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美人 第一章

書名︰幻夢美人|作者︰安婕|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他穿著舒適而寬松的白襯衫和白長褲,枕著自己的手臂,半躺在一片綠草如茵的湖邊,前方碧綠清澈的湖水,直接映出了對面翠綠的山巒,以及天上凝聚不動的幾片白雲,而他的心,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和與安祥。

他不確知自己所在的位置,究竟是何處,但他的心里卻明白的知道,自己一點也不用擔心,因為這里就是他最終的歸屬,他是屬于這里的,就如同她是屬于他的。

當她穿著有如女神般的白色長袍,柔亮的長發平順地散在肩後,踏著最輕盈的步伐,緩緩地朝他走來,他就絕對的知道,她是屬于他的,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一直都是屬于他的。

「嗨!」他出聲和她打招呼。

「嗨!」她輕柔地回答他,溫柔地看著他。

他朝她伸出了右手,靜靜地邀她在他身旁坐下。

她欣然地將自己的手交給了他,仿佛也將自己的全部生命,一並交給了他。

她已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卻還是握住了她的手不放,並用十指和她的交纏著,而她則對他綻出了一個,他生平僅見最動人的微笑。

他用他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把玩著她的長發,聞著她長發上傳來的一陣陣淡淡的清香。

「為什麼我始終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她如呢喃般地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那對我們來說,什麼才是重要的?」

「此時此刻。」

他無言了,只能輕輕地吻住她,吻她那色澤嬌女敕的唇瓣,心中訝異著怎麼可以有人,有著像她一樣如此醉人的唇,那麼地自然,又是那麼地柔軟,那麼地令人疼惜。

他幾乎不敢太用力,深怕自己會傷到了她,但她卻用她的熱情來喚醒他,她主動地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他,摟住他的頸項,讓他知道她確實的感覺。

他得到了她的鼓勵,這才開始熱情地、激烈地,用盡所有力氣來吻她,同時用盡他全部的生命和靈魂。

他吻她閉著的眼楮,小巧的鼻子,和她自然粉女敕、吹彈可破的臉頰,同時他亦欣喜的發現,她也正在回吻他。

她吻著他挺直的鼻梁,吻他俊美的下巴線條,吻他柔軟的耳朵。

他被這感性的氣氛驅使著,將他的唇不斷往下移,吻過她線條優美的脖子,她膚如凝脂般的胸口,她躺在他的懷中.他聞著她身上的清香,心醉神迷之際,正要動手拉開她的薄紗,她卻一下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還不行,你必須要等……」她說。

「你要我等什麼?」

「等你真的找到我為止。」

「什麼意思?」

「現在的我,並不是真實的我,你必須要找到真正的我……」

他皺起了眉看著她。「我不懂……」

她在他懷中淺淺地一笑,她的身形忽然漸漸變淡,他的臂膀上立刻失去了重量……她正在慢慢消失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惶失措地站起身來,試著要捕捉她的身影。

「你看,這不是真正的我,我只是一個幻影,這只是一個夢境,你必須要找到我……真實的我,活生生的我,我們才能夠真的在一起……」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你為什麼要折磨我,你不是屬于我的嗎?」

「我是屬于你的,只是你必須要先找到我,我們才可以永遠彼此相屬……」

「為什麼?」他沮喪地只能一直重復這個問題,而眼看著她正逐漸消失。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在三十歲之前,還不能找到我,我們就要永遠失去彼此了……」

「三十歲……」他茫然地想著。

「三十歲之前,如果你再找不到我,我們就永遠不會再見了……」

她的身形愈來愈淡,他驚慌地想要追上她。

「不,不,你別走,把話說清楚,為什麼是三十歲?我要怎麼才能找到你。如果我找到了你,我又怎麼才會知道是你……」他著急的說道。

「當你見到我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我相信我們之間,總是會有那一份連系的……」

她的身形,愈來愈不清晰,終至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她的低語,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而他身邊的綠地、湖水、白雲,也在那一瞬間突然陷人了一片全然的黑暗,他不停地呼喊著懇求她回來,茫然地在四處模索著,直到絕望地發出了最原始、也最痛苦的哀號,他知道自己是完全的、徹徹底底的又一次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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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會因為沮喪而死的話,耿夢天相信自己早已經死過好幾百次了,每一次從這個夢境中醒來,就是換來他持續好幾天的郁郁寡歡、意志消沉。

從他有記憶以來,這個夢境就一直不停地出現,它不斷地困擾著他,而且一次比一次真實,一次比一次強烈,幾乎已經到了他無法置之不理的地步,尤其是,當你知道它會一直永無止盡的循環下去,而且你永遠得不到結果,這就不是一個美夢了,事實上,當他漸漸發現自己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來平復情緒,這個夢不但不美,簡直可說是一個惡夢。

這一次,他更發現自己居然是哭著醒來的,他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含著兩眼的淚,痛苦萬分,而且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直到四周逐漸出現了一些聲響,鬧鐘的滴答聲、空調冷氣運轉的聲音,讓他明白自己確實還躺在自已的床上,在他自己的房間里,那只不過是一個該死的夢,他大可忘了,然而他除了有強烈的不安,更有著不知所措的尷尬,從他長大成人以來,他不知道自己還會掉眼淚,而這次,他居然因為這個夢境而狼狽地哭了,他的淚水甚至還濕了枕頭。

他做賊心虛地撥下枕頭套,將它丟進了洗衣機里,企圖毀尸滅跡,他雙手扶住額頭,坐在洗衣間的小凳上發呆,听著洗衣機轟隆隆的嗓音,此時的他,已經比起剛醒來的時候,平靜許多,但他仍是十分的沮喪,一股揮之不去的沉重,和沒由來的心慌意亂。

而且更糟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來排解這種要命的情緒,和莫名的心痛,此時他不禁慶幸他的同居女友小如。現在人正在巴黎拍照,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該怎麼跟她解釋這一切,他怎麼能告訴她,他夢想一個女人,已經將近十年了,而且這個女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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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夢天來自一個聞名的音樂世家,他的父親是個聞名的室內音樂團指揮,他母親是個唱聲樂的女高音,如此的家學淵源,加上他是父母的獨子,他們當然是早就有著培育他走上這條路的決心,他們有計畫的培育,要他成為一個成功的音樂人。

他自幼受到庭訓,三歲就拉小提琴,五歲開始彈鋼琴,當他還圓圓胖胖的小手,在琴鍵上流利的游走時,親朋好友沒有一個人不夸他的,那時候的他,是父母親心中的驕傲。

從他小學時期開始,父母改替他安排在一個名師的門下學琴,這位名師的嚴格和她的名氣,恰好是可以等量齊觀的,別的小孩放了學,做完功課後的玩樂時間,就是他的練習時間,此後他每天放了學,就是要自己一個人搭六站的公車,到老師的家里學琴。

他一邊彈著老師指定的練習曲,一邊伸長了耳朵偷听她母親和老師的談話。

「……他當然很有天份,也有良好的技巧和先天條件,可是我認為他還不夠努力,不夠用心,有時候人是坐在那兒,可是心不知道在哪里……」說話的是他的老師。

「沒關系,老師如果發現他不專心的時候,可以教訓他……」他母親回答。

「教訓他?這不太好吧……現在可不比從前我們那個時代了,我可不希望被人家告我體罰……」

「沒關系,該教訓的時候教訓,我和夢天他爸爸都是明理的人,我們不會說話的……」

從此耿夢天有如進了地獄,而他的老師,則是守在地獄門口的那頭凶惡看門犬,只要他稍有動靜,她就會跳出來狺狺地閃著獠牙狂吠兩聲,好嚇退他,這樣的日子一共過了六年,直到他小學畢業。

當同年紀的其他孩子們,正在享受著上國中前.最後一個可以玩樂的暑假時,他還是一樣每天被關在小房間里練琴,他唯一的變化就是,有一天是鋼琴、有一天小提琴。

雹夢天覺得自己好像快瘋了,除了音樂之外,他的功課一向不用父母操心,因此他們允許他可以不用上補習班,只要他去上國中的先修班輔導課。

看著女老師正站在台上,一個個地教著英文字母,他忐忑不安地坐在板條椅上,听著教室窗外的蟬嗚,看著足以把人曬得當場中暑的大太陽,等一下中午下了課,他就要再被關到那個只有鋼琴的小房間里了,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里,他一向是個听父母話的好孩子,而他知道這是他的最後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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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捱到放學了,他沒有照平常一樣坐上那班公車,反而揮著汗,坐上了往另一個相反方向的公車,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幾站,他也完全不在乎,直到他看見了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和一些扶疏的花木,那是一個社區的小鮑園,他不加思索地站了起來,急急忙忙拉了下車鈴。

這是他正要展開的一場冒險,不論回去之後的結果會是如何,他都決定要好好的享受它。

他像是只被豢養了太久之後,突然被放出牢籠的小鳥,他覺得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叫人興奮,處處透著新鮮好玩,但卻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著手,只是懷著滿滿的興奮心情,雙手握拳,躍躍欲試地等待著。

正午的公園里,其實人並不多,只有幾個看來閑著沒事干的老頭子,正坐在長椅上聊天,二個不怕晚的媽媽,提著菜籃子,還在公園邊緣的健康步道上聊天,還有幾個模樣看來比他小的孩子們,正圍成一個圓圈,坐在樹蔭下玩,他看不出來他們正在玩什麼,不過他並不想加入他們。當他理了個國中生的小平頭之後,他自覺一下大了好幾歲,小學生在他眼中看來,突然變得十分幼稚,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其實也才剛剛月兌離而已。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逃課冒險才剛剛開始,可不能這麼快就結束了,反正不論是早回去、晚回去,都同樣是一頓責罰,那還不如晚一點再回去。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他看到了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孩子,正一個人坐在涼亭里,而他似乎是耿夢天唯一可能談得上話的對象。

于是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慢慢走進涼亭,他偷偷看著那個孩子,他頭發削得又短又薄,穿著深藍色的T恤,淺藍色的短褲,細細長長的手腳,身上全曬成均勻的小麥色,他盤腿坐著,眼楮則看著涼亭外面的另一個方向,那孩子仿佛什麼事也沒有,就是獨自一個人坐在那兒。

雹夢天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等人,反正他是耿夢天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他決定試上一試,于是在他對面的石椅上坐下。

那孩子听見有聲響,忽然一下子轉過頭來,耿夢天突然覺得又是驚訝又是尷尬,因為那孩子小小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淚痕。

那孩子欲蓋彌彰地舉起手臂,一下子抹去臉上的淚,顯然是不想讓人看見。

「你……你干嘛在哭?」耿夢天小心翼翼的問。

「誰說我在哭!」那孩子的防御性十足,他略帶敵意的說。

雹夢天討了個沒趣,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臉上訕訕的,正想走,那孩子又開口了。

「你是××國中的?怎麼會跑到這里來?你住在這兒?」

「你怎麼知道我是××國中?」耿夢天很好奇。

那孩子一听,好像突然有點好笑,他伸手指了指耿夢天身上的白色制服,口袋上正印著校徽。

「那里不是印著××國中嗎?」

「啊,對喔,我真是笨……」

那孩子一听他這麼說,忍不住笑了二聲,整張臉也飛揚了起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正在哭的事實。他有著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孔,彎彎的月眉下,是一對閃著倔強和倨傲神色的大眼楮,厚厚的雙眼皮,簡直像用刀割的一般,兩排又長又翹的眼睫毛,他微揚的嘴角,正露出了好笑的樣子,他的個性十足,但長相卻太過秀氣了,不小心很容易誤認他是女孩子。

「我是來這里玩的……」耿夢天說道。

「你來找同學玩?」

雹夢天搖搖頭。「我沒有認識什麼人住在這……」

那孩子露出了好奇,並以一個當地人的口吻,就事論事的說︰「那你怎麼會想到這里來玩?這里又沒什麼好玩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坐在公事上,坐著坐著,看到了這個公園,我就下車了……」

那孩子瞪大了那對如彈珠般圓的黑眼珠,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是說,你是隨便亂走,然後剛好走到這?」

「對。」

那孩子頓了好一會兒,只是用一種像在研究什麼怪東西似的神情看著他。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耿夢天茫然的說。

「我是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亂走?」那孩子問道。

「……因為……因為……覺得很煩……」

「……你很煩是因為你爸爸、媽媽嗎?」那孩子想了一下,忽然出現一副很了的表情。

「嗯,你怎麼知道?」

「猜的。」

「猜的還真準。」

「你叫什麼名字?」那孩子忽然友善了起來。

「耿夢天。你呢?」

「林嘉南。」

「喔。」

那孩子歪著頭,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像是在考慮著什麼,最後終于下了個決定,他忽然一下抓住了耿夢天的手腕。「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耿夢天忽然有些躊躇。

「去不去?」那孩子挑釁的說,仿佛耿夢天不去,他就要對他嗤之以鼻了。

「去!吧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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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頂著艷陽,足足跑了五、六分鐘的路程。林嘉南總算停了下來,他看著耿夢天,什麼話也沒說,耿夢天滿頭滿臉的汗,背著大書包,喘著氣,這才看清楚他們所站的位署,眼前是四周相接著農地的三岔路口。

原來林嘉南所謂的秘密基地,其實不過是一塊長滿了及膝雜草的寬闊荒地。

「這就是你的秘密基地?」耿夢天根本不知道該把眼楮的焦距,對在哪一點上。

「才不是呢,那個才是……」林嘉南的手指向遠處,耿夢天只看到一堆黑黑的東西。

「什麼啊?」

「你來看了就知道。」林嘉南帶著頭,一溜煙地跑了。

「喂……」耿夢天叫喚不及,呆站著愣了好幾秒,終究還是快步追了上去。

雹夢天一直跑到了它的面前,才搞清楚它是什麼東西。

「是車子啊!」耿夢天恍然大悟,看著那一部原來應該是黑色的破車,它的輪胎少了一個,擋泥板隨時可能松掉,玻璃上蒙著灰灰的塵土。

「對啊,是我發現的,棒吧!」

「嗯……」耿夢天不置可否,那部破車在他的眼中看來,顯然有點髒。

林嘉南二話不說,率先鑽了進去,車門壞了,又生銹卡死,只能打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車窗居然是管用的,他搖下了車窗,對耿夢天說道︰「快點進來啊!」

雹夢天只猶豫了一秒鐘,就鑽進了那台破車,這部車和他爸爸所開的賓士,有著天壤之別,但兩者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同樣都不屬于他,破車是林嘉南的,賓士是他爸爸的。

林嘉南禮讓耿夢天,讓他坐在駕駛座上,車里頭倒是還算干淨,看來是林嘉南費心整理過的。

「很棒吧!這是我一個人發現的喔!還沒有別人來過呢!」

「嗯……很棒。」耿夢天雙手握住了方向盤,看著前方一片望不著邊界的荒蕪,盡是些長得幾乎有半人高的芒草,他心中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當時他並不很清楚那是什麼感覺,許多年後他才發現,那種感覺原來就叫做「自由」。

他們兩人就在那台破車里消磨了一整個下午.對彼此談起各自的父母和無趣的生活,直到太陽下山,不得不到了分手的時刻。

「林嘉南,你的車真是太棒了!」

林嘉南看著他著迷的神情好半晌,忽然有些別扭地開口說道︰

「……你喜歡嗎?」

「太喜歡了!」耿夢天滿足的說。

「……這樣好了,這里雖然是我的秘密基地,可是我願意讓你加入……」

「真的?」耿夢天想不到這個認識他才半個小時的孩子,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大方。

「當然是真的,我是從來不騙人的,你可以隨時再到這里來找我玩。」那孩子一本正經的說。

「好啊。我一定會來的。」耿夢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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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耿夢天的小學生涯結束了,他早已忘記了當天傍晚回家後,是受到了什麼處罰,只知道他答應過林嘉南的事,卻再也沒有做到,他再也沒有機會回去他的秘密基地——那個曾經屬于他和林嘉南的秘密基地,他母親因為他這次的逃課事件,開始每天來學校接他放學,再直接送他到老師家里去,當然他再也沒有機會見過林嘉南,這個跟他只有一天友誼的朋友。

又過了幾年之後,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個夏天的下午,但他卻已經記不起他伙伴的名字了。

他父母替他換到了另外一個音樂老師的門下學琴,他的琴藝不斷地進步,老師所教的,已經不足以滿足他了,所以他常常是用一種應付的心態在上課,同時保持著平穩的前三名學業成績念著國中,一直到國二結束那一年,他父母告知他,已經申請好了學校,他們將在短期內出發前往美國定居。

又一次沒有問過他的意願,隨便替他做了決定,除了Disney樂園和NBA籃球之外,美國對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吸引力,他根本不想去。

問題是,他並沒有選擇權。

于是他在一天不用練琴的放學後,自己到了一家理發店里,要理發師替他理了個大光頭,以示對父母無言的抗議。

「你確定嗎?現在學校沒有管得那麼嚴……」理發師不太確定地看著他。

「跟學校沒關系,是我自己想剪的。」

「喔……」理發師疑疑惑惑的照做了。

回到家,他父親吃驚地看著他的光頭足足一分鐘,卻什麼話也沒說,一個問題也沒問,像上次應付他的逃學事件一樣,以不變應他的萬變,放他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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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美的前兩天,他母親拿了二個精美的禮盒,要他送到他第一任的音樂老師家里,去跟她告別。

她是他年少時期,幼小心靈的惡夢根源,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可以不用再見到她,沒想到臨上飛機前,他母親居然還要他來這麼一下。

他一直拖到不得不出門這時候,才被他母親趕了出去,提著那兩袋沉重的禮品,沒由來的覺得自己看來簡直蠢透了。

他應該是個叛逆的少年,為什麼他還在做這種,像是愛拍馬屁的好學生才會做的事,他提著那兩袋東西,一肚子無處發的怨氣,走得飛快,他低著頭踏大步走著,忽然撞到了一個柔軟的身軀。

「啊……對不起。」

那是個女生,她用她那對目光犀利,又圓又大的眼楮,沒好氣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雹夢天的氣正自沒地方發,一時看見這女生狂得二五八萬似的,忍不住有氣,一下叫住了她。

「喂,喂,喂,雖然是我不對,是我先撞了你,可是我也說對不起了,你干嘛這麼狂!連一聲沒關系也不會說嗎?」

那女生雖停住了腳步.但卻沒回頭,只是讓耿夢天對著她那個清湯掛面的後腦。

「喂,喂,我跟你說話,你是沒听見是不是……」耿夢天頂著個大光頭,個子又高大,正值變聲期的聲音,又粗嘎難听的嚇人,那女生不知是真嚇到,還是怎的,竟是不回頭,但卻也沒敢走開。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站在街邊對峙著,耿夢天見那女生一直不回話也不轉頭,一下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他繞到了她的前方,才看見她居然滿臉是淚。

「你……你……你怎麼了,我只是罵你兩句,我又沒打你……你干嘛哭……」耿夢天手足無措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現在這個情況,該如何收場。

「不干你的事……」那女生強制著哽咽說道。

雹夢天這才發現,大熱天的這女生居然穿了一身黑,黑色襯衫、黑色百褶裙,她不嫌熱嗎?哦,不對,她的臂上用別針別著麻布,老天!她顯然正在戴孝。

「啊,對……對不起,我沒有看見你……呃……」

「算了……」那女生一下又想走。

不知何故,出自于耿夢天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原因,他把禮物換到了同一只手,騰出了一只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的動手拉住了她。

那女孩先是吃驚地看著自己被他拉住的手,接著慢慢移動了視線,轉到了他的臉上,她不解而略帶恐懼的看著他,臉上還殘留著淚痕,晶瑩的大眼楮四周,全都是紅紅的。

「你……你想干什麼?」

雹夢天一下也查覺了自己的失態,他迅速地放開了她的手。

「你……你家里,是什麼人去世了?」

停頓了好一會兒,耿夢天正沒趣的以為她根本不打算回答的時候,她卻說話了。

「祖母。」

「喔,呃……………請你節哀順變。」耿夢天想了半天,只說出了一句很老套,也不太適合他年齡所說的話。

那女生露出驚訝的神情,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小聲地︰「謝謝……」

「呃……剛才,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很凶的,只是我的心情不太好……不過,當然,我現在知道了,你的心情,一定比我更不好……很可能是不好上好幾倍……」

那女生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看著他,听著他說話。

「……真是對不起,希望……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沒關系,算了……這跟你沒什麼關系。」那女生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臉好強,不需要同情的姿態。

「喔……你還好吧?」

「還好。」她點了點頭。

雹夢天也跟著尷尬地點了點頭,他忽然感覺到那兩袋禮品的重量,又回到他的手上,于是他提了提禮品袋。

「呃……那我要走了……我趕著要去送禮給我以前的小提琴老師……呃……是因為我就要去美國了……所以……」他其實沒有什麼必要說。

「喔……」那女孩不置可否,只是張著大眼楮看著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雹夢天忽然自覺很無趣,自己說了個半天,人家卻連一句都不肯多說,他想想很是尷尬,于是他接著淡淡的說了一句再見。

「再見。」那女生也同樣說道。

雹夢天看那女孩背脊挺得直直的,看似驕傲地移動著縴細修長的雙腿,一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謬,他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迷,為什麼要站在這里,跟一個根本不認識、又完全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說上這麼久的話,而且這還是一個永遠沒有機會再見的女孩子,他後天就要到美國去了,就算他們真說了再見,那也只是象征性的,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