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醉情 第一章

書名︰齊王醉情|作者︰華蓉|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朦朦朧朧間,峻德齊從昏死狀態中莫名醒來。

也許還沒醒?他不大確定。

另外,還有一件不確定的事──

這是什麼地方?他又為什麼會在這里?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頭痛、胸痛、月復痛、四肢也痛!

全身陷入猶如火煉地獄的極度痛楚之中,無法動彈。

他……死了嗎?

眼前似乎看見兩抹不大真實的白色身影,在月牙色的夜暈中緩緩踱過來……

還是用……飄的?他遲疑地想了一下。

眼前的紅霧干擾了他的視線,怎麼也看不清,只能隱約判斷出其中一個白影老得不象樣,而另外一個……

則是美得不象話……

呵──莫非,他在死前見著了仙翁和仙子了?

說不定,竊听了這一席千百輪回也難得遇上的仙人仙語,能讓他修得下一世的百年福報哩!

他無聲笑著、想著,絲毫不覺得此刻的念頭有多荒謬。

重傷的身子,正一點一滴的流失生命力,他竟然不想開口呼救,就怕打破了這場仙幻夢境。

峻德齊輕輕合上眼,安靜地傾听仙翁和仙子的月夜對話。

可惜,他們的仙音仙語呢呢喃喃的,听不真切。

死亡的氣息,彷佛化成一條冰冷的蟒蛇,將他從腳底一圈、一圈的緊緊纏繞而上。

冷、好冷……真是……他媽的冷透了……

欸!仙人莫怪他峻德齊口出粗言,他實在是冷得受不了了。峻德齊在心底偷偷告罪。

恍惚之間,峻德齊的思緒逐漸凝滯、混沌……

斷滅……

※※※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句話真是一點也沒錯。」蒼老悠長的嗓音緩緩冉冉的吟念,有如一抹已經活得很古早、很久遠的靈魂,早已看透世事蒼涼,卻還是壓不住深沉無盡的千年感嘆。

「峻德四王如今只剩一個峻德治,其它三王都已離城失蹤。過不久,他們都將要從歷史上除名了吧?」接話的,是屬于女子的聲音,雖然柔順入耳,卻極端淡漠清冷,有股與老者相彷的蒼茫氣息。

「莫怪功高震主,那幾個小子的下場可以想見。畢竟歷史上,有幾個帝王會在打完天下之後,還會將身懷驚世奇才的臣子長久留在身邊的?」

「是啊!爹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女子凝言不語,眉眼間浮上淡淡愁思,眼神縹縹緲緲地向夜空眺去。

夜風從女子身側流拂而過,卷揚起一身清香飄帶,幽幽身姿如魅如幻,在月下沉靜佇立。

「英雄,只能活在亂世;離了亂世,所謂的英雄,也只是君主眼中即將叛逆欺主的惡臣賊子。」老者又緩緩的嘆了一聲。

女子本想開口回答什麼,卻又立刻住了口。

「師父。」女子從風中嗅出了異樣,姣美的臉龐一白,身形也跟著一僵。

她厭惡風里透著的那股鐵銹似的腥味。

「唔,有血味呀!」老者也警覺了,迅速左右轉頭,探查風向來源。

「這里是臨崖絕谷,不可能有人的。難道是有獸畜負傷?」女子偏首環視猜測。

「就在附近,眉兒,小心。」老者低語。

她一邊不動聲色的抬手模向腰間銀針,以備防身之用,一邊垂睫靜听四周動靜。眼神過處,地上某塊半干的黑紅污漬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啪!」

半空一滴來得異常的液體,落疊到那片污漬上,迅速地被那攤染成烏血色的泥土吸進土里,消失無痕。

污漬緩緩地又擴大了一點點,透露出那塊暗銹色的土壤濕度,又飽和了一分。心念莫名一動,她走向前,伸出一只縴白小手,掌心翻上,遮在污漬泥地的上方。

「啪!」一滴又艷又稠的微溫液體,不偏不倚落入她雪白的手心,猩詭刺目的火紅花朵,瞬間飛濺滿掌。

女子一震,瞪視著自己的掌心看了好久,才緩緩地抬頭,看向石崖上方橫斜交錯、形成天然蔭障的百年枝椏。

在枝椏間搜尋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個碎布、血漬交錯的男子身軀。那男子的四肢以極度怪異轉折的角度,一動也不動地垂掛在枝椏之間,完全看不出是死是活。

女子的視線越過男人、越過樹石蔭障,往絕峭光禿的岩壁上方攀去,眉頭不自覺緊緊鎖蹙。

這男人,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

「師父,找到了。」她仰頭極力辨識枝椏間晦暗不清的陰影,輕聲低語。「是人。」

或者,該說是個死人……

女子淡淡地挑起眉。

※※※

比里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絕谷里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听到朱瀲眉和流泉大夫在崖底撿回一個人的消息後,全都放下手上的事情,好奇地聚到朱瀲眉的房門前,不時的探頭等消息。

這一座絕谷,是流泉大夫和朱瀲眉師徒兩人創立的世外桃源。

雖然名為「絕谷」,事實上,這地方卻並非是完全和外界斷絕信道的絕徑閉谷。只不過出入谷澗的信道太隱密,而大多數進谷的人,又幾乎都抱定了此生此世不願再踏出谷外的念頭,因此,這里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絕谷」。

流泉大夫從外表看起來,真的極老、極老了,可是面色紅潤、健步如飛的身形,又讓人瞧不出他的實際年齡。

相反的,朱瀲眉則是個冷漠寡言的年輕女子。她的眼瞳永遠是深深郁郁的,彷佛承載了太多愁緒,連帶的,使唇畔也顯得有些僵硬,破壞了她本該具有柔麗線條的美好五官。外表雖然年輕,心智和靈魂卻彷佛已經蒼老,毫無生氣。

至少,谷里的人看到她笑的次數屈指可數。

比里的人來自各個大小城國,身世背景卻都極為相似──幾乎全是曾遭他們的城國君皇下令誅滅九族、僥幸逃過死劫的重臣遺眷。

而流泉大夫和朱瀲眉師徒,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朱瀲眉和流泉大夫將他們從抄家滅族的刀口下解救出來後,為他們引路進谷,提供避隱的居所。

每當谷里新進一批谷民,朱瀲眉便依他們的專長和能力分工派務,建立出一套自給自足、互相依存的體系。

此時房內幾個大漢在流泉大夫的指揮下,好不容易將墜崖的傷者從百年枝干中解救下來,搬置到床上,並且協力綁上木板枝條,固定骨折部位。

「流泉大夫,熱水來了。」一名婦人端進一盆燒煮過的淨水。

「多謝大娘。」朱瀲眉在師父大略治療過嚴重的傷骨部位後,便將後續的療程接了過去,拿起干淨的布巾浸濕水,開始清理其它部位的傷口。

當她小心翼翼地拭淨男人的臉龐,露出他輪廓深刻的五官,身後有一個人突然「啊」了一聲。

「怎麼了?」大家全回過頭去。

「我想起來了!他是峻德齊王耶!」其中一個幫忙的男人認出了傷者的身分。

峻德齊王?所有人全都一愣。

朱瀲眉和流泉大夫互相看了一眼。

「夏家大叔,你怎麼確定他是峻德齊王?」朱瀲眉問道,眉頭微微的鎖了一下。

「以前我曾陪著我家主子出使峻德城,在宴席上,我曾遠遠的見過峻德齊王,是他錯不了。」漢子一臉的肯定。

「是嗎?」朱瀲眉握著布巾,輕蹙柳眉,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

流泉大夫撫著須,輕聲提醒。「外面傳來消息說,齊王劫獄,幫助修王逃走,最後在城外崖道上棄馬跳崖。所以,應該就是他了。」

「這麼說,他真的就是峻德齊王了?」朱瀲眉點點頭。

所有人同情的目光全落到床上重傷昏迷的男子。

又一個招惹君主忌憚的犧牲者。

他的傷勢非常嚴重,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

峻德齊活下來了。

經過一段時日後,峻德齊在大家驚異又佩服的眼光下,硬是在鬼門關前踅了一圈,撐著一口氣咬牙活下來。

當他清醒時,站在床畔的流泉大夫告訴他,他已經昏迷了十多天。而他也發現,這位流泉大夫,就是當他掛在樹上時、朦朧間看到的仙翁。老人也的確人如其表,面慈心也慈。

能活下來是值得慶幸的事,不過,從峻德齊的表情看來,卻不像這麼回事。

他臉色鐵青地躺在床上,瞪著眼前名喚朱瀲眉、據說是他的救命恩人兼療傷大夫的女子,也就是他那晚錯以為的仙子。

清醒後這一個半月以來,他日想、夜也想,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怎會將眼前這個無血無淚、專愛折磨他的惡毒女人,當成了下凡仙子?

這女人外表美則美矣,心腸卻冷血得教人不敢領教。

她要是像仙子,夜叉都可以當成菩薩了!他恨恨地瞪眼想道。

不料,念頭才剛冒出來,他立即受到現世報嚴懲,重重的倒抽了一口氣。

「喂喂喂!妳、妳輕一點,行不行?哇──」峻德齊憤怒地咆哮兼慘叫,臉色死白得嚇人,額上還冒著汗,表情扭曲,像是隨時都會昏死過去。

想不到他墜崖沒死成,卻淪落為讓她凌虐為樂的對象。

「我已經盡量將力道放輕了,你忍一下不行嗎?」朱瀲眉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知是巧合還是存心的,她的話尾一落下,手上剛好進行到將布條用力綁拉固定的動作。

「啊呀──」隨著她綁緊的動作,他忍不住又發出一聲狼狽的慘叫,眼眶里瞬間浮上兩泡痛楚的水霧。

她低垂著頭,頰邊的發絲掩住她唇畔隱約浮出的笑意。

在一片蒙霧花之中,他眼尖的攫住她形狀美好的唇瓣,正以詭異的弧度緩緩上彎,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對她指控道︰「妳在笑?妳在笑!我會相信妳放輕了力道才有鬼!妳根本是故意的!」

「有骨氣一點,干麼像小孩子一樣大呼小叫的?」被他抓到幸災樂禍的笑容,朱瀲眉一點愧疚之色也沒有,相反的,干脆光明正大的抬起頭來,帶著輕嘲對他挑了挑眉。

然後,像是教訓吵鬧不乖的小男孩一般,柔皙的小手朝他裹著木板布條的右臂上輕輕拍去。

「哇啊──」一聲哀嚎沖破屋瓦。

同時間,峻德齊流下了一滴男兒淚!

嗚──痛痛痛痛痛……痛死啦!這個女人是魔鬼!

峻德齊用力磨著牙,不斷地拚命吸氣,蒼白的男性臉龐上滲出點點汗珠。

「小聲點,別嚇著附近的孩子。」朱瀲眉淡淡輕斥,姿態優雅從容地起身離開。峻德齊用千刀萬剮的凶惡眼神,氣勢萬鈞地努力襲擊她的縴細背影,直到她跨出房門、再也看不見身影為止。

這女人凌虐他人的手段心狠又手辣,冷血程度和峻德城里那位最會嚴刑逼供的刑獄官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該早些發掘出像她這種人才為他效力,說不定峻德城上下會一片清明、百貪盡除。

說真的,他很想逃,遠遠的逃離這個鬼地方,而且,越遠越好。

但是,除了渾身上下難以計數的擦傷和撕裂傷,兩條大腿、右手、胸骨,均受到程度不等的骨折挫損,他全身被木板、布條包得直挺挺得像一尊石臥佛。

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左手,也因為整個手掌磨掉了一層皮,以及後三指指骨骨折的傷勢,給包得像個白胖大饅頭。

總而言之,他現在是個全身癱瘓、無法行動的廢物。

想到這兒,他渾身忽然沒了力氣,目光渙散地盯在床頂上游移著。

廢物……

他真的會變成一個廢物嗎?

「真他媽的窩囊透頂!誰能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峻德齊極干澀的咒哼一聲。

除了身體上的傷殘,還有一件更壞的事。

他遺忘了墜崖之前的記憶!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他剛剛清醒的時候,一開口就只問這句話。

峻德齊對于自己為什麼落到這個景況,完全沒概念。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墜落崖底,把自己全身的骨頭摔得支離破碎的,淒慘無比。

他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自己的身分,甚至記得他為了大哥峻德修與城主吵了一頓!只是,記憶到這里便斷了線。

他怎麼也不記得自己身上為何會有箭傷,為何會墜落崖谷。這種感覺就像他的生命被人偷走了一部分,時間空蕩蕩的懸在那兒,空得令人焦躁、空得令人有些作嘔。

直到最後,當他明了這個谷里沒一個人能給他個答案後,終于閉上了嘴。

這個山谷與世隔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墜崖,住在這崖下絕谷的人又怎能知道?

「該死、該死、該死!我到底忘了什麼事?」

峻德城和天下大勢正處于極微妙緊繃的狀態,任何的更迭變異,都會大大的牽動整個局勢。

現在峻德城不知如何了?義父才剛剛登上天下共主的君皇之位,千頭萬緒,百廢待舉,想必義父正急切地等著他回去協助效力吧?

還有大哥呢?義父該不會真的將大哥定罪入獄了吧?天下人都知道,峻德城的共主之位,是峻德修王揮兵攻下的戰績,義父怎能抹煞掉他所有的功勞?

想即刻沖回峻德城的念頭,強烈得令他焦躁不堪,然而卻苦于慘重傷勢,使他動彈不得。

心急如焚的感覺,蔓延到全身,所有的傷口開始熾疼起來……

※※※

闔上門的一瞬間,朱瀲眉听見了他那聲充滿挫折感的低咒,心口不由得緊縮了一下。

她以為他放棄了那段記憶。

原來,他只是小心的藏著,在四下無人時才會不斷自問、不斷折磨自己……

他……似乎極想回去他那誓死效忠的君主身邊……

朱瀲眉有些出神的呆站在門口。

「眉兒,里面那小伙子還好吧?」一位白發老者捻著長須,站在樹下喚她。

「他身上傷骨的接合現象都很穩定,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自行活動了。」朱瀲眉轉過身,淡淡笑答。

這句話,是實情也是安慰,存心要說給門內人听的。

「剛才听他吼得中氣十足,表示這年輕人的身子挺壯的,復原會很快。」老者瞧出她的意圖,無聲地呵呵笑道,也提高音量配合她。

朱瀲眉讓師父的刻意調侃惹紅了臉頰。

「師父,我們過去前院說話吧!」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接著強自鎮靜地走下門前兩級台階,用眼神向老者暗示。

老者會意她不願讓峻德齊听見某些話,于是點點花白的頭,緩慢地抬步先行。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一路上都不開口,直到遠離了峻德齊的房門,來到院外的空地後,兩人才極有默契的停下來。

「師父……」朱瀲眉首先開口,喚了一聲後又住了口,細細斟酌著要如何說下去。

「妳不想讓峻德齊王回去?」白發老者輕捻著胡子笑問。

「師父!您、我……」突然被戳破心思,她一時手足無措。

「傻丫頭,老夫投身朱府食客十多年,幾乎是看著妳長大的,妳這點兒心思,我會看不出來?」老者呵呵笑出聲的音調充滿疼愛。

朱瀲眉看著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人,感染了他的笑,粉色的唇不自覺地緩緩勾起。

從開始長記憶的兒時,她便已記得他的存在;直到在爹的授意下,向老人行過拜師大禮,成為唯一的入室弟子,老人亦師亦父的教導她所有的事,他在她生命中的地位更加深不可拔。

當年,整座朱府上下,包括她曾經呼風喚雨、權傾一時的爹,全尊敬地喚他為「流泉大夫」,至于他的本名,不知道為什麼,竟沒一個人記得。

包玄的是,也沒有人記得流泉老大夫到底有多「老」。

老人不只發白,連眉毛、鬢角、長須,全是雪花花的白。

他老得讓人看不出年紀,渾身透著一股教人莫名地望而生畏的仙骨味兒。

「我好不容易救起他,不想眼睜睜的看他回去送死。」她垂下眼睫,伸手在樹干上輕輕剝著老脆的樹皮。

「直接告訴他墜崖的真相,補上他失去的記憶,不就可以把他留下來了?」白發老者的表情嚴肅了一些些,看著她的眼神露出一抹微微的精光。

「他主動放棄那段記憶,表示他不願意記起。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勉強他重拾他舍棄掉的空白片段?」

「眉兒,他是因為受到重創才造成失憶,這個狀況也許只是暫時性的,要是他想起來了,他仍然會想走的。」老人提醒她。

「到時再說吧,至少他不是現在要離開。他現在回去的話,絕對必死無疑。」她抬起細致的小臉,露出固執的表情。

「峻德齊王的忠誠心和責任感是出了名的,妳阻擋不了的。」他捻須轉身看向小屋。

屋里的那個男人,意志力也強得異于常人。從極高的懸崖向下摔落,傷成那樣還能咬牙撐下來,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這兒是絕谷。」只要不告訴他出谷的路的話,依他的傷勢,短期內想要自行出谷,是不可能的。

「一座小小絕谷能困得住天下聞名的峻德齊王?妳太小看他的能力了。」他還是不大贊同她的想法。

「師父,我們對他來說,只算是陌生人。由我們口中得知峻德城主要誅殺他,他會相信嗎?萬一他不信我們的話,為了求得真相,反而不顧一切的奔回峻德城送死,那麼,我們善意的勸告,不就成了一道他的催命符?」

「說到底,妳還是堅持要留住他?」

「能保他多久,便是多久。」她的眼神異常堅決。

「也罷!不過,听師父一句勸告。當那個男人想走時,千萬不要攔他;他的面相顯示,還有命定的任務必須了結。」

「命定的任務?那是什麼?」朱瀲眉偏首隨口問道。不過,心里也不大期待會得到答案。

師父總是如此,常常會講些高深難解、充滿玄機的話語。

「呵呵,天機呀!」

朱瀲眉毫不意外听見這句話,只是沉默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