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魔法 第五章 危險和告白的關系

書名︰愛情魔法|作者︰狐狸|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約克被折磨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人面梟們才算散去。盜賊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在此之前又被砸昏過去兩次,不過大家異口同聲地告訴他凶手是可恨的人面梟,並一起詛咒它們。

他們到最近的集市買了兩匹馬,由于是光明教會付錢,所以他們買了最貴和最好的,然後把隱藏在山里行李掛在後面,繼續向費多進發。

第三天的時候,他們終于走上了費多的官道。

車上,男人們正在聊天。

「我說過了,冰凍空間不能切割出稜角,我倒有另外一塊藍色的石頭,叫天藍之海,不過是創造類……」狄特說。

「你身上真有那麼多這種玩意兒?」盜賊忍不住叫道,「雖然我沒見過,但冰凍空間可是神器,那些大魔法師知道非羨慕瘋不可!那個天藍之海也是神器嗎?」

「就算是神器,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天藍之海的顏色倒是很適合約克的眼楮,它可以配上銀器做成鈕扣或胸針,放在約克胸前一定很漂亮。你覺得呢?」狄特柔聲問約克,另一個人迅速恐懼地轉頭去看休斯,「你覺得呢?」

對方聳肩,「我?你如果送我我就把它拿當鋪去。」

一陣驚慌的馬嘶傳了過來,馬車驟然停下,前方傳來麗婭丹娜的大叫,「神啊,喪尸,是喪尸啊!」

那種發現新大陸般驚嘆的語氣感染了每一個人,大家爭先恐後地探出頭來觀看傳說中的喪尸——這片大陸死靈術幾近絕跡,而稀罕的東西總是讓人想要圍觀。

那的確是一個喪尸,有著徹底腐敗前灰白的皮膚,渾身散發著腐臭的味道,看打扮他曾是一個農夫,可這會兒雙眼血紅,獠牙從嘴里探出來,流出骯髒的白沫,一臉饑餓地看著那群大眼瞪小眼看著它的人們。

約克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里怎麼會有喪尸?這可是官道上,看來費多城情況不妙……」他說。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光是想起某些恐怖傳說中一整個城市布滿食人喪尸的情況就讓人覺得惡寒,可如果不是城里的居民已經全無抵抗之力,怎麼會讓這種邪惡的生物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官道上呢?

扁明之神啊,這種瀆神的事情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光明教會神聖統治的大陸之上,發生了!

騎士首先拿著劍向喪尸沖去,其余幾人也紛紛加入了群毆的戰團,除了法師把手收在袖子里看熱鬧。老實說他和喪尸還算是同一陣營,但既然已經賣身給了光明教會,他還是決定冷血地看著同伴的戰死。

那只可憐的喪尸敵不過人類的群毆,很快便被砍成了十幾塊——這個是為了防止復活——可憐巴巴地散落在道路上。

「難道我們真要進那個城嗎?」剛才神勇無比的女劍士遲疑著看著前方黑暗的道路,「那里一定布滿了可怕的喪尸,讓我想起傳說中別格斯‧費文斯的死靈之城什麼的,那可是個小孩子听到都不敢大聲哭的故事呢。這種恐怖的東西應該交給一些上位白袍啦、大魔導師啦去做,我只是個柔弱的女性,不應該和這麼恐怖的生物打交道。」

「是啊,我只是個盜賊,」休斯見縫插針地說,「而且我信奉中立之神,黑暗和光明的勢力應該均等,我為什麼要為光明教會賣命。」

「別格斯的死靈之城是什麼?」狄特問。

「你以前都是住在地牢里的嗎,狄特?死靈之城就是全是不死生物的城,不過它可不是一座,而是十七座,每一座都是有幾十甚至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也許你至少听過那些由人骨組成的高聳入雲、向光明之神叫囂的塔!」麗婭冷哼,「這任務太重了很不劃算,讓他們去找個大魔導什麼的來完成滅掉一座黑暗之城的神聖任務吧。」

約克靜默地看著城市的方向,他大約在做出決定,雖然這個騎士並不聰明,但狄特知道這伙人中確實是他在做主,也許他真的比表現出來的聰明一點吧。

「我覺得,」約克慢慢說,「我們應該在十英里外那個費西鎮過夜,你們有意見嗎?」他詢問。

丙然很聰明。

「哦,我贊成,就在那里過夜好了。」另一個劍士說,笑容燦爛。「我听說那里的菌菇湯味道相當不錯。」

「那我們這就出發吧。」約克說,一行人丟下唯一一只被砍死的喪尸,向西邊走去。

◇◆◇

費西是位于費多西部的一個小鎮,民風淳樸,大部分貴族容易趾高氣揚,但這里的領主卻好象生怕人家注意到他,安靜地局限在一角,喝著特產的菌菇湯。

約克對這里還能幸免並不怎麼抱有希望,他只希望找到一個夜晚時的棲身之所,以及受到襲擊時易于攻守的陣地,所以當他遠遠看到城鎮中冒出的裊裊炊煙時,感到萬分欣慰。

盜賊雀躍不已,「太好了!有人,就有溫暖的熱湯和被窩!你們真該嘗嘗那里特產的費西菌菇,我很久以前在奎靈城吃過一次,人間美味!」他感動地說。

「精靈們熱愛素食,但是排外。」狄特說,「你也有他們的血統嗎?」

「哦,別傻了,」麗婭嗤笑道,「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是嘛,精靈們個個眉清目秀,舉止優雅,怎麼也不可能變種成休斯的樣子嘛。」

「你什麼意思?」盜賊挑起眉毛。

「哦,別生氣,休斯,我傷到你了?」麗婭毫無誠意地說,「我只是說實話,難道不是嗎,誠實是美德——」

她突然停下來,縴長有力的手指抽出劍,然後像獵人們扔回旋鏢一樣把它嗖地一聲丟出去,動作快得讓人不及反應。帶血的劍尖篤地一聲釘入三十尺外的木頭上,一個男人的身體被穿透,他正搭著的弓箭落到地上。

冒險者們把手放在武器上,狄特像所有的法師一樣退到安全範圍,一邊施施然吹了聲口哨,「哦,怪不得你們隊伍里沒有弓箭手,原來麗婭小姐在兼職。不過您是巨人變的嗎,力氣這麼大。」

他還沒有把這句話說完,戰斗已經開始了。盜賊消失了,大約是潛行到了樹叢里,約克已經和一個家伙交上了手,剩下幾個埋伏者也分別冒了出來,人數不少。

寧靜的空間瞬間緊張了起來,一切變得危險而刺激。狄特遠遠站著,專注盯著戰況,他的注意力幾乎是立刻就被騎士吸引了過去,那真是美妙的光景,他揮劍的優雅姿態,他舞動的金發,俊美臉孔上倔強的表情,藍眸中鋒利的殺氣——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他努力嘗試著放開心里頭的那道鎖,為另一個人心悸,牽掛,讓他的一舉一動佔據你全部的神經……

他靜靜站在那里,旁邊打打殺殺,亂七八糟,他獨自欣喜地感受著這些放縱帶來的心緒和情感。這個魅惑魔法愚蠢至極,可它卻竟然喚醒了他的另一種本該已死的感官。憤怒,心疼、不安、欣喜……冰封的靈魂慢慢化開,再不是一片森冷空茫的黑暗。

他像是分裂開了。他看到自己的靈魂,原來他是一個叫狄特的男人、一個不大出色的法師、一個愛上了同性的家伙……

原來他還活著嗎?

原來他曾死過嗎?

麗婭等了半天也沒看見魔法支持,砍倒一個男人,這才發現狄特正在遠遠看熱鬧。她怒氣沖沖地叫道,「穿法師袍的,你是啞了嗎!」

狄特專注看著約克,攏著袖子一動不動。

麗婭從來不是個有耐心的女人,這點在和她第一次見面狄特就知道了,但他沒想到她的脾氣這麼壞——她從腰間擺出匕首,一揚手,那利器「篤」地一聲擦著狄特的面孔釘到了他後面的樹木里,直至沒柄。

「你是听不見我講話嗎?」女夜叉冷森森地問。

「妳在干嘛,麗婭!」約克叫道,可是分不出身來阻止這項暴行。

「我在叫他用魔法。」麗婭說。

「我會用的,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這麼野蠻,」狄特回過神,嘆了口氣,開始準備他的法術,「打架的離遠點兒行嗎,這樣我會緊張。」

麗婭不情願地繼續戰斗,準備一旦發現法師偷懶就回來給他一下子。

狄特準備了一個火球術,可是魔法需要施法者心如止水、在危險之中穩如泰山的粗神經,這對戀愛中的人來說根本不可能。法師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戰斗中的帥哥拉離了咒語,他花痴的目光從上面打量到下面,再從下面轉回來,感動地贊嘆著造物的美妙,腦袋塞滿了對美麗事物的贊嘆。

這些感嘆詞讓他的咒語念錯了好幾次,可是女孩好幾次威脅的目光轉過來,他只好抬起雙手、念念有詞地做出施法的樣子,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麼,只顧目不轉楮地盯著騎士。

「法師,快點!」休斯叫道,狄特理也不理他,啊,約克戰斗起來時多麼的靈動而富有美感啊,戀愛是件多麼讓人愉快的事啊,懷念得他腦袋都有些發暈了——

約克側身躲開一個家伙的攻擊,劍柄重重擊在他的臉上……他的額上滲出汗水,金發有些潮濕,薄薄的唇緊抿著,渾身散發著刀鋒般熾熱的氣息……

一個家伙悄悄潛入約克身後,模出匕首向他的後背刺去,緊盯著騎士的法師立刻發現了這一幕,他念了句咒語,一個巨大的火球從他的指尖沖出來,直直擊中那個可憐的士兵,把他變成了一堆焦炭。

這個行為也讓對方注意到他的存在,之前他一直像個法師的雕像一樣裝模作樣的沒有半點用處。

一支箭不知從哪個方向飛了過來,向法師射去。狄特的反射神經並不怎麼樣,他眼睜睜地看著劍飛過來,然後看著它貫穿自己的身體,正好在心髒部位,不偏不倚。

約克抬起頭,看到這一幕。

「不——」他大叫道,放下手里的戰斗沖過來,這種行為讓他身上瞬間添了兩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可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它們,當看到那個人單薄的身體被箭穿透的瞬間,某種無可言喻的痛苦瞬間佔據了他所有的神經。

心中一個微弱的聲音叫他要冷靜,可是那完全沒有用處,他沖到狄特身邊,心中涌動著一種可怕的、強烈的感情,它們像是扯裂了他的五髒六腑,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知道痛苦得要死。

狄特站在那里,他看到約克跑過來,那種心疼的動人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應該死掉才符合這個場景,至少要吐兩口血,像落葉一樣倒在地上,和他說幾句情話。這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直到約克沖過來,巨大力量把他撞倒在地,狄特像被踩到的蚯蚓一樣蜷起身體,背脊被磕得很疼。

下一秒鐘他被約克牢牢抓在懷里,那人的呼吸急促得要命,然後他看到他的雙眼,那里滿溢著驚慌和痛苦,他突然想起沉默又有點傻的家伙似乎很少說起他的感覺,可突然間,他感到那沒有一個字、卻漲滿得讓人感覺疼痛的情感。

那人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輕輕踫了踫他的長發,動作輕得像在活捉一只螞蟻。然後他在他眼中看到了難以想象的恐懼和脆弱。

「怎麼了?」他問。

「別,別說話,」約克結結巴巴地說,他的手抖得厲害,「我在這里,沒有人能傷害你。」

狄特的聲音更加微弱,「我很高興,雖然你討厭我,但你在這里,我很高興……」

「沒,沒有……別說話,別說話了!」約克叫道,他看到鮮血正不停地從自己的指縫里滲出來,一個法師禁不起這樣的流血,可是他只能看著,他可以殺死很多敵人,卻無法救他。

狄特听話地不再開口,就這麼躺在他懷里,約克可以听到兩人交錯的呼吸,那邊似乎仍在和敵人的戰斗中,可是他有點六神無主,懷中的人快死了,他的腦子裝滿了這一件事,因為它太沉重了和巨大了,讓他無法思考其它任何東西。

狄特凝視著他,那種痛苦讓他感到揪心,他喜歡這種感覺。真實的,在疼的感覺。

只要和這個人在一起,他就可以不斷地感覺到它……

「我……早就應該死掉了,在好幾百年前,我曾以為我幸運地活了下去,雖然是以另一種形態……但就在不久前,我突然發現我其實是死了,只是不以靈魂消亡的方式……」他喃喃地說,約克抱緊他,他想他也許已經陷入彌留,所以在胡言亂語。

喉嚨里像有什麼卡在那里,他知道作為一個黑袍他也許有什麼糟糕的過去,也許他有他不能理解的信仰,在格雷姆告訴他狄特擁有怎樣力量時,他也曾感到好奇,可是現在突然間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希望他能活著。什麼也別說,堅持到他們離開這里,他帶他去神殿找牧師,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要治好他!

他不想再管那些,那些不道德,只要他活著,什麼他都可以給他……

「可以嗎,約克……」他听到他用更加微小的聲音說,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全集中在他身上根本听不到。

「什麼,狄特?」他緊張地說。

「好冷,我有些怕,親親我……」那個人小聲說。「那里總是那麼冷……」

「狄特,」騎士說,「你不會死的……」

「我知道……對不起……」

約克緊緊抱著他,然後他俯,把唇重重印在他的唇上。

他可以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感到他微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面孔,他的唇很柔軟,他親吻著他,這雙唇將會永遠冰冷的事實讓他心如刀割……

「該死的!」麗婭大罵道,「約克,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有功夫和那個蹩腳法師卿卿我我!快點來幫忙!」

約克抬起頭,麗婭叫道,「這大陸沉了他也死不了!你以為蟑螂是什麼生物!?」

狄特大怒道,「如果你肯閉嘴,難道會有人懷疑你已經被掐斷了脖子嗎!」

「你不用被掐斷脖子也能死得像負鼠一樣干脆,」女孩諷刺道,「如果不是被刺激之後就會跳起來的話。」

法師哼了一聲,「我以為這個是盜賊的天賦,那些裝死用的血袋新鮮又好用。」

「原來是被你拿去用了!」盜賊叫道。「它剛才還在呢,你怎麼弄的,隔空取物?」

麗婭同情地看了一眼完全石化的騎士,她這個同伴其實很純情,完全不是這個陰險法師的對手。

狄特看了一眼約克,後者在和他的視線接觸後像被激活過來一樣,他一把卡住法師的脖子,眼神像是準備殺死他。

「很好玩嗎!」他惡狠狠地說。

他的手勁很大,他的眼神很野蠻,好象真的準備殺人。法師被掐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瞪著他。

約克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收起手上的力量。那個人近在咫尺的雙眸無辜又恐懼,他的頭發那麼柔軟身體那麼削瘦,雖然知道那一切都是騙人的,但脆弱到讓他無法控制那莫名的恐懼。

他迅速放開手,法師劇烈地咳嗽起來,騎士緊張地盯了他幾秒,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向戰場,一副準備大殺四方,把敵人全當成法師砍的樣子。

我被這個混蛋騙了!他憤怒地想,把一個家伙砍成碎片,他居然把自己當成白痴耍……

什麼他要死了,什麼他感到冷,什麼——

他活著,他還活著……

這真是……太好了……

◇◆◇

狄特縴細的手指抓著那支箭,箭身光滑而冰冷,插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在看到約克痛苦表情的一瞬間,他決定還是讓它在那里待著好了,只要這個人能一直用這樣深情的目光看他,它在他胸前築巢生小箭都沒關系。

他以前可從沒機會看到他這麼直白地表達感情。

「真可憐,」麗婭幸災樂禍地說,「你拿的肯定是他的初吻。」

「總比親不到好。」狄特得意地說,那個人溫暖的氣息還留在唇上,感覺還不錯。

他已經比當年成熟多了。他還記得那時他十四歲,喜歡父親世交家的一個女孩,于是他好些年都在揪她的辮子、在她裙子上畫烏龜、朝她扔毛毛蟲中度過。直到他死,這位未婚妻對他的感覺仍是仇恨和迷惑的。

他也曾跑去殺死那只咬傷了她的雪狼,被她發現滿身傷痕卻慌忙以「偷溜去玩被瘋狗追」這樣的爛理由搪塞,那死丫頭居然去向父親告密,害他關了一個月禁閉。不過那個人發脾氣的理由是他居然動手去跟野獸肉搏,太過不成體統。

那個人總是那樣,像塊冰冷的巨石一般,和他很久之後到達的黑暗之地一樣可怕。而他從沒辦法習慣,像他的魔法總是那麼爛,即使他血液里流動著力量。

狄特微笑,滿意地瞟了眼那金發騎士矯健優雅的身影,愉悅地感受血液加速的流動,頭腦輕微的眩暈。他有幾百年沒想起這些了?那些他以為已經逝去的、不值得擁有、以及讓人害怕的東西變得越發清晰,他無法控制那種食髓知味的感覺。

這個愛情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親吻不足以滿足它胃口,難道……要上床?還是上了床也不行,會一直到死?

死……這個詞對他遙遠得有些可怕,可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如果這樣的情緒與眷戀能一直持續下去,倒也是件不錯的事。

死,盜賊同樣在想這個問題,他很奇怪法師為什麼會沒死,雖然這樣想不大合時宜,但沒有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活著。他看得很清楚。

那支箭的速度如此之快,何況他只是一個笨手笨腳的法師,理論上它穿透他不費吹灰之力。它也確實穿過了他的身體,因為他看到後半截從他的背後露了出來——

他突然張大眼楮,覺得自己像是因為勞累過度了一瞬間出現了幻視,因為他看到的場面如此詭異和不合邏輯!

法師站在那里,沒人注意到他,他抓住箭,一用力,拔了出來。

那片黑色中,銀色的箭尖異常顯眼,容不得任何作假。

他把箭隨便地丟在地上,表情淡然,好象那把箭不在他的身體里而只是從一塊木頭里拔出來的一樣。休斯覺得腳下有些發冷,這是不可能,這不合邏輯……

狄特突然抬起頭,他的目光正對上休斯的,後者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覺得理論上下一個情況多半是被殺人滅口。法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休斯從腦袋中努力地找出一個符合這種場景的情況,直到戰斗結束,他才終于冒出一句話。

「你是……不死者?」

狄特沒有說話,幾人注意到休斯的視線,都把目光轉向他。

「那支箭確實穿過他了,我看到了,可是他沒死!」盜賊小聲說,並有些驚訝于自己居然活著說出了這不可告人的事實,于是他加大聲音強調,「這不可能!」

麗婭丹娜恐懼地吸了口氣,休斯的表情告訴她他沒有撒謊,雖然她甚至不是光明之神的信徒,但那一瞬間她有一種找到一瓶聖水丟出去的沖動。

「不,我不是那個。」狄特說,「而且我會感覺到疼痛,但心髒不是我的要害,我是……」他想了一下,停下來,似乎在斟酌用詞。他可不想被這班家伙當成喪尸攻擊。

約克緊盯著他,場面相當緊張,他卻有點不合時宜地想不管這家伙是什麼怪物,沒死就值得感謝。

「我是一個……門之類的東西……」狄特說道,「心髒則是鑰匙,它不是我的。沒有人能對屬于『那個人』的東西造成傷害……」他用雙手比劃著試圖解釋得更清楚些,幾人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

法師撓撓頭,「這個問題解釋不清楚,我是一個……嗯,但這不重要不是嗎,你們只要知道我有一個人類的靈魂就行了。光明之神的教義不是感化一切有向善之心的生物嗎——」

「我可不是光明之神的信徒。」盜賊說,「我不會和任何危險生物同行的!」

麗婭嚴肅地看著他,「我是戰神信徒,和那個包容一切的變態宗教沒有任何關系!你最好解釋清楚,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到死也會信奉光明之神的!」約克感動地說,為了表示他兄弟似的友誼,大步走到狄特跟前,深情地看著他,「我相信你的話,不管你是個機關還是死人都沒關系,我相信你,我們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說完,還用力擁抱他一下——雖然覺得這個有點私心的行為作為光明信徒有點不妥,但為了表示真誠的友誼他還是放手做了。

柔軟的長發拂過面頰,他可以嗅到他身上獨有的味道,感覺著懷中縴瘦溫暖的軀體,這個身體仍活著、會呼吸,除此以外什麼都不重要了。

「只有靈魂是最真實的,為什麼要在意外表呢,」他柔聲說,「如果有人在意那種膚淺的事,他就只配跟百年前進行種族屠殺的魔族一起下地獄,他……不,它的大腦絕對和低等動物一樣,只知道進食而不懂思考,是只會用兩只腳爬行的蛇罷了。我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不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這是個美好的世界,不是嗎?」他深情地看著他。

狄特透過他的肩膀看到對面氣得臉色發青的盜賊和劍士,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約克松開他,用純真爽朗的笑容迎向身後面色難看的兩人,「怎麼了?」他無辜地問,「你們不來擁抱狄特,表達一下你們善良偉大的心胸嗎?」

狄特同情看著那兩人更加難看的臉色,「不用了,會弄髒我的袍子。」他說。

「我還想把它撕開了看看你里面是不是黑貓毛做的呢!」女孩怒道。

休斯咳嗽一聲,「算了,真正友善的是心靈而不是動作。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接著怎麼辦吧。」他指指一地的死尸。

「也許他們是費西鎮的防衛者,畢竟費多正在被攻擊。」狄特說。

「我先聲明,」麗婭惡狠狠地說,「那混蛋的箭尖是沖著我的要害部位來的!士兵會這麼不分清紅皂白嗎?也許他們給嚇得缺乏理智了,可那又怎麼樣,被喪尸攻擊了不起嗎!被喪尸攻擊就可以隨便殺人嗎!」她戾氣十足地叫道,似乎要把挫敗通通喊出來。

「他們倒是有些像攔路搶劫的劫匪。」休斯一邊翻尸體上的東西一邊說。

約克皺眉,「他們想搶什麼?從費多來的喪尸嗎?」

「那些喪尸沒什麼戰斗力,而且身上還有些生前財物呢。」休斯說,口袋里還放著剛才從喪尸身上模到的小墜子。

「我覺得倒是你看上去更像劫匪一點。」狄特說。

「我太懷念費西菌菇的味道了,去踫踫運氣怎麼樣?裝做什麼也不知道就行了。把臉上和手上的血洗干淨……」盜賊說。

「听上去有點無恥。」女孩說。

「那里的菌菇味道很好,不光可以熬湯,燒肉也很棒……」

「我們也許該去踫踫運氣,」約克沉吟,「這麼冷的天氣,狄特又受了傷,我們不能冒險讓他住在野外,傷口會惡化的。我們該多為同伴考慮……」

「不要一口一個『我們』的!』麗婭叫道,「他哪里受傷了,他比一只蓄肉期的野兔還有精力呢!」

「你怎麼能這麼說!」約克責備道,「他可是被箭整個穿了過去呀!」

「他被穿了過去和他受傷有什麼關系了,我還被劃了一刀呢!」

「劃過去和穿過完全不一回事,」騎士斬釘截鐵地說,「雖然狄特的生命力強一點,可是蟑螂被牙簽穿過都會受傷呢——」

「喂,我希望爭吵不要太月兌離現實!只有上輩子死在燒烤架上的動物才老想著被戳個對穿!」狄特叫道。

麗婭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到幾人看向她,迅速回憶起自己的處境,連忙把臉蛋板起來。「對不起,」她分辯,「我想起一些可笑的事,但還沒想出來具體是什麼。好吧,我同意去村子前先把臉和手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