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主子的獵物 第9章(1)

書名︰腹黑主子的獵物|作者︰喬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于歸

「去找!人就在莊園里面,不可能不見!」

暴怒的吼聲,回蕩在肅穆的莊園里。

「但是……四處都找遍了,連花房也去了好幾次,真的沒看見恬恩小姐--」

僕人緊張的聲音,被一記暴響打斷。

「再去找!就算把整個莊園翻過來,也要將恬恩找出來!」

黑爝殺氣騰騰的咆哮,幾乎震垮屋頂,僕人們全都擠成一團,縮著頭瑟瑟發抖。

「汪!」杵在他腳邊的小黑,看見走進門來的縴影,立刻快樂地奔過去。

所有人聞聲望去,當他們發現來者是誰,都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得救的笑容。

「恬恩小姐回來了!」

黑爝轉身,看見被那只笨狗迎人大廳里的身影,他松了一口氣。

「你到哪去了?我擔心死了!」他大步上前,急著審視她的周身,確定她毫發無傷,然後又轉向一旁呆傻的僕人們,「還站在那里做什麼?去準備開飯!」

小黑在恬恩身邊興奮地亂竄,猛搖著尾巴,一下咬她的裙擺,一下從黑爝與恬恩中間穿過,搞得黑爝火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只笨狗!」真想把它丟出去。

恬恩拍了拍它的大頭,「到旁邊去玩,賽勃勃斯。」

剎那問,黑爝的血液凍結。

他震驚的眼眸對上恬恩的視線。

「你……」

她微微一笑,卻不是恬恩的笑,而是珀瑟芬的笑。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黑帝斯。」

這句話,令他的心髒猶如沉入冰窖里。

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臨,卻沒想到來得這般令人措手不及。

仿佛被什麼給掐住,黑帝斯的喉頭泛著苦澀。

「什麼時候知道的?」

珀瑟芬沉默了下,「今天下午,我見到我母親了。」

他先是一怔,然後苦笑。

「原來如此。」

這麼說,恬恩已經從狄蜜特那里得知了一切。

狄蜜特不屑他,厭惡他,所以她絕不會涉足幽冥,但這一次,她卻破了例--

他沒有想到,自己千防萬防,卻忘了對狄蜜特設防。

他怎麼會忘了,她是世上最痛恨他的人?因為他奪走了她的愛女,讓她們母女陰陽兩隔,為此,她永遠不會原諒他。

在空曠的大廳里,恬思如同初次前來一樣,違巡眼前的一切。

「這莊園,是仿造冥府而建的吧?」這里的布局,與冥府完全相同。

黑帝斯揚了揚唇,給了她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不是建的,這莊園就是冥府,你所踩的這塊土地,仍是幽冥。」

只是,在他所設的結界里,她看不見亡靈。

她驚訝地望住黑帝斯。

「那……為什麼會有日月星辰?」

「那只是虛像。」他淡然回答。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舞台。

「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他扯了下唇角,看起來像是笑,卻帶著自嘲。

「難道你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珀瑟芬轉頭望住他,目光清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取得我的誓言。你要我在神的面前發誓,心甘情願的嫁于你為妻……」

她冷漠的目光,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刃,直直地插入他的心髒。

黑帝斯深吸一口氣,咬牙忍住那心坎上的痛。

「你真的覺得,那就是我所圖謀的?」他反問她。

「難道不是嗎?」

「不是,那並不是我真正的目的。」

「你費心搭出的布景與舞台,不就是為了要我在神的面前發誓,答應嫁給你為妻嗎?」

面對她近乎尖銳的質問,黑帝斯只是沉默--一種蕭索的沉默。

「珀瑟芬……直到現在,你仍然如此恨我嗎?」

她應是恨他的!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著他,珀瑟芬卻說不出口。

「你期望我回答什麼?」

「珀瑟芬……」他上前一步,伸手輕觸她的臉龐,帶著痛楚的眼眸深深凝視著她,「我不是有意傷害你的,或許我做錯了,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愛你。」

珀瑟芬卻猛地退開,不讓他踫她。

「你剝奪一個人的意願,並且加以掠奪,那能稱之為愛嗎?」

她搖搖頭,「不,那不是愛,那只是自私!」

黑帝斯臉色一白。

他從沒愛過,也不曾被愛過。

對于想要的東西,他唯一知道的方式,就只有掠奪。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我的母親像游魂一樣走遍世界,就只為了尋我……你怎麼忍心這樣奪人所愛?」

黑帝斯啞口無言。

不能否認,從他有生以來,他從未在意過別人。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想要得近乎瘋狂,于是他便出手掠奪。

餅去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麼錯,他只是不想要一個人永生永世的活著,做個寂寞的神祗。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無法回頭。我省悟得太晚,或許我的方式錯了,難道這個錯誤永遠都不能被原諒嗎?」

珀瑟芬抬頭望住他,那雙眼眸里盛滿了痛楚。

「黑帝斯,如果我原諒你,我該如何面對我的母親?她所受的苦,又有誰來還她一個公道?」

黑帝斯痛苦地閉了閉眸。

「我對你的感情,難道沒有任何意義嗎?」

他的話,幾乎擊潰了所有的武裝防御,令她心酸落淚。

忽然間,她憶起了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從遠古,到近日為了救回幾乎在冥河里溺死的她,他是如何力抗亡靈。

當她被夢非斯帶走時,他幾乎是賭上性命般的沖入夢境里。

當她作惡夢時,他耐心地陪著她,哄著她。

以及,那些激情纏綿的夜晚……不,她不能想,也不該想!

「珀瑟芬,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也傷害了你的母親,這是我犯的錯,我全都承認……但我有心要彌補,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我曾犯下的過錯。」

得知她為了躲避他而轉世,他痛醉好幾日。

他心疼她必須舍棄無病無痛的本相,去屈就那身脆弱的皮囊,經歷生老病死的折磨。

他本也想追隨她轉世,卻被波賽頓拉住,用吼的將道理吼進他腦中,要他記得自己是什麼身份,該盡什麼本分。

于是,他退讓了一步,幻化成人,保留三分神力,以及所有的記憶。

從她出生開始,他便守護著她。

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家庭與喜好,甚至是大學時那段來不及萌芽的暗戀。

在狄蜜特有意的阻撓下,他甚至無法踏上凡間的土地,他想見她,唯有想方設法,從別的地方下手--讓王大常在他的鑽石谷賭場輸光了身家,由他親自帶著恬恩前來。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為了藍月玫瑰,那株由她的眼淚凝聚而成的精魄,將牽引她來到他的面前。

黑帝斯握起她的手,放到唇邊印下一吻,然後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曾以為愛是佔有,但是我錯了。這段日子與你在一起,我才明白愛情勉強不來,是你教會了我,愛是心甘情願的給予,不求任何形式的回報。」

「別說了,黑帝斯……」淚珠在珀瑟芬的睫毛上搖搖欲墜。

黑帝斯托起她的臉,將一縷散落的發絲勾回她的耳邊,那姿態是那麼憐惜,那麼輕柔,仿佛她是一個輕輕一踫就會受傷的水晶女圭女圭。

「我無法讓那個錯誤不存在,甚至不敢祈求你的原諒,但是……我只希望你給我們一次機會,這一次將會很不同。」

「我叫你別說了……」

「你知道我從不求人,但我求你,不要否定我們之間的一切,看在愛情的份上,至少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不!」她用力抽回手,背過身,掩面而泣。

他驀地由背後抱住她,緊得讓她快要無法呼吸,粗糙的下顎,緊貼在她淚濕的頰畔,像是守財奴抱著最心愛的珍寶。

「我愛你,珀瑟芬,沒有你的冥界我待不下去,沒有了你,無盡的生命對我而言只是無盡的絕望……」他的聲音震顫,在此時此刻,尊嚴對他已沒有任何意義,「還有,你說錯了一件事,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什麼誓言,我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和我在一起,那是我唯一的願望……」

背對著黑帝斯,她幾乎哭得力竭,但仍死命的咬住下唇不許自己哭出聲音。

當她終于止住淚水,她用力地掙開他的擁抱。

「我該走了,我的母親在等我。」

在這一刻,那深沉的絕望,甚至讓他掉不出眼淚。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抽空了。

「天啊,珀瑟芬!」他的聲音破碎。

「保重。」珀瑟芬離開了。

她連一次,也不曾回頭。

恬恩回家了。

兩個星期前,兩眼紅腫,一臉憔悴的恬恩返回台灣,迎接她的,是家人們的錠呼與擁抱。

「恬恩!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姑媽見到她回來,立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恬恩,黑爝他真的讓你回來看我們啊?沒想到他人還滿不錯的啊!呵呵!」

王大常也高興得不知所措。

「我們才正要開始打包行李,準備過兩天飛去看你。」大姐琦愚笑道。

「你是回來看我們的吧?沒想到你會決定和藍月玫瑰的主人結婚,好像童話故事哦!」二姐欣愚一臉夢幻地說。

面對家人們熱切的歡迎,她再度紅了眼眶。

「對不起……沒有婚禮了!」

就這樣,家人們不曾再提起結婚的話題。

恬恩如往昔一般照顧著玫瑰園,遵循著大自然的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離開了黑帝斯,她的心底像是被什麼給挖走了一塊,久了,那里便開始莫名地疼痛。

但在這小鎮平靜得近乎單調的生活中,痛苦似乎漸漸的變得可以承受,也許再過久一點,這痛也會被時間療愈,並逐漸地淡忘。

然後,某二天,玫瑰園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哇,這里可真難找啊!」

听見熟悉的聲音,在溫室里噴灑辣椒水的恬恩倒抽一口氣,轉頭一看--那個金發碧眼,渾身肌膚曬成了古銅金,連笑容都閃閃發亮的家伙,不是阿波羅是誰?

看見他俊朗的神情,恬恩便下爭氣地想起另一張總是欠缺表情韻面容。

不!別想了!搖搖頭,她努力搖去那個不該想起的身影。

「保羅……不,阿波羅,你怎麼會來這里?」

听見她喚了他的本名,阿波羅顯得很開心。

「來看你啊!當我知道你見過狄蜜特女神後,我以為你會回歸本相,沒想到你竟然還死守著這具人類的軀殼。」

他的話使恬恩笑了。

「我怎麼能丟下我現世的家人呢?這樣他們會傷心的。」

「你母親難道沒有意見嗎?」狄蜜特女神對女兒的獨佔欲,可是很驚人的啊!

恬恩微笑著搖頭,「她可以理解我的難處。」

他舉目四望,看著玫瑰盛開的花園,笑道︰「沒想到轉生的你,仍然選擇了務農的家庭啊。」

「我喜歡親近植物,」她垂眸,望著面前嬌艷欲滴的紅玫瑰,「它們不會傷人。」

「珀瑟芬……」

「你還是叫我恬恩吧,畢竟我還未月兌去凡身。」

「說得也是。」阿波羅笑著伸臂給她,「來吧,農家女恬恩,帶我逛逛你家的玫瑰園!」

恬恩暫時放下工作,月兌掉工作服,領著阿波羅在玫瑰園中散步,一路無語。

「你究竟為什麼而來?」恬恩終于忍不住問了。

「我來這里,一定要有什麼目的才行嗎?」他一派輕松地回答。

恬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嗯……真理之神無法說謊,所以就用反問代替回答嗎?」

阿波羅不由,哈哈大笑。自從恬恩得知自己的身份後,果然比較不好唬弄啊!

兩人走著走著,不覺走出玫瑰園,來到小溪邊。

他們席地而坐,阿波羅順手拔了根野草,放到唇邊咀嚼。

「我到這里來,其實就只是想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我和你是一國的,如果你想見黑帝斯,只要喊我一下,我就會現身幫助你。至于呼喚我的咒語嘛……」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有了!你在尚未日出前到阿里山上,朝著東方呼喊︰萬能的天神,清賜給我神奇的力量!阿波羅現身!」

面對他戲劇化的動作,恬恩只用一雙帶著驚詫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

啊勒,搞笑居然沒人捧場,看來他不是走諧星的料。他尷尬地低咳兩聲,迅速恢復正常。

「我受了黛芙妮所托,當她知道你要轉世的時候,她對我提出一個要求--以你的個人意志為前提,保護你。」阿波羅解釋道︰「如果你的意願是留在黑帝斯身邊,我會守護你;如果你的意願是離開他,我也會守護你。這就是我和黛芙妮之間的約定。」

黛芙妮……

隱隱約約,腦海仿佛掠過一個模糊的身影,有著如同牝鹿一般靈巧的身形,一雙蘊含著靈氣與生命力的湖綠色眼楮……恍惚間,恬恩憶起她們之間相似的命運。

當年,初次陷入愛河的阿波羅,是如何用樂曲與詩歌贊美著黛芙妮,痴心地追逐著她;無論她在何處,他必緊追不舍……最後,被追得無處可逃的她乞求父親河神,將她變為一株月桂樹。

黛芙妮是他珍貴的初戀,阿波羅為此痛心疾首,近乎崩潰--愛之適足以害之,他只是愛她,沒想到卻是害了她!

「黛芙妮了解你的感受,正如同我能理解黑帝斯,我們都是犯了錯的男人,錯在那股佔有的執著。」他的笑意中,隱約有股淒涼,「只是我的錯,終其一生是無法彌補了,就算我將月掛葉編成桂冠,用無數的詩歌去榮耀她,也取得了她的原諒,但我終究無法讓時間從頭來過,讓我的傷害變成不存在。」

天知道他有多麼羨慕黑帝斯!黑帝斯至少還有個贖罪的機會,但他卻連一點機會也沒有。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痛悔,就算要他日日被大鷹啄取拔髒,以換回黛芙妮恢復原本的面貌,他也甘願啊!

「恬恩,你知道嗎?世上最可怕的事,並不是犯錯,而是犯了錯後不思悔過,還繼續犯錯,然後做出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該覺得可恥的事。黑帝斯已經得到懲罰了,他知道他從未曾給你選擇的機會便掠奪了你,所以當你選擇轉生之後,他也來到人間,他不曾動用任何神力使你愛上他,而是用他真實的感情面對你--這就是他所贖罪的方式,他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阿波羅憐惜地望著恬恩,看見她眼底浮現了淚水。

「在愛情上,黑帝斯不是一個很有慧根的男人,他不知道要怎樣去愛一個人,因為從沒愛過,所以用錯了方式。他曾剝奪你的選擇,所以他還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是他所能想彌補你最好的方式--若不是因為你太過重要,他何必放著威風八面的天神不做,忍氣吞聲的把自己硬塞走人類的軀殼里,只為了留在你身邊?」

恬恩再也無法忍抑,眼淚滾滾而下。

「恬恩,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阿波羅托起她淚流不止的臉龐,專注地凝視著她︰「你真的無法原諒他嗎?」

曾經,黑帝斯也這麼問過她--

「如果……有一個東西,你非常渴望,渴望到無法沒有它而活,所以你用了傷害別人的方式得到它……你覺得這是可以被原諒的嗎?」

「我不知道……」她哽聲道。

這個問題,對她而言是那麼困難,每每思及,都撕心裂肺。

「不,你一定知道,」他輕柔但犀利地反駁她,「答案就在你的心底,只是你願不願去面對而已。」

恬恩的手,悄悄的覆在自己的襟口。

是嗎?她的心里已有了答案?

她苦惱的模樣,令阿波羅有些不忍,但他並不願催促她。

「不急,你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他丟開嘴邊的野草起身,「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一抹柔和的金光將阿渡夢籠住,使他俊美的臉孔,變得有些朦朧。

這時,他忽然微微一笑,對著她吟頌起一首詩--

「正如愛給你加冠,他也將你釘在十字架上。

愛采集你好比一捆谷子,愛鞭笞你以使你,愛篩分你以使你自皮莢中解月兌,愛磨光你以使你潔白,愛搓揉你直到你柔韌;然後愛置你于聖火中灸烤,使你能變成聖餐中的聖餅。

如果你只想尋求愛的平安和愉悅,那麼不如遮掩著你的,離開愛的打谷場,進入那無季節的世界,在那兒你將歡笑,但非全心的笑,你將哭泣,卻非盡情的哭。」

當他念誦之時,光暈也越來越強,恬恩不得不以手遮掩,當詩念完,她放下手,阿波羅已經消失。

阿波羅走後,恬恩變得更加沉默。

自從她返回台灣後,王家的人都關心著恬恩,盡避他們沒有過問,但他們擔憂的表情是那麼顯而易見。

「我很好,真的,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恬恩這麼對家人們說。

夜晚,當全家都入睡後,恬恩躺在床上難以入眠。過去一個月與黑帝斯相處的點點滴滴,總會—幕幕在腦中重演,直到她倦極入睡。

有時她會听見他呼喚她的聲音,甚至是感受到逼真的氣息與溫度,但是當她驚醒,才發現自己仍是一個人,然後無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