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時代 第八章

書名︰革命時代|作者︰丁冬|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菲利普穿了一身艷麗的翠綠色外套和長褲,突然地出現在艾爾弗雷德公爵的宅邸。華美的豐姿讓女侍的雙頰興奮得發紅,雖然是未受邀請的意外拜訪,但女佣知道諾埃爾侯爵在公爵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一般,因此仍是將他接待到起居室去。

假如這樣魯莽的自做主張會使公爵不悅,害她遭到公爵的責罵,但即便如此,女佣也不願對他說出拒絕的話,讓他失望。更何況,公爵絕對不會生氣的,女佣知道,諾埃爾侯爵就是有這種力量讓每個人都無法生他的氣。

"侯爵大人請稍待片刻,我立即去為您稟報."女佣對菲利普行了個禮,隨即轉身走出起居室。

菲利普在沙發上坐下,不耐煩地拿手杖敲著靴跟,等候艾爾弗雷德公爵的出現。

思前想後,菲利普還是決定來找公爵問個清楚,雖然約翰?喬司潘的死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是公爵的杰作,沒有什麼問的必要,但是,他還是來了,希望能說服公爵出面,讓布洛克明白他沒有殺人,

老實說,現在的他恨透了自己,這樣被布洛克左右著,實在太不像他了。可是……他沒辦法抗拒布洛克的眼神。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他是個壞胚子也無所謂,只要布洛克相信他就好了。

沒多久,艾爾弗雷德公爵出現了。

"公爵,"菲利普站了起來,"來得冒昧,請勿見怪。"

"呵呵……菲利普,你知道我是不會介意你的冒昧的,相反的,我還盼望你經常冒昧呢!你疏遠我好一陣子啦!前一段時日你在忙什麼呢?都沒有來看我,幾次約你,你也說有事……"公爵用含帶審視意味的眼光看著菲利,"和你女婿聯絡感情的工作似乎耗去了你所有的時間。"

菲利普無奈地苦笑。

"看來,你總是只有在需要協助的時候才會想到我。"

"喔,公爵……"

"沒有關系,"公爵打斷了菲利普,"我樂意為你提供一切協助,坐吧!"他親呢地拉著菲利普的手坐下。

手被公爵緊緊地握著,菲利普感覺今天的公爵似乎特別不一樣。

"我听說……昨天的塞納河里撈起了一個死人。"

"喔,巴黎天天有死人,這不稀奇吧!"

"是的,如果是餓死或病死的,自然不算什麼希罕事,不過……那個人是死于謀殺呢!"菲利普做作地嘆了口氣,"而正巧,這個人曾經想對我不利……這是巧合嗎?公爵。"

"原來你是指他。"公爵點了點頭,端凝著菲利普,那對鷹一般的眼陣似在窺伺菲利普的心思。

他雙手握住菲利普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以誠懇而動人的語氣說道:"你知道的,我不會放任任何一個有可能傷害你的人存在你的身邊,隨時伺機傷害你,自從你拿著介紹信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已經將保護你當成我的使命。"

"我非常感謝你的關愛,公爵,但是……你不必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你可以把他趕出巴黎就好,讓他深得遠遠的,這樣便足以保護我了,不是嗎?"

"不,你不了解,菲利普,那個人的邪惡遠非你所能想像,而他的存在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他唯有死,才能使你免于災難。"

說著這些話時,艾爾弗雷德公爵的眼瞳閃過一抹危險的光彩,讓菲利普忍不住打了個冷顴。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危言聳听了呢,公爵。"菲利普強自鎮定著。

鮑爵微笑,笑出一股陰謀的氣氛。

"菲利普,別說我危言聳听,也別對你的敵人心存仁慈,那個人太危險了,一點皮肉痛就可以讓他說出一切——說出所有會對你造成危險的話,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說真的,我不明白,一個流浪漢嘴里的話,誰會相信呢?我下認為他對我的威脅有那麼大。不過,我這麼說並不是不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是真心感謝你的,但……我還是認為殺了他有點……"

"你錯了,我相信他——"公爵說出了一句讓菲利普大驚失色的話之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菲利普的心跳差點停止,"路克?莫哈斯。"

鮑爵知道了!菲利普從沙發里跳了起來。

他早該想到,約翰會在死前對公爵說出一切當作保命的條件的,而以公爵的性格,在知道了之後便會殺人滅口,所以公爵知道他真正的出身不足為奇。但是,菲利普被布洛克擾亂了心思,因此事前不及想到這一點,故此現在才會驚駭得臉色蒼白。

"別害怕,菲利普。"公爵改回了稱呼,拉著菲利普坐下,"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用手環住他的肩膀,手掌在他肩上輕拍著安撫,"我舍不得傷害你……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菲利普?諾埃爾。你是個演技高超的杰出騙子,你騙倒了所有人,除了我。"

菲利普瞪大了雙眼看著艾爾弗雷德公爵,能言語的靈撤雙脖明白地問出:"他怎麼會知道?"這句話。

"諾埃爾家族的人即使遺傳突變,也生不出你這樣的可人兒。"公爵笑著解除菲利普的疑惑,"當時一切的狀況都對你太有利,我拆穿你,對我也沒好處,更何況,"他用手指纏繞起菲利普的金發在指間玩弄著,"我一看見你,就被你的美麗迷惑,它讓我心軟,狠不下心腸將你送進監獄那樣骯髒的地方。

當然,我也曾經想過,如果你沒有了這層身份的壁障,我可以更順利地擁有你,但是,那樣就不有趣了。而且我喜歡看你得意洋洋地將那些自命不凡的貴族玩弄于股掌問的模樣,那真可愛."

"你救了我,我卻渾然不知……"菲利普頹然倒進沙發里,"現在我的生命等于是你賜予的,公爵。"

"別把我說得這麼偉大,說穿了,我也只不過是個抗拒不了你的魁力的可憐蟲罷了。"公爵的話說得可憐,但是他臉上的笑意卻益加夸張。

到此地步,菲利普知道自己的優勢已經盡失。心灰意冷的絕望表情被他藏在心底深處,而以燦爛且妖媚的笑容面具迎向公爵。

背上的男人在一陣激烈的顫抖後軟癱了下來,趴在他身上呼呼喘氣。

菲利普手指緊扣著枕頭,在喘息棺稍緩後翻了個身,藉此將黏在他身上的公爵推開。

"你真棒。"公爵陶醉地吻了下菲利普的耳垂,手橫過他的身體,撫弄著他的,"不過,我有點懷疑…像你這麼小巧可愛的東西怎麼滿足女人呢?"

"別小看我,它還是具備它應有的功能的,而且,那個老太太一點也不難對付,我有許多花招可用,放點其他的東西進去,她會更興奮、更有快感。"

"喔,是嗎?"公爵哈哈大笑著起身,"那麼,下次換我來試試吧!看是不是能讓你更興奮一些。"說著,他穿上衣服,"我想看到你為我瘋狂的模樣,請不要讓我失望。"笑吟吟地,公爵在菲利普額上印下一吻,隨即轉身離開。

看著公爵離去的背影,菲利普難受地忍耐著液體流出身體之外的感覺。股間一片濕黏,身上也布滿汗濕的不適。

拉扯過床單隨便地擦拭了一下,菲利普躺回床上,望著天花板想起了布洛克。

在理智于半夢半醒之間難以作用的時刻,受本能主宰的布洛克曾緊擁著他,從彼此的體熱蒸散出來的氤氳空氣里,菲利普可以感受得到布洛克的內心,其實是同他一般的激動。

那是種無法被當事人之外所理解的感受,之潮退去後,暴露出來的是有月光布灑的皎亮沙灘,在那一片清明里,他們能清楚地看到彼此的心,訴說著對對方的完整接納,單純的滿足與幸福便在當下油然而生。

那是菲利普不曾在與其他人的擁抱當中獲得的滿足感,他想,那是因為他愛著布洛克所致。即使布洛克從不承認,但是,在那短短的剎那里,他卻感覺布洛克對他也是一樣的……

然而現在,布洛克認為他是個罪犯——一個殺人犯。而今,要公爵去跟布洛克澄清,也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閉上雙眼,菲利普將臉埋迸枕頭里,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布洛克對他的信任。

春天回到了這個世間,但是整個巴黎的氣氛卻相當嚴寒,仿佛冬天。身在巴黎的貴族都明顯地感受到這份寒冷壓迫的來源——那是源自一般民眾冷漠憤怒的目光。

這個狀況一直到國王路易十六宣布將在五月份召開三級會議才解除,隨著各州一般平民代表紛紛進人巴黎,改革希望跟著一起注入,巴黎的氣氛才重新活絡起來。

而這一陣子的菲列克斯家,氣氛也是相當沉窒。衣食無虞的菲列克斯家自然沒有饑餓壓力,造成這一股凝重氣氛的因素是其主人的情緒低落。主人落落寡歡——雖然以前他也並不快樂,但是相較之下,現在是每個僕人都看得出他的痛苦。

主人情緒不佳,弄得僕人也是戰戰兢兢,導致整座宅邸沒人敢大聲說話,腳步也盡量放輕,人影無聲地飄,使得這個家活像座鬼屋。

自上次去找菲利普興師問罪、兩人不歡而散那天算起,三天過去了。在這三天里,布洛克沒有得到絲毫關于菲利普的消息。他就像蒸發了似的,失去蹤跡。

布洛克曾在第二天再度前去拜訪他岳母,但是他岳母的臉色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難看,似乎是菲利普告訴她。他們為了夏綠蒂的花費而鬧得不愉快,至于揍了菲利普一拳的事,他岳母則似乎並不知情。

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無法獲得菲利普的行蹤消息。

之後,他還找過安德魯,旁敲側擊地問了半天,還是沒有獲得任何想听的資訊。

很顯然的,安德魯現在對會議的興趣大過批評菲利普,所以也沒那個心思去打听菲利普的八卦了。

這一連串發生的事讓他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夜深人靜時,他深切地反省著,他想,或許是他太武斷了,沒有證據,怎麼能斷定是菲利普做了那些事呢?雖然,即使不是菲利普親自下的手,也必定跟他月兌離不了關系,可是,布洛克還是怪罪于自己的沖動魯莽。

菲利普是到哪里去了呢?會不會是……離開巴黎了?猜測著,布洛克感覺自己的心揪了起來。

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菲利普悄悄地離開,他所做的事就不會有人知道,也就不會有被拆穿的可能了,可是……他卻覺得心仍然懸在半空,沒有一個著落處,叫他坐立難安。

或許,最叫他無法釋懷的!是他認為自己傷害了菲利普這件事。

曾經在一個明亮的早晨,菲利普來到他面前,只為了感謝他給予了一個平等視之的眼神。那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在菲利普而言卻是一項恩惠,這讓他無法不為之側然。而他偏偏傷害了這樣的菲利普,盡避菲利普也並非什麼正人君子,他大有為自己開月兌的機會,但他怎麼也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

現在,他只希望自己還能夠有這個機會當面向菲利普道歉,只是……習慣性地看向餐桌旁的空位,他覺得,可能沒這個機會了吧……

為此,布洛克的心情低迷得一如早春清晨天空上的沉重霧鍍,一直無法開朗起來。

"大人。"

避家的聲音將布洛克從沉思中驚醒,他抬起頭,看見管家滿臉憂色地看著他,手上拿著為他準備好的披風和帽子。

布洛克拿過披風穿上,伸手接過帽子時,卻听管家說道:"听說諾埃爾侯爵和艾爾弗雷德公爵結束了一段短程旅行,昨晚已經回到巴黎了。"

原來菲利普是跟公爵在一起……听到這個消息,布洛克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離開。

"謝謝你。"直至此刻,笑容才重新回到布洛克臉上。

"不過正確地說來,他們是接近凌晨才抵達的,現在或許還在休息。"管家體貼地補充。

"我知道了,等見完將軍,我再去看他。"說著,布洛克戴上帽子,快步出了門。

"還好,菲利普還在巴黎。"布洛克開心地想著,腳步也隨著心情輕快起來。但隨即,鞋跟所敲出的輕快節奏混進了一絲迷惑——為什麼自己會這麼高興呢?這心情,似乎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獲得了一個道歉的機會而起的……

他仰頭看著自雲縫間露出的,那與菲利普的眼陣同色的天空,感覺心在同一瞬間灼熱起來。

悠揚的樂音隱隱自樓下飄上,那是他岳母正在彈奏一曲以飼賓客,布洛克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離開,沿著廳外樓梯拾級而上。

罷剛在樓下沒有看到菲利普,所以他上來踫踫運氣。前天下午的拜訪。他被菲利普拒絕了,因此沒有見到面。為此,布洛克心中的內疚更深,若非菲利普所受的傷害過深,否則,他不會這樣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至少過去從來沒有。

二樓是一排房間,布洛克豎起了耳朵听著,想听出里面是否有人活動的聲音,可是四周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于是他轉回樓下,在穿過走廊時,見到有個身影往花園方向閃去,心覺有異,布洛克便跟了過去。

只見人影消失在轉角處,布洛克自轉角處探頭出去,只見廊下欄桿上,菲利普靠著一叢紫丁香樹坐著,而布洛克所看到的人影是艾爾弗雷德公爵。

下意識地縮回頭,布洛克藏身在柱子後,只听公爵說道:"怎麼躲到這里來,你不是最喜歡熱鬧的嗎?"

"我偶爾也會有想獨處的時候啊!"

"這真不像你…"到底是怎麼了,不能告訴我嗎?無論你有任何麻煩,我都可以幫你解決。"

"真的沒事。"

"…我听說你跟布洛克之前有點不太愉快……會想一個人獨處,是因為他的出現嗎?"

"……"此時屋內傳出掌聲,布洛克因而沒听清楚菲利普說了些什麼。

"我感覺你似乎相當在意他。"公爵說的這句話讓布洛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沒那回事,只是…"他認為是我殺了約翰?喬司潘。"

"他也知道他?"公爵的語氣相當驚訝。

"恩,約翰主動找上他,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他不相信?還是…被你用什麼手段攏絡住了呢?"語氣暖昧,顯得意有所指,听得布洛克一陣臉紅,因為他想起了跟菲利普之間的情事,但旋即讓他疑惑起來:公爵怎麼會這麼問?難道公爵知道……

"呵呵……可能嗎?你該不會不知道他的秘密吧!如果我能用身體攏絡他,他老婆也不會跑掉了!"

"這麼說來他是不相信約翰的供詞羅?"公爵自問自答著,"應該是吧!不過這樣一來,我派人殺了約翰,不就會讓他起疑心了?再加上你叔叔一家人的死……這樣說來,我想幫你,卻反而害了你……我真抱歉。"

听到這里,布洛克才知道自己真的錯怪菲利普了。可是,公爵知道這一切,而且替他做了殺人滅口的事,這代表公爵也知道菲利普的真實身分了。

布洛克將這些對話中透露出來的線索組合起來,他便大概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因此,當他在柱子後面偷窺到公爵摟著菲利普親吻的畫面時!才沒有過分震驚。

但是,那個畫面還是讓他感到心上一股無以名之的郁悶。

"少來了,公爵,"菲利普冷笑,語氣不甚和善,"你故意讓我叔叔一家人的死上報,不就是要讓他懷疑我是殺人凶手的嗎?"

"你冤枉我了,我怎麼會知道布洛克知道你不是真正的侯爵呢?我的用意,是想向你邀功,讓你知道我為你辦成了這件事,除此之外,別無他意。"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我錯怪你了,抱歉。不過……,算了,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但是,他知道了這一切,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布洛克背靠上柱子,撫著左胸,其下的一顆心猛烈狂跳著。听這語意,公爵似乎是想殺他滅口.

"你想對他……"菲利普咽下了疑問,"不必管他了,我們進去吧!侯爵夫人可能在找我了。"說著,菲利普自欄桿上跳下,正要跨步離開時,卻被公爵拉住了。

"你在保護他,為什麼?"

"我保護他?沒有吧!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你剛剛想間我:我要對他采取什麼行動,不是嗎?但是你怕引起我的疑心,所以立刻轉了話機。我猜對你的心思了吧。"

"沒有,我只是覺得他真的對我構不成威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他又不像約翰那樣是個罪犯、流浪漢,也不是我叔叔他們那樣的無名小卒,一旦他遭遇什麼不測,就不是那麼好處理的了……而且,我不想我可愛的繼女變成寡婦。"

"這借口並不高明,菲利普,我相信她求之不得"公。爵發出低沉的悶笑。"那豐厚的遺產會使她忘懷失去丈夫的悲傷的。"

"別管他了,真的,而且,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我不想你去對付他而惹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菲利普,為了你,這一點麻煩我根本不在乎。"

布洛克耳听著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向著他所在的位置逐漸接近,布洛克想著,他到底是要留在這里拆穿公爵,和公爵正面沖突?還是先退走,到時候暗中防範公爵的行動?

就在他優柔寡斷還未下定決心時,腳步聲停止了,"放過布洛克吧!公爵,就當作是我請求你,不要傷害他。"

"為什麼?萬一他拆穿你……我可沒把握可以救得了你,到時候,你在這里將無立足之地,不僅如此,你還可能會死。"

"死就死吧!反證……榮華富貴我也享受過了,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他對你竟然這麼重要……菲利普,我以為你只重視你自己的……你跟他之間……"

"什麼也沒有,只是好幾年前我受過他的恩惠,我去他家偷東西,他抓住了我,卻放我一條生路,我感謝他,所以不想恩將優報,就這麼簡單,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布洛克沒有想到菲利普竟會這樣極力維護他,在他曾經冤枉他、傷害他之後……激動地,布洛克握緊了拳頭。

"菲利普,我了解你,你不是個會為了還報恩情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犧牲的人,如果他今天有可能成為你的阻礙,你還是會像踢開一顆擋路的石頭一樣把他除掉,我說得對吧!

之前,你疏遠我,而和他過從甚密的時候我就有點懷疑了,只是我沒想到那方面去。告訴我實話,你真的寧可冒著被拆穿的危險,也要我別傷害他?"

"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因為我的緣故而發生什麼‘意外’。"菲利普回避了公爵的問題。

"看樣子,你是護定他了……那麼我呢?你能在社交界立足,是出于我的保證,你沒考慮到我的名譽問題嗎?"

菲利普沉默。

"就算不為你,我也該為維護我自己的名譽做點事情。"

"等等!"菲利普拉住正欲離去的公爵衣袖,"我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免除這一切危機,只要我離開就行了,你可以找個地方把我藏起來,例如你鄉下的別墅、國外的產業……都行,讓菲利普?諾埃爾侯侯酌就此失瓊,或是說死了都行,侯爵夫人最多難過一陣子,到國外旅行一下也就好了。

"然後呢?我把你藏起來,一年半載去看你一次?在這段期間…菲利普,把你一個人丟下,我擔心你會寂寞呢!"公爵的意思,當然不是擔心菲利普寂寞,這點,連布洛克都听得出來。

"那就把我關在你家的地窖吧!你甚至可以拿手鑄腳鐐鎖住我。"菲利普說這話的語氣已經听得出是負氣了。

"你是在用你的自由跟我交換他的生命?"

"不然你有更好的提議嗎?"

菲利普和公爵對峙著,兩人都在審視著對方,揣摩對方的心思。這時,他們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是布洛克。

鮑爵的臉色顯得有點尷尬,畢竟,正打算陰謀設計的對象突然出現眼前,企圖敗露,再冷靜沉著的人也難免會有些心驚。雖然不確定布洛克听到了多少,但是從布洛克的表情看來——他听到的夠多了。

鮑爵很快地恢復了寧定,對布洛克禮貌地笑笑,招呼道:"晚安,上尉,來巡邏的嗎?"

"我出來透透氣,卻不小心听到了一樁不光明的交易。"

"喔,那個啊……呵呵……我家的地窖是用來藏好酒的,沒有地方可以關人呢!"

鮑爵暫退一步,因為他了解布洛克不是個可以用交易的手段來解決的人。但是,他沒有明白地表示拒絕菲利普的提議。

他為菲利普殺了人、又包庇菲利普行騙的事,即使他勢力夠大,可以不必擔心法律的問題,但是,悠悠眾口卻是他不能不怕的。布洛克跟大多數貴族的交情或許稱不上好,可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卻有相當程度的公信力。

布洛克的視線對上艾爾弗雷德公爵的,他知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公爵是騎虎難下了。

也許,他只要把今晚听到的對話當作亂風過耳,任由菲利普去和公爵交涉就可以免除一切麻煩,但是,這種事他做不出來,因為他知道菲利普提出這樣的條件對菲利普自身來說,是種多大的屈服。

當初他不知苦口婆心地試圖說服菲利普多少次,但是菲利普從不采納。

然而今夜,他親耳听到菲利普為了他,甚至甘願放棄自由……他一直希望的,就是能被當成一個人地被看待、被尊重,這也是他不願放棄菲利普?諾埃爾侯爵這個身份的主要原因。

壁上了一個有名望的姓氏,他才能獲得他所想要的尊重。

他向來忠于他自己的——這是菲利普相當自豪的一點,他忠于自己,也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就某種程度而言,這確實是優點。

相較之下,他自己呢?從當年被老菲列克斯男爵送往諾曼第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消極地逃避去正視自己的,也不曾為自己主動爭取餅什麼,從事業到婚姻……

他父親認為他和謝爾維利耶家聯姻有助鞏固菲列克斯家的地位,他便娶了夏綠蒂:婚後夏綠蒂認為和別人在一起比較愉快,他也就隨她去:發生在他與菲利普之間半強迫性質的,大半也要歸咎于他從不曾積極抗拒。

捫心自問。他無法說自己對菲利普完全沒有,可是,他逃避著那樣的自己,因為他害怕。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一個懦夫。

比起來,菲利普比他勇敢多了,即使面對艾爾弗雷德公爵那樣的人物,他也會站出來,以自己僅有的武器與之相抗,卻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他——布洛克?菲列克斯。

因此他無法繼續藏身在柱後,而選擇走出來,與公爵面對面,也面對他自己。

"我想,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我自己的生命。"布洛克對公爵說話,目光卻是看向菲利普,"時間、地點和武器,由您挑選。"

"……‥你是在向我提出決斗嗎?上尉。"

"是的。"

"我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理由必須決斗。"

"既然我會對你的名譽造成威脅,我想與其使用陰謀詭計暗算,不如采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這樣也比較合公爵的脾胃吧!"

"呵呵……你誤會了,我確實擔心你會拆穿菲利普,不過,我並不打算殺人滅口,因為在這之前,我必須確定,你會不會說出這件事。"

鮑爵話鋒一兜,便把球踢向了布洛克,如果布洛克同意保密,那麼他們三個的共犯關系就宣告成立,但倘若布洛克不同意保密,那麼公爵就非殺了布洛克不可了,畢竟受菲利普欺騙的是一大群凡爾賽的貴族,身為菲利普的保證人,公爵也月兌不了干系。

布洛克看著菲利普,一時之間,竟下不了決定。

"夠了,到此為止吧!"難耐當下氣氛的沉窒,菲利普從公爵身後走出,介人他們兩人之間,"這是我自己的作為,與你們無關。"說著,他快步走到布洛克身邊,腳步略頓,但迅即掠身而過。

"菲利普……"公爵追上了菲利普。

"菲利普,听我說句話好嗎?"布洛克轉身面對著菲利普的背影。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丟下這句話後,菲利普也不理會公爵,便自顧自地朝前走去。

看著菲利普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布洛克黯然垂下視線,看著自己被月光投射出來的影子,沉沉地說道:"對不起……"

這句話滲入風中,隨翻飛的落葉一同墜落,沒有傳到菲利普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