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繭自縛 第六章

書名︰作繭自縛|作者︰靈涓|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喂,是我。)

用不著細心分辨,也能听見項雅行聲音里的不情願。

「雅……雅行?」鄭宗宇又驚又喜又疑又懼地問。

其實在接到指定由他付費的國際電話時,鄭宗宇已經想到可能會是項雅行打來的,但想像是一回事,想像成真又是另一回事,他是真的想念項雅行啊!

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陡然讓項雅行放松肩頸,這才覺得長途旅行讓他好累。

(嗯。)沒有人看到的面龐上露出薄愁的微笑。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鄭宗宇著急地問。

不用猜測,這些日子鄭宗宇必定尋過各個地方,向每個人詢問他的下落,卻徒勞無功。

(意大利的……)

項雅行報上所在小城的名稱,抬頭轉身向同樣疲憊的周聞一笑。

(我的行李和護照都被偷了。)

搶在鄭宗宇哇啦哇啦傾訴思念之前,項雅行先說出自身處境。

丙然如他所料,鄭宗宇瞬間靜默,然後著急起來。

「那……」

(我人沒事,只是手上沒錢可以吃飯住宿。)項雅行再度打斷他的話,反正男人會問的不就是那些,他用小指頭的指甲都猜得到。

「哦……」鄭宗宇安心不少,想再問問項雅行的現況。

(最近的台灣辦事處不在這里,而且現在是周末,他們都放假去了,我得自己打發時間到周一。)

懶得跟鄭宗宇扯太多,項雅行簡略將情況說一遍。

「你……」

項雅行完全不給鄭宗宇說話的機會,繼續打斷鄭宗宇。

(你有辦法救我嗎?沒辦法就不要鬼叫,我省點力氣打給別人求救。)

「雅行,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想辦法吧。」鄭宗宇苦笑。

他都已經把人氣得跑到國外去了,哪有膽子再叫他「老婆」,想做這種事也得先把人哄回懷中再說。

(跟我同行的還有周聞,我們兩個一起落難。)項雅行老實招認。

「周聞」二字對鄭宗宇來說如雷貫耳,終生不忘。

他怎麼會忘記這兩個字代表了項雅行的初戀情人,忘記他曾為這兩個字等待項雅行半年之久。

于是,他驚詫地沉默了。

(我跟旅行團來歐洲時遇到他的,踫巧同一團,來意大利玩也只是因為想玩的地方差不多,他又有年假,其余再無其他。)項雅行解釋道,縱使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解釋。

「真的?」鄭宗宇小心翼翼地探問。

(我想清楚了。)項雅行沒頭沒腦地來這一句。

「啥?」鄭宗宇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如果你能在周一前救我,我就回去跟你面對該面對的一切,再也不逃跑。)項雅行平靜地說。

說時,他望著周聞,望著他已然逝去的愛情,心意更堅。

應該欣喜若狂的男人卻保持沉默,沉默到項雅行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鄭宗宇猶在懷疑他和周聞之間嗎?

(不好嗎?)項雅行有幾分不悅,難得他都解釋了。

「不,不是。」鄭宗宇悶悶地應道。

(那是怎麼了?)項雅行不解,甚至帶著點期待落空的憤怒。

「我在翻電話本找人求救。」

開玩笑,老婆都開金口要跟他和好了,他哪有空顧其他的?當然是先想辦法救援要緊,他哪有空哈拉啊!

(這麼快?)項雅行有些吃驚,杏眸露出疑問。

「好了,好了,不跟你講了,你一個小時後再打這支電話給我,同樣是對方付費喔。」鄭宗宇用哄孩子的口吻哄項雅行。

(哦。)

「我掛啦。」鄭宗宇掛電話之前最後宣告。

(不要。)項雅行卻孩子氣地阻止了他。

「還有什麼事嗎?」

項雅行微微地笑了。(沒事。)

「那我掛了。」

(不行。)

為什麼這樣賴著一個人,心頭會甜甜的?

「好啦,好啦,一小時後再聯絡嘛!」

鄭宗宇笨笨的沒察覺項雅行依賴他的心緒,一個勁地想掛掉電話專心為他的親親老婆解決問題。

(不掛!)

項雅行開朗地笑了,笑容是和鄭宗宇爭吵以來最甜、最明亮的一次。

「那好,由你掛,你掛吧。」

(不要。)

鄭宗宇頭都疼了,弄不懂為什麼項雅行要突然鬧他。

「老婆,我掛電話也是為了要找資源幫你,你就讓我掛嘛。」鄭宗宇懇求道。

(誰是你老婆,少亂叫。)項雅行輕斥,口吻毫不帶怒。

電話費鄭宗宇要付,他一點都不擔心打太久會如何。

「好好好,不是我老婆,不是我老婆。那麼項先生你可不可以先把電話掛斷,一個小時後再撥過來,我現在要努力做一件事情挽回我老婆,求求你饒了我,掛掉電話吧!」鄭宗宇只能用求的了。

(不掛就是不掛。)項雅行笑眯眯的。

一瞬間,這世上沒有喬伊、沒有扒手、沒有周聞,他人不在意大利,鄭宗宇更未和他相隔千里之遙。

他們像待在同一空間里,相依相伴相斗嘴,世界只剩他們倆,多甜蜜。

「好,那我掛。」鄭宗宇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決定要掛電話。

(你敢!)項雅行大喝一聲。

鄭宗宇嘆氣,他不敢吶。

「雅行,你真的不願意掛斷電話嗎?」鄭宗宇投降了。

項雅行沒回答。

不願意掛電話,有很大的成分是因為鄭宗宇就像只獨木舟,而他漂浮在汪洋之中,雖然知道這艘獨木舟不會丟下他不管,但他仍是害怕、仍是恐懼,仍是緊緊抓住唯一希望。

「那就別掛,這點電話費我付得起,只要你不嫌我顧著講別支電話不理你就好。雅行,這樣可以嗎?」

柔柔地,一直把「項雅行」放在第一位的男人,柔柔地哄著他。

(嗯。)項雅行輕哼出聲,心都是暖的。

他其實、其實很早以前便愛上這個男人了,只是不願承認而已,所以安闕反對他離開鄭宗宇,可憐他身在局中看不懂。

而現在……

「雅行,我愛你,我一直都愛著你。」

鄭宗宇淺淺地、溫溫地,透過電話傳送心意。

***

鄭宗宇真的很努力。

他先是在網上查到當地一間飯店,然後以電話跟對方聯絡,讓對方同意他在台灣這邊以刷卡的方式支付住宿及在飯店里用餐的費用。

當然,所訂房間是兩間單人房啦,他瘋了才會訂一間雙人房讓項雅行跟別的男人睡在一塊兒。

接著,他打電話幫項雅行和周聞二人辦理信用卡掛失,減低損失。

辦完這件事後,鄭宗宇左聯絡右請托,求個人能盡快趕去替項雅行和周聞安排相關事宜,至少要比他從台灣飛過去快。

事實證明鄭宗宇是個好運的家伙,雖然正常管道找不出人可救項雅行,但最後他卻在很神奇的地方找到人。

那個人正好在意大利該小城附近,正好有空,也正好有朋友對意大利十分熟悉,熟悉到能利用關系找回二人的護照和行李,但是現金和一些值錢物品則別指望了。

這人和鄭宗宇、項雅行都沒有關系,亦非鄭宗宇花錢所請,而是君子旭的友人。

連君子旭都說他僅是隨便問問那人身在何處,沒想到那人就在該城近郊,而且身邊有人是地頭蛇級的,想找回護照、行李易如反掌。

當那人去飯店找項雅行和周聞時,自稱是君子旭的朋友,表示自己有假期,將會陪他們回台灣。

周聞的反應一如往常冷淡,項雅行則點點頭,覺得此人眼熟。

此人身高約莫一百八十公分出頭,十分精壯又斯文,臉型眉眼皆偏陽剛,尤其是一對劍眉煞是好看,半長的性感黑發往後梳攏,膚色卻極白,活月兌月兌是個混血兒模樣。

這份熟悉在那人自稱尹煥旂時得到解答。

七、八年前,尹煥旂曾活躍于演藝圈,是很出名的演員,演技有目共睹,但他卻在聲勢正盛時離國發展,據說是到歐洲以拍藝術類電影為主,偶爾才回國接點別的戲,去年還曾看到他在一部好萊塢片里飾演配角。

簡單的說,在他們面前的活月兌月兌是個大明星啊!

幾乎所有人都可能迷戀偶像,項雅行也不例外,事實上,當年他曾瘋狂迷戀過尹煥旂,一直到他前往國外發展前,他都是尹煥旂的忠實影迷。

偶像活生生站在眼前是什麼滋味,項雅行現在知道了。

那種感覺真的很妙,妙到項雅行無法以言語形容,只覺得整個人都變輕了,能在空中飄啊飄的。

坐飛機時他難以控制自己的目光往尹煥旂身上瞟,看他蓋毛毯,看他觀賞影片,連看他吃飛機餐都覺得好神奇。

因著興奮有趣,項雅行完全忘記周聞的存在,也沒有長途旅行的疲勞,就這麼一路快快樂樂地回到故鄉土地。

可是當飛機降落時,項雅行邊忍耐著不適,邊想起鄭宗宇。

沒辦法親自來意大利接他,想來是鄭宗宇的遺憾,此刻他必定心焦如焚地在機場等待。

其實他也是一千萬個願意鄭宗宇來意大利,怎奈簽證臨時辦不下來,他們又要回台灣了,只得教鄭宗宇待在台灣等。

那天,掛斷求救電話後,項雅行閉上眼楮,仔仔細細分析心頭動蕩的感情該喚作什麼名字?

那是愛情、是思念、是傳說中的小別勝新婚。

他承認,他真的愛鄭宗宇。

出了海關,項雅行一出來即見鄭宗宇等待的臉,焦急萬分。

君子旭也在那里,表情微帶憂郁。

他們出來後,鄭宗宇大步向前,無視他兩手拿著行李,一把將他抱住,抱得緊緊的,讓兩人身軀全部貼合沒有縫隙。

沒有言語亦不用言語,項雅行曉得這是鄭宗宇表達思念的方式。

項雅行相信,如果不是怕他發怒,鄭宗宇絕對會在機場擁吻他。

可是鄭宗宇不了解,不了解這幾天項雅行的心緒變化。

一旁的周聞朝著項雅行和救他月兌離苦難的人點點頭表示感激。

接著他環視四處,驀然間眼楮一亮,素來冷情的臉上露出欣喜,往一個方向快快走去。

不用問,那是他的愛情所在。

相對于他們的熱情,尹煥旂和君子旭二人卻顯得冷淡得多。

他們沒有擁抱亦未交談,僅像普通朋友一般點點頭,向項雅行、鄭宗宇二人說過一聲後便離開。

倘若項雅行有分神觀察一下君子旭,必定能在他嬌女敕白皙的臉上,看到一抹無法掩飾的嫣紅。

可惜,項雅行哪有工夫理他啊!

靶受男人胸膛里的溫暖跳動,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厚實,感受許久許久未曾聞到的男人氣味,項雅行實在無法想像,如果鄭宗宇從他生命里消失,會是什麼情景?

忽然,他感到恐慌,想一個人想到恐慌。

原來他愛他,真的愛他。

擁抱長得仿佛一世紀,但再怎麼長的擁抱終有結束時刻。

鄭宗宇不甘願地放開心上人,接著後退一步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看這些日子以來他有沒有瘦、有沒有憔悴、有沒有染上風霜。

項雅行放開行李,張開兩手任鄭宗宇觀察。

「你……你好像沒有變瘦嘛!」鄭宗宇悶悶不樂地下了結論。

他並未希望項雅行變瘦變憔悴,但見到項雅行過得不錯,他心里頭實在不舒坦。

「本來就沒有。」項雅行笑答。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帶著五十萬參加高檔行程的人耶。

除了最後幾天被騙,過得淒慘一點外,哪一天不是吃好、住好、睡好,又不思鄉又沒水土不服,更在意大利吃海鮮吃得無比過癮。

玩得這麼舒服怎麼可能變瘦?他沒肥幾公斤回來算不錯了。

鄭宗宇皺皺鼻子。

他本來想問項雅行曾不曾思念他,可是看項雅行的樣子……罷了,這個問題與其問出來自取其辱,不如埋進土里腐爛算了。

「有啊,我當然有想念過你,而且想了不只一次。」恍若是鄭宗宇肚子里的蛔蟲,項雅行眨眨眼,笑吟吟地回答出鄭宗宇心里的問題。

鄭宗宇大喜過望,心花朵朵開,馬上露出笑容。

「我在旅館、在飛機上,不只一次想……回來之後要怎麼整治你。」項雅行笑得比鄭宗宇更燦爛。

聞言,鄭宗宇的笑容則凍僵在臉上。

啥!整治?

「來,你給我說清楚,最近一年以來你跟多少人有染,現在還跟幾個人藕斷絲連中?」項雅行惡狠狠地笑問,想到情敵,開始咬牙切齒起來。

鄭宗宇則愣在原地。

這種想念方法到底算好或不好,他可不可以換一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