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愛你 第十章

書名︰瀟灑愛你|作者︰羽柔|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邵麒眼睜睜地看著曉瑜的身影消失在趙家的大門外,一股想開口呼喊的沖動涌到了喉舌間,卻又被強行的吞了回去。

大門緊緊地關閉,玉婷的手終於放松下來。

邵麒渾然不覺所有人的眼光,四周的聲音像空氣一樣的凝聚起來。他甩開玉婷的手,逕自走到大廳角落,一處無人走動的窗口邊。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窗外大樓林立,滿街霓虹閃爍,一片燈霧迷蒙的城市。他低頭往下探,希望能看到曉瑜走出大樓的身影。

倏然,他見到曉瑜站在大樓前抬頭仰望,頻頻回頭——她在等他嗎?她佇立在那里,心里在想些什麼?

「再給我一點時間,曉瑜,董事會結束以後,我會向所有人證明我對你的感情,相信我,等我,不要放棄,不要離開……」他喃喃地對著小小的身影說話,眼睜睜地看著她坐上小機車,快速地駛進川流的車河里。

「邵麒,你在想什麼?」趙玉婷走到他身邊,低聲輕問。

他猛然回過神來,牽強的勾起笑容。「沒什麼,我想……我應該上樓去找你父親了!」他舉步想要離開。

趙玉婷拉住他的手,懇求說︰「不要,留在這里,我們就站在這里,多留一點時間,讓所有的人都看到我們在說悄悄話,看到我們兩個這麼親密的在一起……」

「玉婷,你只要朋友看到我們在一起就好了嗎?」

她反問︰「難道你不覺得我們的朋友都很羨慕我們嗎?有誰像我們這樣,不論家世、外表都是最適合的一對,而且他們都知道我有一個最優秀、最英俊的男朋友。」

邵麒感到玉婷對愛情的理解十分膚淺,她從來沒有認真的了解過他。愛一個人不是因為外表、不是因為家世,如果有一天這些因素都不存在了,那麼愛情是不是也會消失不見?他心中明了,玉婷只是要他在她的身邊,只是要朋友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們,這樣,就滿足了她對愛情的虛榮。

玉婷埋怨地說︰「邵麒,你為什麼都不說話?我們好久好久都沒有單獨在一起了。雖然你就站在我的身邊,為什麼我卻感到你的心離我愈來愈遠……」她習慣性的靠著他堅實的臂膀,這一直都是她想要依靠的地方,如此安全舒適,她一輩子都不想改變,但……一想到紀曉瑜,她沒來由地慌亂起來,有種不祥的預感,悄悄地告訴她這樣的感覺就快消失不見。

「我的心……」我的心就系在另一個女孩的身上。邵麒想如此說,卻又欲言又止。

玉婷敏感地感受到他疏離的肢體語言,幽淒地說︰「我知道,你的心在剛剛離開的女孩身上,是不是?」

邵麒掩不住驚訝的看著玉婷,她眉頭深鎖,雪白的皮膚更顯得蒼白。

他恢復正色,低聲的對她說︰「沒錯!」

趙玉婷含怨地看著他,心中氣憤邵麒連一句謊言都不願對她說,她寧願他欺騙她!

只要他否認,就算不是事實,她也願意相信的!

「玉婷,我想知道,你怎麼會約曉瑜來?你怎麼知道是她?」言邵麒心里有許多疑問。

「之前我就听王秘書說,你很喜歡公司里面的一個女職員。所以我才會到公司找你,想辦法拉住你的心。我無意中認識了紀曉瑜,當時並不知道就是她,我們一起去喝下午茶,付帳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她錢包里面的小紙條才恍然大悟。邵麒,這條小魚項練,不就是紀曉瑜的名字嗎?她好傻,你要送她的,她為什麼沒有拿走?現在我拿到了,就是我的,我絕對不會還給她的!」

邵麒輕笑一聲,揚起一種快樂溫暖的笑容。「無所謂,玉婷,你喜歡就好了。因為曉瑜並不要那些東西,她說……她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意,這些貴重的東西,只是滿足虛榮而已,能讓她快樂的不是這些有價的物質,而是愛她的心有多少——」

「哼!她太笨了!哪個女人不要有價的物質?我才不相信這種自命清高的愛情。」

「我原本也是不相信的——」

「所以我才更要證明給你看……」

「證明什麼?你故意請曉瑜來,想讓她知難而退,故意戴上項練在她面前炫耀。玉婷,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這樣的人。」他怔怔地看著這個從小就熟識的女孩。他知道的玉婷,是個單純毫無心機的女孩,可是從她嘴里說出的這些話,讓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

「邵麒,我只是想要證明,她並不愛你——」

「你為什麼這麼說?」

「她離開了,不是嗎?如果她真的愛你就不會走!如果她愛你,就應該質問你的選擇到底是什麼!如果她愛你,就應該把我脖子上的項練搶走,告訴所有的人,這是你原本要送給她的禮物,卻被我拿走了!……她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不說,這證明她根本不愛你!」玉婷把頸子上的項練緊緊地抓在手中。

「你錯了!玉婷,你們的想法完全不同。她眼里只有我的立場,從沒有想到自己。她很獨立,不願太過依賴愛情或親情,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感情,怕會造成我的困擾。她在害怕……其實怕的人是我,我比她還害怕會失去對方。」撇去男女之間的感情,邵麒和玉婷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毫無保留地剖析自己對曉瑜的情感。

玉婷緊閉著失去血色的嘴唇,全身打著哆嗦,手腳毫無知覺。

「玉婷,你應該知道,我們一直是好朋友……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過男女之間的感情。你從小身體就不好,一點刺激就會病倒,所有人都順著你,我更不忍心看你傷心失望。你應該明白——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傷害我?邵麒,你如果真的不想傷害我,就不要對我說實話,我寧願你騙我,騙我一輩子都沒有關系。現代的婚姻哪一個不是在欺騙對方?爸爸明明有外遇,卻還是天天回到媽媽的身邊。媽媽明明知道王秘書和爸爸有不正常的關系,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包容他們。邵麒,我不管你在公司有什麼秘密戀情,我不看!我不理!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玉婷緊緊攀住他的手臂,瞅著邵麒的眼楮,極力表現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邵麒掙月兌開她的手,心里更加同情起她。「不是的!玉婷,這不是正常的婚姻,這不是真正的愛情。我們都不要再欺騙彼此了,我今天來就是要對趙伯父說,董事會我會憑實力讓他支持我的經營理念,而不是用我們兩人的婚姻來作交換的籌碼!」

「可是爸爸已經決定了!他說不管我們以後會怎樣,他都要想辦法拿到達信證券的經營權!他已經和別家公司談到合並的事情了,他說反正以後我們結婚,他的事業全都是你的。」趙玉婷無意間說出了她偷听來的談話。

邵麒牽起嘴角,臉上緩緩揚起自信的神情。「玉婷,謝謝你告訴我,原本我還沒有太大的把握,可是現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原來王秘書竊取他的資料,還在辦公室偷偷安裝竊听器,幕後最大的指使者就是趙玉婷的父親。他心念一轉,所有的疑問瞬間解開。

「你……你在說什麼啊?」玉婷對股東間勾心斗角的經營內幕完全不知情,一時無法領悟言邵麒說的話。

「沒什麼,公司的事情你不會懂的。」

「我是不懂,可是你……」

「我不上樓找你父親了,我要走了,玉婷,希望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

「不要!我不要做朋友!邵麒,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求求你……」玉婷的肩膀劇烈地抖動,她淚流滿面地不斷懇求。

邵麒幾乎又要心軟了——不!這只是同情,而不是愛情!他不能再繼續傷害兩個愛他的女人,他的心無法割成兩半,他再也不要勉強自己,只為別人的期待生活。

從小,父母就一直希望他和玉婷保持良好關系,不但對言家的事業有很大的幫助,也對他的未來有助益。可是長大後,他慢慢地了解到,感情並不是交易,兩方看好了貨色,就能夠成交。

他想證明他不靠任何人,也能夠開創自己想要的前途。

「玉婷,你要堅強,沒有我,你一定能夠活得更快樂!」

「不會!我不會快樂!我會死……我會馬上死掉……」

玉婷漸漸感到呼吸困難,她大口大口的吸氣,兩手緊緊地按住胸口,感到心髒已經無法負荷她過於激動的情緒。

「玉婷!」

玉婷兩腿癱軟地跌坐在地,邵麒及時抱住了她的肩膀。

「玉婷又發病了?」

「趕快到樓上叫趙伯母!」

大廳里的人全都圍攏過來,關心地察看癱坐在地上的玉婷,一人一句地不停詢問。

二十幾分鐘後,生日聚會就這樣結束了。所有賓客都已陸陸續續離開,只留下邵麒一個人坐在玉婷床邊的沙發上。

她緊閉著眼楮,長長的睫毛,為了止住哭泣的眼淚而揚動顫抖。

言邵麒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玉婷,他看見她的淚水漸漸凝聚成一顆豆大的淚珠,緩緩地滑落,慢慢泛成一大片海洋,他好似跌落這一汪淚海中,無力泅泳,幾乎快要窒息……

這時玉婷的母親走進臥室,看到玉婷和邵麒,一個是那麼美麗柔弱、一個是那麼英俊堅強,被眼前表面的景象所深深感動;心里無比滿足——邵麒在她的眼底,一直是一個心地善良、細心又體貼的大男孩,除了他,再沒有人更適合玉婷了,他們是一對多麼相稱的金童玉女。

「邵麒,你別擔心,我讓玉婷吃過藥馬上就會好的。你多陪陪玉婷,我到樓下收拾一下。」趙母整理了一下床鋪,臨走前對邵麒說。

「好。」他抬頭回應趙母。

臥室里又陷入了一段很長的沈默。

玉婷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楮尋找邵麒。她看見他的嘴里逸出一聲沈沈的嘆息,他的眼神傳送出憐憫的感情——

許久後,她幽幽地傾吐︰「我說過,你如果離開我,我會死,你如果真的那麼狠心,那麼你就離開……我要是死了,你的良心會譴責你一輩子。」須臾,她又換成另一種溫柔的語氣。「邵麒,你知道……從我懂事以來,心里就只有你一個人,我一直有一個願望,就是穿上白紗成為你的新娘。我連要什麼樣的婚禮都已經想好了……我們結婚後,要生兩個孩子,你可以決定取什麼名字,可是說好哦——我們不能太寵他們。媽媽說過,我們結婚後可以搬進這棟大樓,讓她方便照顧孫子,因為我的身體不好,會很需要人幫忙,生小孩雖然危險,可是我一點都不怕。邵麒,我想,我們的小孩一定會很漂亮……」

玉婷夢囈般的沈醉在自己編織的未來里,彷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穿著白紗的美麗身影。

邵麒一語不發地聆听著,這些話她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計劃的完美未來,卻沒有人敢輕易打破她的夢想,包括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幫凶,幫她堆築出一座謊言的城堡。

可是,今天他必須說出來,畢竟同情不能當情,他們都必須看清這個事實。

他面色凝重的看著玉婷兀自沈醉的臉龐,清了清嗓音,用著具有磁性和說服力的聲音說︰「玉婷,你沒有病。」

玉婷驚訝地張著眼楮,一雙瞳孔不斷的放大……

「你胡說,我明明身體不好,時常看醫生,你還說我沒病,是不是要我真的死了,你才會相信?」

「玉婷,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和醫生也談過了,你的心髒沒有問題,你時常昏倒、心悸、呼吸困難,都是心理的因素。」

玉婷蹙眉,生氣地大聲回應︰「你是說我有神經病嗎?邵麒,你想離開我,所以就編這種可怕的謊言來原諒自己,對不對?」

邵麒不理會她的指控,站起身走到床頭櫃前,上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藥瓶。

他隨手拿起其中幾瓶,讀出瓶上的英文標示。「Prozac、Ativan,這些都是抗憂郁沮喪、緩和情緒的藥物。其他外面寫著治心髒疾病的藥瓶,里面裝的全是維他命。玉婷……不要再繼續欺騙你父親、欺騙我、欺騙自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和你媽媽以為,只要你一直生病下去,就可以留住你父親、留住我,所以你們就一直躲在自己編織的幻想里面,不願面對現實。可是……你不覺得這是一種折磨?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關心你、愛你的人。這樣下去,你一輩子也無法發現外面的世界還有很多驚奇、美麗的事物。玉婷,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真心愛你的人,而不是因為同情而愛你的人——」

「不要不要!我沒有裝病!我不會這樣,我不是這樣……我不是!我不是!」玉婷瘋狂的搖頭,緊抱住自己的頭。

邵麒的話,像一顆炸彈,轟地一聲從她的腦里炸開來,所有的謊言、欺騙和假裝,像碎片一樣的散了開來,頃刻間,把她辛苦築起的城堡夷為平地。

趙家父母听到玉婷的聲音,兩人同時來到房間,驚慌地察看發瘋似的玉婷。

「玉婷,你怎麼了?媽媽看看,來……不要這樣,冷靜一下!」趙母上前攬住女兒,不斷地安撫著歇斯底里的玉婷。

「邵麒,你是怎麼了?你對玉婷說了什麼話?」趙父看到眼前的情景,直覺地責問邵麒。

邵麒緩緩地走到趙父面前。「伯父、伯母,我很對不起……我想以後我沒有辦法常來這里了。我的力量有限,玉婷的病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解決的,沒有人幫得了她,玉婷需要自己站起來,學習獨立以後,才學得會堅強。」

趙父大聲的打斷他的話。「你在說什麼?你來這里就是要告訴玉婷這些話嗎?你忘了今天是玉婷的生日,她不需要你來說這些話,她需要的是你……」

「伯父,我做不到。」

「你……」趙父看到言邵麒眼中的堅持,頹然的放下手。他心里比誰都清楚,妻子和女兒時常利用嬌柔軟弱的一面來留住男人,這一招對自己有效,可是卻不見得對別的男人有效!

「不要說了,玉婷會受不了的!」趙母回頭小聲的制止丈夫。

趙父看見女兒慌亂蒼白的臉,語氣頓時軟了下來。「邵麒,如果你離開玉婷,我在董事會里,不會手下留情的。」

邵麒微微地牽起笑容,大步的從趙父身邊走過,來到臥室的門口,回頭自信的說︰「伯父,我會盡力改變你對公司的想法,讓董事會繼續支持言家,這對公司的未來只有好處。但是,我和玉婷不能再繼續勉強下去了。伯父,我希望王秘書每天中午送給你的資料會有幫助,那都是我刻意造假的文件,你如果拿給同業的對手,只會讓他們對達信作出錯誤的評估。如果對手答應合並,發現里面的數字都是編造的,到時候受害最大的人,可能不是達信證券,而是你。」

最後,他又說︰「還有——伯父,竊听是一件不合法、也不道德的事情。」

邵麒回頭凝望玉婷母女,他希望今天這番話對趙家會有一點幫助,讓趙母和玉婷能勇敢的面對現實,走出自己想走的路。

他到底知道多少?趙父在這一刻才發現,言邵麒是怎樣的一號人物。當初他支持言董事長讓邵麒來改革公司的營業狀況,無非是要邵麒來做代罪羔羊。因為邵麒大刀闊斧開除的幾個不做事、毫無貢獻的主管,其實都是他從前延攬來的人,現在那些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計劃要慢慢孤立言家的勢力,和其他企業聯合起來合並達信證券。他野心勃勃,就算言邵麒將來會成為他的女婿,他也不想因此打斷自己的計劃。但想不到,他的計謀全被言邵麒給識破!他不但被反將了一軍,連他和王秘書的曖昧關系、裝竊听器材的把柄,都被抓住了。

言邵麒的能力超出了他的想像,此時他不得不對言邵麒刮目相看——

漫漫的長夜,就這樣一分一秒的煎熬著。

從生日宴會回來以後,曉瑜就輾轉難眠。她看著床頭上的小鬧鐘,都已經過了午夜了,腦袋里的思緒還是沸騰不已,幾次想要吶喊出聲,但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底,說不出來。

沒有人理解她的旁徨煎熬,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卡在這個關口?她好像不得不作出選擇。和母親出國,原本只是一個單純的想法和期望,現在因為言邵麒的關系,一切都變得混亂,再也無法輕易的作出選擇。

「叮咚!」曉瑜听見了門鈴聲,卻仍逕自失神煩惱,無暇想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曉瑜母親的房間離門口較近,她已經披起外套,走到門口察看了。

「你找誰?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曉瑜的母親語氣十分不善。

「對不起,我知道很晚了,我是曉瑜的朋友言邵麒,我可以找曉瑜嗎?」

曉瑜的母親懷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神情焦慮、外型斯文俊秀的男人。曉瑜在房里听到了熟悉的聲音,飛快的從床上跳起來,沖到客廳。

「不行!我不管你是誰,都十二點多了,大家都在睡覺了!她明天還要上班,有什麼事情白天再說,現在不方便!」曉瑜的母親送給言邵麒一個好大的閉門羹。

「邵麒!」曉瑜從母親的身後走出來,輕聲喚著他。

言邵麒充滿熱切的走上前說︰「曉瑜,我有話要對你說,你方便出來嗎?」

「這……」曉瑜顧忌的看著母親︰心里很想跟著他走。

曉瑜的母親迅速擋在兩人中間,她抓著曉瑜的手臂,很堅持地說︰「曉瑜,這麼晚了,我不準你出去!你外婆一定從來都沒管你,媽媽可不會這麼好說話。」

曉瑜懇求著母親。「媽,我也有話想要對他說——」

「他就是你外婆說的姓言的男朋友嗎?」

曉瑜點了點頭。

想不到曉瑜的母親開始自作主張的說︰「言先生,我們曉瑜要和我回美國了,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最好現在就解決,可是,我要你知道,曉瑜是不會為了你留下來的……」

曉瑜氣急敗壞的對母親說︰「媽!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不要替我隨便作主。」

「曉瑜,媽媽費了好多工夫把出國的手續都辦好了,機票也買了,你不能猶豫啊!」她回頭又斬釘截鐵的對言邵麒說︰「我想,你應該不會阻止曉瑜出國吧!我和曉瑜已經計劃好幾年了,她也一直很期待出國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我可不想讓她在還沒有多作選擇、多到外面看看之前,就隨便的一頭栽進愛情和婚姻里。你如果讓她為了你而放棄一切努力和期待,她將來會很遺憾,一定會恨你的!」

「媽!你在說什麼啊?」

曉瑜的母親眼神犀利的看著女兒。「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們的心里都有數!曉瑜,相信媽媽說的話。」對她來說,言邵麒的出現,是她們母女重聚的最大阻礙。

「媽,你讓我和他單獨說話好嗎?」曉瑜拉著邵麒的手臂說︰「邵麒,我們到外面的樓梯間說話!」

曉瑜的母親面色凝重的望著兩人消失在門後。

不久,兩人一同坐在樓梯問的轉彎口,那里有一盞暈黃的小燈。

他們倆沈默許久,曉瑜回憶著趙玉婷生日宴會的經過,一想到玉婷示威式的展示項練時,她還能感受到當時全身冰冷發軟的感覺。

「你把項練轉送給玉婷了,是不是?」

言邵麒沒想到曉瑜劈頭就質問他這件事,一時間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曉瑜眼眶潮濕,哽咽地說︰「其實是我自己不要的,你要給誰是你的自由,我沒有理由怪你。可是……我就是不喜歡這樣!我好氣你,我也好氣我自己!我終究是一個看不開的傻瓜,愛情是容不下任何理由、任何藉口的,我以前不懂,說得瀟灑,可是現在我終於知道……什麼是嫉妒,什麼叫佔有……我終於知道,全世界所有的愛情都是自私的!」

紀曉瑜變了!她不再是那個故作瀟灑、什麼都表現得不在乎的女孩。她總是不願承認她是多麼的在意他,這次她表達出自己真正的情緒,言邵麒多少有些釋懷。

「曉瑜,我承認對玉婷太過心軟,以致傷害了你們,這是我的錯。可是我不會一錯再錯下去了。今天晚上,我本來應該不顧一切的追出去找你,可是,我必須確定我們之間的未來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我們之間的阻礙太多了,你好像處在一個復雜的暴風圈里,我們總是沒有辦法平靜的談一場單純的戀愛,我們總是要考慮許多人、許多事情……我嘴里說不介意,其實好煩了,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曉瑜看著言邵麒,心里期盼他會挽留她。

只是,言邵麒並沒有讀出她的想法,她口是心非逞強的話,卻讓他誤解了其中的涵義。

「曉瑜,你還是和你母親出國吧……」

她驚訝的看著言邵麒,茫茫然的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言邵麒轉身面對她,兩手握緊她冰冷的小手。「這幾天我一直在忙董事會的事情,今天晚上,我終於有把握可以在董事會上立穩言家的勢力。我知道,我們認識在一個最困難的時機,可是我們相愛的事實是不能否認的。我越愛你,就越不想牽絆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國,那就和你母親一起出去看看。」

「可是……你想過嗎?我或許永遠都不回來了。」她哽咽的說,眼中閃著淚光。

他替她撫去一顆即將滑落的淚水,溫柔的笑說︰「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去找你。用拖的、用搶的,都要把你找回來。」

「要是你不來呢?說不定哪一天又有個女孩從樓上丟東西砸到你的頭,結果你又迷迷糊糊的被載走了。說不定公司里面哪個漂亮的女孩子對你獻殷勤,你頭一昏,就被勾走了!」她皺起眉頭,賭氣地說。

「那就干脆讓公司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其他的女孩子如果知道我的女朋友就是你,我想都會被你嚇走。」

「不行!我們還不能讓公司的人知道!你忘了董事會其他的董事還在想辦法抓你的把柄嗎?如果他們知道你和公司的女職員大談戀愛,他們一定會對你的能力產生懷疑。你不是一直很努力的在證明自己的能力嗎?況且你還需要玉婷父親的支持,我不想讓你為難……」曉瑜事事都為言邵麒著想,她實在無法不顧及這些現實的考量。

「你不要擔心這些,我都已經處理好了。曉瑜,公司的事情反而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

她困惑的看著他。「除了公司以外,我們還有什麼問題?」

「距離的問題。」他深思熟慮的說出兩人之間最大的阻礙。

「……是啊,和媽媽離開台灣好像已經勢在必行了,距離真的是我們最大的問題。」

言邵麒的嘴邊浮現若有似無的神秘笑意,曉瑜心中有氣,想不到他竟然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曉瑜,如果你愛我,和我愛你一樣,你就不會擔心了!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不論時間、空間如何變化,要相信我,相信我們,曉瑜。」

「好……我相信我們會在一起,我相信,我相信……」

他張開堅實的手臂將曉瑜摟進懷里,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堅信他們最後一定會陪伴彼此,走完人生的終點。他可以帶著她穿越雲端,沖破烏雲的阻擋,飛到最高最遠的蔚藍天空。

言邵麒吻著她的唇。

最柔軟的唇瓣,有最深的柔情誓言。

言邵麒吻著她的頸。

酥酥暖暖的膚觸,讓兩人熱情的溫度交融糾纏。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鑽進了曉瑜的衣服里,像羽毛一樣的拂過每一寸肌膚,繼而又像觸電般的來回……

「咳咳咳……」

兩人听到身後的異聲,倏然分開,回頭看到大門半掩,老、中、少三代全都站在門邊看著他們熱情纏綿的一幕。

「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要談情說愛就回房間談啊!」曉瑜的外婆曖昧的說。

「媽!甭男寡女的怎麼可以讓他們到房間,你剛剛沒看到嗎?如果不是我阻止,真不知道要到什麼程度才會停止!」曉瑜的母親用著責備的語氣對自己的媽媽說,又回頭看著他們兩人,嚴肅地說︰「曉瑜,女孩子要檢點,怎麼可以這樣?太不像話了!」

「有什麼關系,人家是男女朋友啊!這樣不是很正常?想當初你十八歲的時候,還時常三更半夜的爬牆出去,你以為我不知道……」外婆又開始吐槽。

「媽!我在教訓女兒,你說這些干什麼?」曉瑜的母親惱羞成怒。

「你在教訓女兒,我也在教訓女兒啊!我還很後悔當年教訓得太少了!」外婆理直氣壯的說。

「媽、外婆,你們很吵耶!棒壁鄰居都快被你們吵醒了,還不快全部進去房里,這是公用樓梯間耶,不是我們家客廳!還有,老姊,你們要談情說愛,為什麼不去找浪漫一點的地方?樓梯間也未免太草率了,真是的,你們需要我提供場地的資料嗎?我可以上網幫你們找一些折價券……」家齊原本只抱著來看戲的心情,到最後忍不住也說了幾句。

「閉嘴!紀家齊!我們的事情不要你雞婆!」

「閉嘴!家齊!我很懷疑你為什麼懂那麼多,你最好老實的告訴媽……」

「閉嘴!猴死囝仔!談情說愛在自己家里就好了,還需要花錢嗎?真是浪費!」

三個女人異口同聲的對家齊大吼,言邵麒忍著笑意看著這一出三娘教子的精彩戲碼。

棒天,收盤後,曉瑜趁著營業廳人少的時候,把前一夜擬好的辭職信當面交給陳經理。

陳經理看著手里的辭職信,低頭沈思,曉瑜站在他的辦公桌前,說道︰「其實上次我已經給過經理辭職信了,只是你一直都沒有批示下來,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經決定要走了。」

「上次你要離職,完全是因為你被誤解,心里難過的關系。那天我剛好和總經理一起去應酬,所以拿出來給他看,把整件事情跟他解釋清楚,想不到總經理很關心你,把離職信拿走,說他會處理……」

「這次你不用拿給總經理了,因為他已經知道我堅決要走了。況且離職只要給你批準就可以了,不是嗎?」

「你要去哪里呢?是別的公司來挖角嗎?」陳經理不解的問。

曉瑜輕笑一聲。「不是啦!是我媽媽一直催我到美國陪她,前幾天她回來台灣,就是要來帶我過去。」

「你要放棄這里的工作,不是有點可惜嗎?」

「可惜?不會吧!堡作再找就有了,只要吃得飽、穿得暖,快樂就好,不會可惜的。」

陳經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唉!年輕人,沒有家庭的負擔就是這麼好,這麼自由,如果我再年輕幾歲就好了——好吧!如果你決定要走,記得要移交好所有的工作……」

「該做的事情,我已經都教宜慧了,那些工作都不難,只是責任問題而已。」

「是啊!每個人背負的職務不同,就看我們有沒有這個勇氣負起這些責任。曉瑜,祝福你。改天找營業廳的人出來,我們要好好的歡送你!」

「有啊!宜慧和尚智他們都已經在計劃了。」

「哦——有包括我嗎?」

「當然……你如果要來買單,我是不會拒絕的。」

「那有什麼問題,我向總經理申請公關費用,他一定會批準的……」

曉瑜和陳經理兩人在營業廳里閑聊許久,兩人都驚訝的發覺,竟然可以這麼閑適愉快的和對方談這麼多有趣的話題。

陳經理語重心長的說︰「曉瑜,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前陣子大家都誤解你,可是你還是可以把持好自己,就算被陷害,還是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我知道,許多人都想攀關系、走捷徑,這是比較容易走的路,我也無法避免的有這種想法……可是,到頭來會發現,用這種方法得到的東西都不會長久,失去的——是最純真的年輕歲月,還有最真實的自我。」

曉瑜仔細听完,送給陳經理一個理解的笑容。

董事會的結果終於出來了,言邵麒看著董事們投票後的結果,一心只想飛到曉瑜的身邊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邵麒的父親從座位上站起來,接受多位股東、董事們的恭賀,言家終於穩定了在公司的權力。他回頭看到邵麒低頭在收拾文件,隨即上前拍拍兒子的肩膀,說︰「邵麒,要好好做啊!鮑司的未來就要靠你了!」

言邵麒抬頭,站起身來,用著清澈堅定的眼神看著父親,緩緩地說︰「爸,我要辭職了。」

言董事長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訝異地問︰「邵麒,你說什麼?」

「我不做了,下一次董事會上我會提出來,別擔心,我會把公司所有的事情統籌整理出來,列出一份新的企劃和規章。在移交工作前,我一定會把公司推上正軌,讓將來接替我的人可以更順利的接手……」他不停地述說心里計劃許久的未來。

「你在說什麼?我不準你離職,這次股東們還是多數贊同你的,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那幾個對你不滿的股東,我們以後找機會慢慢讓他們了解就好了。邵麒,爸爸需要你啊!」言董事長說到最後,抬出了父親的尊嚴和親情。他不能理解邵麒這麼用心、這不遺余力,為什麼得到勝利以後,卻要離職放棄一切呢?他看著年輕有為、令他驕傲的兒子,卻覺得自己和他的想法好遙遠——

「爸,我已經決定了。雖然還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但……就算是替自己在人生的規劃上放一段長長的假期吧!」

「什麼?年輕的時候不好好的沖刺,放什麼長假?你會後悔的!」

「爸爸,如果我為了工作而放棄人生最美麗的年輕歲月,才會後悔。如果我為了前途,而犧牲心里最愛的人,才會遺憾終生。」

「你在說什麼?邵麒,我真不懂,你怎麼會變得這麼不切實際?」言董事長充滿怒氣,看邵麒逕自出了神的傻笑,氣得又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外面的競爭這麼大,稍一松懈,就會被人迎頭趕上!邵麒,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清楚,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邵麒頑皮地眨眨眼,聳聳肩,不想再解釋什麼,只笑著說︰「爸,沒什麼……我現在肚子好餓,您餓了嗎?中午我想……吃魚!怎麼樣?」

中午收盤時間。

今天的盤勢開低走高,收盤的時候一陣搶進的買氣,讓電腦輸入組的組員忙得人仰馬翻。

「曉瑜,今天的報表很多,我一定會做不完的。」宜慧頹喪的看著電腦,心想下午提前離開的可能性很小了。

「放心啦!我會幫你的!」曉瑜邊說,邊把報表紙整理好,放在印表機里。

「我好擔心,你如果離職了,我一定會做不來的。」

「別擔心,陳經理會幫你,只是你會常常听到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對了!曉瑜,你不要忘了,晚上我們的歡送KTV哦!」

「嗯!我知道,這一次你們要讓我唱到過癮,誰都不可以搶我的麥克風。」

「好啦!」宜慧低著頭忙碌的敲打鍵盤,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問︰「曉瑜,我一直想要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曉瑜停下手里的事情。

「你和總經理到底有沒有什麼?我好像听到一些風聲,可是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你都要離開了,就算有可能,也不會有結果啊!人家是總經理耶——」宜慧搔了搔頭,無法理解。

曉瑜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說︰「總經理又怎樣?還不是一樣都是人。」

「她們說,總經理怎麼會看上我們這種小職員?我跟她們說,曉瑜是有獨特魅力的,她們還一副很懷疑的樣子。但是,我可以很確定,總經理看你的眼神真的很不一樣,我還和她們打賭……」

宜慧逕自滔滔不絕的說著,兩人都渾然不覺身後起了一陣騷動。

言邵麒穿著筆挺的深色西裝,瀟灑迷人的走進營業台里,所有女孩的目光,片刻都沒有離開過總經理的一舉一動。

大家都覺得奇怪,總經理一個人來輸入組工作的地方做什麼?

言邵麒緩緩地走到曉瑜的身後,俯身靠近她的耳邊說話。

「曉瑜,我們一起去吃飯。」

曉瑜和宜慧兩人猛然回頭看——

只見言總經理手里拿著一朵鮮紅欲滴的紅玫瑰,溫柔地注視著曉瑜,一副等待答案的深情姿態,全身散發出動人閃耀的光芒。

「你、你怎麼……」曉瑜滿臉通紅,慌張地指著他,就是說不出話來。邵麒怎麼這麼明目張膽的來到營業台,還當眾邀請她出去吃飯?

「曉瑜,玫瑰收起來,嘴巴合起來,雖然我很喜歡看你這個樣子,但是在營業廳出現這種表情還是很不雅觀的。」言邵麒忍住笑意地說。

「曉瑜,總經理在和你說話,你啞巴了!」宜慧用手臂撞了撞受驚不小的曉瑜。

「我、我還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完……」曉瑜支支吾吾地說,很不習慣言邵麒在大庭廣眾下坦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營業大廳里所有的員工都圍攏了過來,豎起耳朵,听到曉瑜的話以後,全體發出惋惜聲。

「我來就可以了,你和總經理去吃飯吧!」宜慧接口說。

「我也可以幫忙!」

「我來!我來!曉瑜,別擋路!走開啦!」

電腦輸入組的人七嘴八舌、自告奮勇地簇擁上來,大家推來推去,都想搶曉瑜手上的報表,曉瑜被推了出來,差一點跌到地上。

「曉瑜,你想吃什麼?」言邵麒上前拉住她的手,穩住她的重心,兩人以很親密的距離靠在一起。想不到電腦輸入組的女孩子們這麼熱心,他不禁展露出撂倒眾女生的笑容。

曉瑜心里高興得在唱歌,嘴里卻直覺地回答︰「我……我有帶便當。」

這句話剛剛說完,全場女孩全都發出求救似的呼喊吼叫。

「你的便當我們幫你吃了好不好?」

「曉瑜,快走吧!我快受不了了——」

「宜慧,想不到我們的組長這麼遲鈍!」

「總經理為什麼不約我呢?我沒有帶便當啊!」

言邵麒彎下腰,低頭悄聲的在曉瑜耳邊說︰「曉瑜,你再不走,我就要當場吻你了。」

有人靠得太近听見了,發出一種快昏厥的呼喊。

他終於捉到了她的弱點,曉瑜一听到邵麒這麼說,嚇得從位子上跳了起來。

「好!我們走吧!」

當曉瑜話一說完,全場立即發出歡呼聲。

邵麒拉住曉瑜的手,兩人手牽手、肩並肩地走過一張又一張的辦公桌,走過一雙又一雙驚喜的眼神。

她仰頭正好迎上他深情的眼神,兩人的目光交纏在空中,久久無法放開彼此。

「我完蛋了……」曉瑜嘴里喃喃地說著。

「怎麼會?」

「遇見你以前,我是堅持不談辦公室戀情的,那時候還舉了一大堆缺點給同事們听。這下子,她們又要說我是口是心非的人了!」

「那有什麼?」他挑挑兩道濃眉,不以為然。

「還說沒什麼!晚上要參加歡送會,一定會被口水淹死!」

「那麼歡送會我也一起去,她們要罵的話,就連我也一起罵好了。」

她斜了他一眼。「誰敢罵你?!不要被你調職降薪就好了!」

「好了!走吧,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很想再看你吃生魚片的樣子……」

營業廳里的女孩們,艷羨的目送曉瑜和總經理雙雙走出大門,遠遠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