地回絕。「我說過了,我的東西不賣、不給,你別妄想了。」

看著他剛毅的臉部線條,官雲漾明白自己肯定要空手而歸了,除非趁著天色昏暗……或許她還有一絲機會。

「別看了,那些東西不是你搬得動的。」

一個冷涼的低沉嗓音打散了她二十五年來第一次想使壞的念頭。

她回過神來,哀怨的睇他一眼。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創造出這些杰作的雕刻家是誰吧?」她退而求其次。

既然現成的沒希望,或許她可以改找源頭,說不定收獲會更多。

「可以。」唐惟天點點頭。

闢雲漾期待地盯著他。可是,五分鐘過去了,他卻連開口都沒。

「你不是要告訴我嗎?」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已經告訴你了。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鏤空銅門再度拉開,唐惟天送客的決心非常強烈。

「你何時說了?!」官雲漾死都不肯走,除非他給她滿意的答覆。

兩人就在青銅門邊對峙,直到一只烏鴉飛過頭頂,官雲漾才像觸電般地叫了出聲。

「不會吧?!」她驚疑地掃視眼前半果的猛男。「院子里的雕刻品、這扇青銅門,該不會都是你做的吧?」她的聲音有些不穩。

她實在不想相信這個只配在牛郎店生存的原始人,居然能創造出這麼有靈氣的作品!

「我不是早說過這里的東西都是我嗎?」唐惟天看著她的眼神根本是在告訴她︰她已經笨到沒藥救了。

闢雲漾正想抗議,另一個清朗的聲音更快插了進來。

「親愛的天,你是因為感應到我的到來,所以特地到門口迎接嗎?唉呀,你應該明白,這樣的熱情是最讓我招架不住的呀。」黏膩的法文用夸張的語調說出,煽情得像在演舞台劇。

拜研究藝術史多年之賜,大部分的歐洲語言官雲漾都有涉獵,她當然听得懂這段肉麻到可以讓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開場白。

連官雲漾都受不了了,想當然爾,唐惟天的反應當然是──二話不說的馬上鎖緊大門;至于送客的事就暫且擱下了。

能讓如此跋扈的原始人反應這麼大,官雲漾實在很想看看來人到底是怎樣的三頭六臂。

「我親愛的天,你這是害羞的想躲進屋里嗎?」再次傳來肉麻的呼喊,叫住了唐惟天往屋里走去的腳步。

唐惟天憤恨地轉過身來,眼瞳落進一對深緲的綠眸里。

「該死的!你來做什麼?!」唐惟天生氣的用中文咒罵。

擁有一雙魅惑綠眸的男子不以為意,流利的中文回話依然充滿了情感。

「來探望我的摯愛。」

「哈啾!」

濃情蜜意的一刻,卻被一個殺風景的噴嚏聲給打斷。

「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官雲漾不好意思的說。

她全身的寒毛已經被那幾句深情的呼喚給全部叫起,會打噴嚏絕不是故意的。

這個突如其來的噴嚏聲終于讓綠眼男子注意到官雲漾的存在,他深沉的眼里快速閃過一絲訝異。

「女人?」他疑問的看向唐惟天。

「台灣人。」唐惟天裝作沒看到他的疑惑,也不正面回答。

綠眼男子神秘地笑了。

「嗯,是女人呀。」他的眼光從唐惟天身上轉到官雲漾,謎樣的綠眸閃了一下。

「喂,你還要看多久?天都黑了。」唐惟天站在大門邊,口氣不善的催促綠眼男子。

「知道了。」綠眼男子再次深深瞅了官雲漾一眼,嘴邊的笑容未曾停過。

「門口這位淑女呢?」他詢問唐惟天。

唐惟天不悅地回頭,嗤了一聲。

「真是麻煩!一起進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