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妻 第二章

書名︰啞妻|作者︰天使J|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翌日

幾名壯漢組成的迎親隊伍沿途敲鑼打鼓,聲勢浩蕩的前往京城郊外--

冷鐵生騎在俊馬上,準備迎娶他的新娘回府。當然,他身後跟著一大群吃飽撐著沒事干的雜人等來湊熱鬧--

八成的人都來看戲是吧?

哼!準新郎臉上毫無任何表情,今日是大喜之日,他這張冷臉算是非常好看的了。

其實,他也不用顧慮太多,因為沒人敢去看他的冷面孔,除非是哪家人府里的食物快壞掉了,拿來冷鐵生的面前晃一下,保證馬上結凍成冰,保持新鮮。

如冰雕刻鑿的冷面孔乍然見到前方一抹紅色的身影站在雪地里,一動也不動的,毫無反應。

冷鐵生愈漸逼近才看清那抹紅色身影是個新娘?!

不會是他的新娘吧……

腦子才這麼想,反射動作卻是大聲一喝︰「駕!」

跨下駿馬加快腳程,不過眨眼功夫,冷鐵生即時收緊手中韁繩,龐大的駿馬猛噴氣,高人一等的冷鐵生可是全身散發冷然的氣勢,一雙銳眼瞅著新娘--

一身鳳冠霞披的人兒杵在雪地多久了?

瞧她清麗的臉龐凍得快發紫,而他的心里已漸漸醞釀出怒氣。她存心讓他娶個死人回府是不是?

不敢讓人發現雙親已趁半夜離開,尹玄念不得不出此下策,凍在雪地里等人來迎娶。他現在終於知道準新郎的真面目--冷然難看的緊。

尹玄念緩緩的伸出快要凍僵的手,攤開一張紙條給他看。

冷鐵生觸踫到冰冷的手,心里猛然一顫,她的手毫無溫度的冰冷,他大掌緊緊一握,揪皺了紙條連同溫暖了準新娘的手--

尹玄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清澈的雙眸望著他,彼此視線交會,都感到不解……

此時,幾名壯漢已將花轎抬來新郎、新娘倆人的身邊。

呃,這兩人還在眉目傳情呢。

一時之間倒是無人敢打擾;無人敢開口請新娘上花轎;無人敢說新娘子拋頭露面會不吉利的。

所有人都在瞧這新娘子模樣生得美--冷爺的眼光真是『慧眼識英雄』啊。

當家主母比那冷爺旗下所經營的樓、欄、院里的花魁姑娘還要清麗月兌俗,難怪冷爺天天去觀察人家是不是賢妻良母,會不會偷懶一天不賣粥?

他們的當家主母可沒讓冷爺失望,她是個堅忍不拔的女性典範,絕對不會拋家棄子--就像命苦的尹大娘一樣。

不過,怎沒見到他們倆夫婦?

闕不搶在心中納悶。接著他臉上露出一抹笑--女人家嘛,情緒大。

尹大娘八成是經不起離情依依的苦楚,一定又昏倒在尹老頭子身上了。不然當家主母怎會獨自一人在外面呢。

尹玄念驟然想起仍握在手中的紙條,上頭寫著--娶錯妻。

依他猜測冷爺看了之後一定會明白意思,然後結束這一場烏龍事件。而他願意跟他回府去做牛做馬來抵債,直到恢復自由之身再踏上尋親之旅。

他已經想好尋親的路上盤纏該從何而來,他打算先賣字畫維生來存夠了一些銀兩。總之,萬萬不能跟冷爺借貸,那只會害自己負債累累,利滾利、息加息,他要做牛做馬到何年何月才能還清債務?

下場可能是一輩子老死在人家府里……嚇!尹玄念心下一驚,猛然抽回手,小心翼翼的攤開紙張,千萬別破了,他的命運完全掌握在這張紙條上。

新娘子皺著柳眉,似乎很苦惱的看著手上發黃的紙;冷鐵生的冰冷面孔顯現出稍縱即逝的錯愕。

紙條上寫了什麼?

充當媒人婆的闕不搶深感驚訝的說︰「冷爺,咱們的當家主母寫情書給您呢。」他的銅鈴眼瞪得好大,歪斜著頭看著新娘子露出吃驚的神色,接著是微惱的抿唇--似乎在責備他。

「嘿嘿……」闕不搶乾笑兩聲,不好意思,他大字不識幾個,根本看不懂發皺又透了水的潮濕黃紙寫些什麼,可沒辦法為冷爺傳遞情話了。

當家主母千萬別怪他,還有在場的這群人也要理解;夫妻之間的情話要關起房門來說,不相干的人不用知道太多,冷爺會害羞的。

丙真如此!因為新娘子不怕他,肯乖乖的讓他握手心。冷鐵生大手抓來那張泛黃的紙,不用看了,隨手將紙條藏入衣袖內,紙條上一定寫著她矜持開不了口的話--相公,我愛你!

她一定也發現到他每天去看她;一定是的!冷鐵生移不開的眼光多贊賞他的新娘啊,瞧她一直不敢抬起頭來,不敢再多瞧他一眼,女人家是害羞。

喝喝喝--『冰凍人』霎時覺得天氣好熱,新娘子害他也跟著害燥……

這十二月寒冬算什麼!

此時此刻,他明顯感覺到--冷然不曾為誰所動的心開始慢慢融化……

就為了她!

要趕快把杵在地上當木椿的小雪人抓來懷里降低自己身上的溫度,他--冷鐵生是大名鼎鼎的『黑社會』龍頭老大,可不能讓人瞧見他不是黑、就是白的冷面孔也會出現粉紅色。

快速顫動的一顆心仍無法恢復正常律動,快要被體內熱氣給悶死的冷鐵生伸出長臂一勾,在眾人還來不及眨眼之前,新娘子已經穩當當的抱在懷中--

終於,如願以償!

才不管甚麼男女授受不親的鬼戒條,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他情不自禁的逾矩。她將是他的妻,她將會為他生下一打的小蘿卜頭,男孩兒要像他;女娃兒要像她,而他們夫妻倆--會永永遠遠的相親相愛、相敬如賓、長相廝守一起到老……

「我馬上帶你回府去拜堂。」

冷鐵生操縱跨下坐騎立刻轉向,大「喝」一聲,隨即是飛也似的白色景象一一掃過眼前,寒風颼颼呼嘯而過,尹玄念尚未從驚愕中恢復正常反應--

腦中僅殘留了一項事實--冷爺沒看他寫的字條?!

他沒看字條、沒看……

尹玄念原本活絡的腦子正在逐漸僵化之中,而凍僵快麻痹的身體悶在男人懷里漸漸回溫卻是不爭的事實。

出乎意料之外的突變讓一群人都傻楞楞,惟有闕不偷立刻驚叫道︰「啊!冷爺先抱新娘回府去了,那我們這些人還從大老遠扛著重死人的花轎來做什麼啊?」

真是多此一舉!

「不愧是冷爺,瞧他辦事多快、狠、準啊。」媒人婆闕不搶也跟著驚嘆道。

來湊熱鬧的人均在想--如果能娶得如此嬌妻美眷,他們大概也會像冷爺一樣迫不及待將人給『打劫』回府。

當眼前景象飛也似的驟然停止,尹玄念便開始提心吊膽發作緊張--

從未見過大戶人家的婚禮排場如此驚人;視線往前看去,大廳之內賓客雲集,再再提醒他婚禮即將舉行,耳朵听見一片吵雜聲中有人萬分驚喜的喊道--「冷爺帶著新娘子回來了!」

尹玄念心慌意亂的抓著新郎的胸前衣襟,他將他抱下駿馬,有人立刻上前將馬匹牽離。

尹玄念揪緊衣襟的指節泛白,清澈的眼鎖住男人銳利的眸光,內心在吶喊--『請你看清楚,別被我的外表騙了,我是個男人啊,比一般女子還要高的男人!』

從以前到現在他就覺得不能說話為他帶來許多不便,卻不像此刻這般的糟糕!

懊怎麼辦?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大落落的看著他;她的眼楮似會說話,傳達出的訊息是驚恐;莫非她在害怕婚禮來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呵,他的新娘該不會將他們通通當成罪犯來看待?

瞧她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冷鐵生難得輕聲安撫人︰「別害怕這些黑白兩道的賓客,若是沒有一定的交情,我是不會隨便請人來府里的。」言下之意就是這群賓客皆稱得上是他的好友。

人脈廣闊的冷爺即將犯一場嚴重的錯誤,然,他仍不知他們倆不能拜堂!

毫無頭緒的腦子想不出什麼解決之道,尹玄念松開手,他要找出藏在冷爺衣袖里的紙條,最起碼要讓冷爺知道娶錯人了,如果婚禮勢在必行,他會陪他一起瞞天過海。

尹玄念探入衣袖的手隨即被冷鐵生抓出來,他冷言說道︰「我已經明了你的心意,既然給我的東西就不許收回。你應該把蓋頭巾給我。」說罷,冷鐵生已經霸道的抽來她手上握著的紅色蓋頭巾,他會親自為她覆上。

低首凝視她絕色的臉龐慘白,微啟的檀口欲言又止,甚至雙肩發顫,屋外冷,他們不該蹉跎寶貴的良辰吉時,「我已經等不及進去拜堂了。」

冷鐵生攤開紅色蓋頭,由玲瓏滿目、綴滿珠翠的鳳冠覆上,同時遮掩了令他魂千夢縈的清麗臉龐。

很滿意的看著他的新娘,他不禁輕聲喟嘆--

她身上有一股特質,說不上來迷惑他的是什麼,似乎是淡淡的書卷氣……

這不該是賣粥的負債人家會有的,何況她是個女兒身,常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鮮少平民百姓人家會讓女子讀書、習字,可見她的雙親有著與眾不同的心思。

還是……因為他喜極過頭所產生的荒謬感覺……

不過也無所謂。他有那個肚量去接受女人除了相夫教子之外,還有其他方面的才能。

他都可以想像一群孩兒圍繞在娘的腳邊,纏著她耍賴、要求這、要求那;她應該會教他們的孩子習字吧。

冷鐵生心情愉快的一哂,執起新娘的手,他要帶領她一同踏入廳堂完成典禮儀式,相偕迎向他們美滿幸福的未來。

尹玄念定在原地不肯移動分毫,他要讓他了解這場錯誤有多荒唐!

抬起手來就要揭去頂上的蓋頭,冷爺的聲音立刻命令道︰

「我不許你扯下蓋頭,有我牽著,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你有跌倒的狀況發生。」

多麼專制的語氣,男人發號施令慣了;明知惹不起這種人,心中的罪惡感仍是提醒他必須糾正錯誤;寧可先讓對方知道目前的狀況,他會敢作敢當面對未知的命運擺布。

心急如焚,尹玄念堅持抓下蓋頭的手立刻被撥開,一瞬身體已經懸空,雙腳踏不著地,雙手反射性的抓牢扣在腰際的手臂,暗中使勁欲扳開,此時耳畔傳來一句--

吉時已到!

四周一片嘩然,尹玄念腳才落地,手上硬是塞來一條紅布,司儀緊接著宣布︰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接下來是拜著被冷鐵生特地請來的某位高官當主婚人,再來是夫妻交拜,尹玄念被強壓下的頭已經昏頭轉向跟男人結成夫妻,有口不能言,為時已晚,一切已成定局--

被送入洞房的途中,尹玄念頹然喪氣的開始擔心當男人發現這場錯誤之際,他會落得什麼下場?

望著紅色的身影被僕人帶走,冷鐵生發現到一件事,他的新娘並非心甘情願嫁給他。

撩開袖口,霎時見到左手臂上留下十指痕跡,冷鐵生微皺眉的猜測︰她是不是不喜歡他?還是女人家害羞、扭捏的心態作祟才會反抗他?

想不出個個中原因,冷鐵生頓時覺得這大廳之內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熱鬧氣氛是種諷刺--他是不是自做多情?

「爺,請入席。賓客們若沒灌醉你,是不會這麼快放你回房去的。」蕭孟海過來主子身邊提醒道。

冷鐵生微勾起嘴角,瞬間恢復平常一慣性的冷然。想灌醉他,當然願意奉陪。

「孟海,幫我擋些酒。」

「這是當然。」不用冷爺吩咐,他也會幫忙。今日是冷爺的大喜之日,新郎總該清醒的盡些義務吧。

眼尖的看見鋪在地上的紅毯有張紙屑,折腰拾起,暫時先收入衣襟之內。今夜,他若是沒醉的話,會記得丟掉它。

蕭孟海隨主子身後進入酒宴之中,一向知其主子心思的蕭孟海沒察覺主子在這場酒宴當中,喜酒喝得有點悶……

***

尹玄念枯坐了幾個時辰,房內有兩個名叫春花、秋月的丫環陪伴。只要他起身就會被按回床上,真是存心折磨人……嗟!如果他會說話,一定把人請出去。

不自覺的緊咬下唇,像是瀕臨宣判死刑的犯人,分秒難捱,如坐針氈,心里七上八下的毫無應對之策。

想不到自己會淪落到今日這地步;腦中思緒萬千仍想不透冷爺為什麼要娶他?

他有打听過他嗎?

知道他爹是個賭鬼;他娘是個苦命女,而他在他人眼中不過像個乖巧的女兒,所以錯娶?

沒有人知道他也會怨--恨自己是個不男不女的啞子!

他的身子不似女人縴細,雙手也不似女人的柔荑那般修長好看,這群人的眼楮都長哪去了?!

坐在床褟不能動,全身僵硬,尹玄念也是有脾氣的,只是以往不曾發作過。此時,他再也受不了內心的苛責與等待的煎熬……

微惱的將戴在頂上壓得他頭昏腦脹的鳳冠給摘下,沉窒的房內頓時多了兩道尖銳的女音--

「啊!夫人,不可以摘下鳳冠。」丫環春花驚叫道︰「這樣會被認為不成體統。」

另一名丫環秋月也搭上嘴︰「咱們的主子若是瞧見您這模樣會生氣的!」

『主子、主子……你們的主子荒唐!』他該去的地方是柴房、馬廄、佣人房,而不是入洞房!

尹玄念美眸一瞪,眼底閃爍銳利的光芒,爆發而出的惱怒情緒登時讓兩名丫頭看傻了眼--

他們的夫人身上自然透著一股傲氣,精致的臉龐雖美,攝人的視線卻教人不敢迎視;丫環倆人乖乖閉上了張大的嘴,沒了聲音,不敢堅持己見。

失禮了。他不該遷怒無辜,春花、秋月只是盡責而已。尹玄念眼神一黯,能夠體恤得看人臉色過日子的下人,他……仗著什麼身份來對別人發泄怒氣?

內心好生愧疚,尹玄念伸手接過春花遞來的鳳冠,走去擱在八仙桌上。

他環顧室內,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引人十指大動,他雖餓卻吃不下;挪開視線,牆上掛著一幅偌大的山水字畫,深受吸引的來到字畫前,乍然想起以前的私塾夫子是個愛畫之人,不吝教他如何提筆著墨,也很有耐心的教他閱讀書卷,那段時光是他最懷念的日子--

為了躲避討債的人上門抓他去賣,夫子還曾經收留過他一段時間呢。沒忘記夫子總是掛在嘴邊嘆道︰可惜了是個啞子……

「你在想甚麼?」帶著一身酒氣的男人在他身後問道。

嚇!尹玄念提心一顫,一口氣憋在喉頭,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不知男人是何時進房的?

龐然的身軀貼上身,親膩的攬他入懷,尹玄念逐漸僵化的身體很快變成一根木頭,真的可以拿去柴房當柴燒了。活絡的腦子到此刻才想到--他原本要找紙跟筆墨,竟然忘了……

佳人入懷,他的感覺沒錯,她身上的確帶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

瞧她剛才神情專注的盯著牆上字畫,渾然不知他已來到,丫頭們都被他遣退了。現在,是屬於他們夫妻倆的時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過他不急。

冷鐵生撩起她披散如黑緞般的發,低首湊上鼻尖貪戀的嗅著,她身上沒有樓里的那些姑娘們身上所散發濃郁刺鼻的香氣,他喜歡她自然散發的書卷氣,不介意她以後到他的書房去。

「你餓不餓?」她整天都沒吃下任何東西,一定餓壞了。以後,她不用擔心債主上門與挨餓受凍的日子,他會好好保護、愛惜她的。

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耳垂,她乾乾淨淨的模樣真美,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

尹玄念一瞬面紅耳赤的旋身推開男人,有些微的惡心和不知所以然的感覺……

他似乎有些訝異的凝視著他--

是不是認為他該遵從、接受他親膩的舉止?

『你錯得太離譜了,冷爺!』

沒再看男人錯愕的冷面孔,尹玄念調離視線,走去梳妝台前找找有沒有紙筆?

他要跟他交代清楚一切真相,之後要殺要剮隨便他處置了。擔心過後,尹玄念只剩下面對命運的勇氣。

冷鐵生難以接受新娘竟然不搭理他?

他們成親了--他是她的丈夫、相公;天殺的--他就這麼沒有女人緣?

走在路上,尋常人家的姑娘都會躲開他,就連路上的狗也會自動閃邊去……

難不成,他的長相如此可怕?

模模伴隨自己二十四年來的面孔,又沒少了鼻子缺只眼,只是臉上罩著一層寒霜,凍得一顆火熱的心霎時結冰。

她是不是看不起他這種人?

雖然他經營『娛樂場所』,不過他可沒有干出逼良為娼、婬人妻女、放高利貸給困苦百姓人家;他坑得都是有錢有勢、不學無術的公子、火山孝子,還有那些仗勢欺人的高官老爺子們。

她以後會了解的,她的夫君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冷鐵生悄然無息的跟在妻子身後,看她在找些什麼找得出神?

想喚她名子提醒她該盡些義務,不過--她的閨名是……不知道?

冷鐵生只好叫︰「娘子。」多生疏的稱呼。手下們都稱呼自家的女人是惡婆娘--嗟!憑他的眼光,怎麼可能娶回一只母老虎呢。

手下們又常常死要面子的說他們自己是條虎虎生威的老虎,他倒是不會取笑他們是紙老虎,他的手下各各能干,只不過家里坐鎮了一個名叫『武松』的女人罷了。

至於他的妻子--只會引發男人的保護欲……

「快過來吃點東西。」

冷鐵生霸道的揪著他的手拖來八仙椅子坐好,尹玄念瞠目結舌,哪里還吃得下。

冷爺的房里沒有紙筆。他找遍了所有擺設都找不到……糟糕!

心急之際,驟然想起那張紙條,尹玄念立刻把冷鐵生的左手抓來,掀開衣袖仔細翻找--喝!紙條呢?

到哪去了?

冷鐵生逕自盯著新娘,愈看愈喜歡,一時之間倒是忘了紙條這回事。

忍不住要辣手摧花,有點心疼她受不受得住?

沒辦法,自從發現她之後,其他女人已經提不起他的興致了。冷鐵生只手托腮,抽回她檢查的左手,她很內疚是嗎?

無所謂的,手臂上的十指痕跡已經消失,他皮厚肉粗,不將那小小的掙扎放入眼里,他在乎的是怕她不喜歡他。

看來,是他多慮了。冷鐵生塞給她一只酒杯,新婚夫妻要喝合巹酒。瞧她傻楞楞的唇色發白,是害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吧?

放心,他會很溫柔的待她,她是他的妻,不是勾欄院那些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偶爾他才會踫那些巴結他的大爺們送來的女人。

婚後,他絕對會忠貞不二,她會漸漸明了他是個好丈夫。

尹玄念的手被男人勾住,冷爺瞧他的眼神專注的令他差點摔下酒杯,顫抖的唇就口喝下合巹酒,有點苦,身體漸漸暖了,心好冷……

他寫的紙條在哪?

遺失了?

還是收起來了?

他為什麼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女人嚇呆了,真是。冷鐵生把她手上的空杯拿來,隨之拿著瓷碗,為她盛起象徵『早生貴子』的甜點,他很貼心吧--是鐵漢柔情的表現。

尹玄念深吸了一口氣來穩定內心慌亂無措的緊張,為今之計,他只好……

尹玄念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伸手往領口模去。

「磅當!」

冷鐵生端在手上的瓷碗落了地,換他瞠目結舌了。他他他……瞧見了什麼?!

他的妻在寬衣解帶……

喝喝喝!冷鐵生倒抽了三口氣,意外啊,太意外了!

微醺的臉龐終於出現了粉紅色,那是飲酒所致,絕對不是他臉皮薄,害燥。

他遇多了勾欄院女人勾引的經驗,各各眉目含春,香軟滑膩的身子貼上身,他都不會有這種反應--差點迫不及待撲上去!

『讓你看看我的身體,你就會知道我是個男人!』尹玄念情非得已,出此下策。

「千萬不可以月兌了嫁衣。」冷鐵生跟著站了起來,拉開她的手,凝視她精致的臉龐沒有半分的害羞神情,倒是一副錯愕的微啟朱唇。

湊唇輕刷過她的唇瓣,嚐起來軟綿綿的。這會是想要勾引他的妻子嗎?

臉紅了,不說話,清澈的眼仍是大落落的看著他。「你真是與眾不同。」說罷,冷鐵生一瞬抱起新娘,再出口的語氣帶點邪肆,「月兌掉你身上的嫁衣是我為夫的權利。」

啊!男人抱他進入內室,他們不可以……

尹玄念還來不及掙扎,人已經被冷鐵生放在柔軟的床褟,他隨手一勾,紗帳緩緩垂落,遮掩了一對新人床上的曖昧天地。

天……他不是女人,怎麼能洞房!

尹玄念立刻閃到床內角落。驀然,腦中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是不是會心甘情願接受男人將要做的事?

赫!他在想甚麼啊?!

尹玄念揪緊前襟,拒絕冷鐵生踫他;自願寬衣解帶讓人驗明正身,跟非自願被人扒光了衣物才知他是個男兒身的事實,這兩者之間的感覺差多了。

不打自招與欺瞞僅差一線之隔,怕冷爺會誤會他是個卑劣的小人;他不怕冷爺發現事實之後的惱羞成怒,藏在骨子里的傲氣卻不容許自己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怎麼了?」為何又不讓他踫了?

冷鐵生的手伸在半空中,滿臉錯愕的看她似有話要說--

他回答不出話來,就算是丹田凝氣的想要發出任何聲音都徒勞無功。他是個啞子,是啞子、啞子……

『察覺到了沒有?我根本不會說話!』

尹玄念的檀口開了又闔、闔了又開,看在冷鐵生的眼里無疑是種誘惑--大掌扣住妻子的下顎,長臂一攬,將人拖來懷里,俯首吻上軟軟的嘴。

不論她剛才要說什麼,他現在已經沒耐心等了。這女人真會欲擒故縱的把戲,她不需費心的誘惑,他已經為她瘋狂!

冷鐵生忘情的吻著那兩片粉色唇瓣,空騰的手一一解開嫁衣的盤扣,略施力一扯,新娘嫁衣已落在褟上。

尹玄念被吻的快要窒息,瞠然的眼映入男人濃密的睫毛扎到他漲紅的臉頰。明知他錯認了性別,感覺依舊是惡心,他的手掌模到他的胸膛來了,登時他的唇舌離開,而他終於可以喘口氣……

尹玄念不忘將冷鐵生推遠些,伸出的手一瞬被揪住,身體被人給大字壓平,尹玄念感到錯愕的同時,「撕--」單衣霎時成了一塊破布,就握在冷鐵生的手里。

「喝--」緊接著听到冷鐵生低沉的抽氣聲!

銳利的眼盯著身下的人兒,白皙勝雪的肌膚有兩點櫻紅突起,這不該是女人的胸部--瞧他看見了什麼!

尹玄念只見男人咬牙切齒,明顯在癮忍怒氣,房內突的變得好冷……

散在床沿的紅色嫁衣異常醒目的諷刺他們之間犯了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冷鐵生氣到雙目刺紅,只想把人給殺了!

又是「撕--」的一聲,尹玄念的已空,一瞬被抽離的破布刮破了大腿處的皮,腥紅的鮮血泊泊流出……

多麼細皮女敕肉的身子卻是跟他是相同的性別!冷鐵生丟開手中碎布,滿懷憤恨的開口問道︰「難道你不肯給我一個解釋?」

他就像個傻瓜似的被耍得團團轉,甚麼娶妻生子,甚麼平凡生活,甚麼憐惜、疼愛通通都是一場空!

這張該死的絕色臉龐不該出現在男人身上,不該迷惑他的心智,不該將他的面子往地上狠狠踐踏--

「你、真、是、禍、害!」

冷鐵生憤怒的一吼,只手掐住尹玄念的脖頸,呵,沒長胡子的男人竟然還有喉結,他只要稍稍施力,絕對扭斷它。「還不肯說嗎?」

尹玄念任由他發泄漫天怒火,清澈的美眸與刺紅的銳眼對峙;一個沒松手放過,另一個視死如歸。

尹玄念眼楮眨也沒眨一下,他早有心理準備要殺要剮隨便他了。會怕死嗎?

才不!

只要能消了冷爺的怒氣,不遷怒於雙親,他一死又算得了什麼,不過世上少了一個不男不女的廢人罷了。

或許還能讓他爹引以為鏡來戒賭呢,多可悲……

尹玄念斂艷的唇勾起一抹淒然的笑,如果能夠說話,他何嘗願意他們之間發生這麼離譜的荒唐事。

『殺了我,快動手!』

堅定的眼神無懼於男人狠戾的眸光,他在嘲笑自己不想活;也嘲笑男人遲遲不痛下殺手,他也想開口反問他--『有什麼好猶豫的?』

凝窒的氣氛不知維持了多久,冷鐵生終於被尹玄念致生死於度外的超然態度所折服。

盛怒之下,誰不是面對他就哭爹喊娘的聲聲求饒,唯獨他--無懼、無畏的勇氣震撼了他--

「你不愧帶種!」完全不怕他發狠。冷鐵生松開手,既不甘心也不舍得就此把他給扭斷頸子。

劍拔弩張的危機解除,尹玄念撐起身子,張著發紫的檀口不斷喘氣,胸口劇烈起伏不定,立刻抓來嫁衣覆上光果的身體,一雙美眸依舊看著男人,不敢錯過男人臉上顯現的任何情緒;是要將他轟出去、休了他或留下他來當奴才?

他在等……要贖罪。

冷鐵生咬牙瞪著他,內心在掙扎--甘願放過他嗎?

他好喜歡這個人……就算此刻才發現是男的,然,已經放入心里的感情能夠說丟就丟嗎?

想到自己歡天喜地的娶妻,結果弄出個天大笑話!

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竟然是個帶種的家伙,一個不怕他的家伙!

瞧他脖子上的五爪痕跡,都快被掐死了還不肯解釋,為什麼不說話?

為什麼連句道歉也沒有?

他不知他的性別,本人總該知道吧。為什麼不阻止他的錯誤?

「別告訴我你是個啞吧!」

情急之下,問出口的話簡直可笑至極;他若真是個啞吧還能說什麼話,可見他氣瘋了。

乍然--想到他獨自站在雪地里,遞給他一張紙條……

冷鐵生伸手去衣袖內掏,竟然沒有?!

那張情書呢?

嗟!他到現在還認為是情書,男人不會寫情書給他--

實在錯得離譜極了!

「可別真的是個啞吧。」冷鐵生微惱的自言自語。

尹玄念的眼神一瞬變得黯淡無光,冷爺終於察覺到了嗎,他該死的不能說話造就了一場錯誤發生,他怪冷爺荒唐,然自己呢?

誠如他所言--是禍害!才會造成他的荒唐。

尹玄念伸出手來握住冷鐵生的右腕,在他納悶的同時,尹玄念已將自己的食指咬破,清楚的寫上一個啞字。

冷鐵生看著手心的答案,登時驚愕的無以附加--

他是個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