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談什麼?」
可縈坐在沙發上,東方賦則拉了一張開放式廚房邊的高腳椅,與她面對面坐下,黑眸直勾勾看著她。
「一件一件來。」他修長雙腿微微分開,雙肘分別撐在兩條大腿上,微傾身向她,雙手在下巴處交握。
可縈快速看他一眼,隨即轉開眼楮,如果他存心擺出這種英氣逼人的姿勢要她分心,那他真是完全命中紅心!
「先提醒你一下,我明天還要上班。」她垂下頭,故意不看他,對著客廳里的小茶幾發言。
「很公平,我也是。」他視線直盯著她。
不可否認,她連倒杯水給他都沒有,擺明只想趕快談完、他趕快走人,這樣的態度的確傷到他了,但他不準自己受她影響草草談話。
畢竟今晚的談話,極有可能關系到他們一輩子的幸福。
再說,他對她造成的傷害比這多更多。
「但你是大老板。」可縈仍沒有看他。
大老板又怎樣?他工作的時數甚至比基層員工還多。東方賦在心底補充,卻沒有開口說出這些話。
「當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直接帶出主要話題。
「當年?」她發出狐疑的問號。
「拉斯維加斯,我們的同學慧瑜。」直接點出。
「原來你跟她還有聯絡。」她的心酸了一下。
「不是妳現在正在想的那種。」他始終望著她的小臉,看見她表情瑟縮了一下,他的心也跟著微微顫了一下。
「最好你知道我正在想什麼……」她咕噥。
「我就是知道。」他痛苦地扯唇一笑。「妳以為我跟她有一腿,但我可以很清楚告訴妳,從頭到尾她都只是『一個』女人。」
「她的確是。」她在心底補充,而且是一個充滿女性魅力的女人。
他不理會她的話,專注地望著她,直接強調,「但妳卻是我生命里的『這個』女人。」
「這個?」她抬起頭,不解視線被他瞬間牢牢抓住。
「妳還不懂嗎?」東方賦深情黑眸直定定看著她,就像探進她靈魂深處般犀利。「『一個』跟『這個』的差別。」
可縈想了一下,突然了解他話里的告白。
簡單來說,就是a跟the的差別,她在他心中是唯一的、特別的,並非人人皆可取代。
「我在意的不只這個。」她無法閃開目光,只好乖乖看著他的眼楮,輕輕搖頭。
「我知道。」他笑,笑容里有點自嘲味道。
「你知道?」她的語氣听起來比較像「你確定」?
「我問過她,她也承認當初的確找妳——」東方賦目不轉楮直盯著她,「說過一些話,並承認她騙了我。」
「她竟然會坦承」可縈不相信。
慧瑜其實沒有太多選擇,在他逼問之下,她什麼都招了。
東方賦弄清楚來龍去脈後大為震怒,接著,指派屬下弄垮慧瑜父親旗下幾個產業,以泄他心頭之憤。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接著說︰「她當初跟妳說的那些話,我必須先承認,那些的確會在我現實生活中不斷發生。」
「我知道。」她疲累地笑了一下。
東方賦看著她的脆弱,拚命壓抑體內想將她擁入懷里安慰的沖動,坐在她對面,逼自己繼續談下去。
「我只想讓妳知道,主控權永遠在我手上,不管因為我的條件會引來多少主動的女人,沒有一個是我真心想要的。」
「她們也許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但你卻不介意她們主動接近你。」可縈困難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將這些話說出口。
「這就是我們當初吵架最主要的癥結點,對嗎?」東方賦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懊悔與深情。
「對。」她嘆息。
「我可以跟妳保證,這些事永遠不會再發生。」他的眼神堅定。
「為什麼?」他其實沒有必要做出這樣的承諾。
可縈發現自己正屏住呼吸,仿佛有預感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將會深深打動她。
「因為我在乎妳的在乎,當妳感覺受傷的時候,心痛的人將會是我。」東方賦黑眸底有過度壓抑的痛苦痕跡。
「你會心痛?」當初他被慧瑜緊緊抱住時,明明就笑得很開心,雖然他解釋過,以為抱著他的人是她。
但那又怎樣?
她不知道他的以為是不是真的,但當下被心痛生吞活剝的痛苦,每回只要一想起,那種渾身發痛的感覺次次逼真,痛得她猛掉淚。
盡管事隔六年,有時候她不小心憶起,那種痛依舊能讓她心頭緊窒、喉嚨發酸。
「這六年從來沒有停過。」東方賦的黑眸布滿痛楚。「當看見項鏈被送回來,心痛就從沒停過。」他抬起頭,對她苦笑了一下,「六年前,當我以為妳故意躲我,停掉手機、搬家……」
他頓了一下,調整好呼吸後,才有辦法繼續往下說,「我開始到處找妳,但不管怎麼找,妳好像已經從地球上消失一樣,等我清醒過來,終于認清妳是認真要跟我分手時,已經是好一陣子的事了。」
「那段時間,我也很不好過。」想起了往事,母親的過世、他的沒有聯絡……許多往事交織而成的痛苦令她哽咽。
「我知道,只能說六年前,我們都太年輕又太傲氣,面對明明最在乎的人,卻又太過粗心。」
東方見她雙眼漫起淚霧,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起身,坐到她身邊,一手攬過她的肩,給予最強而有力的無聲安慰。
「我們現在就好一點了嗎?」她抽抽噎噎地發出疑問。
「我這六年不斷反思,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妳想離開我。」東方賦換個方式回答她的問題。「我每懷疑一個,就會戒掉一種壞習慣,現在的我很少飲酒、不去拉斯維加斯,甚至不跟女人有私底下的互動。」
「這六年你都沒交過女朋友?」她不信。
不過,回頭想想,自己不也是沒再交過男朋友?
不是她不想,而是沒有出現能讓她有戀愛沖動的男人,也許這里面有一部分是因為她根本忘不了他。
就算她足足催眠自己六年,騙自己早已經忘記又如何,結果只是證明——自我催眠根本沒用。
「對,一個都沒有,工作成了我拒絕踫感情的最佳借口。」他苦笑了一下。「不過,說完全不踫感情,其實有點言過其實。」
可縈頭頂冒出問號,那那天在ILY門口看到的那個美麗女人是誰?可是她還來不及問出口,就又听到他說——
「每天我都把這條項鏈帶在身上,每當有時間暫時脫離工作、喘口氣,我就會把項鏈拿出來看,求老天爺再讓我遇見妳。」東方賦說著,便把始終放在胸前內袋的項鏈取出,攤開掌心——
可縈看見他手中的項鏈時,她再度紅了眼眶,什麼疑問都暫且被拋諸腦後了。
直到這時候,她想起,當他們再遇見彼此時,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逃。
如果他真心向老天乞求再次遇到她,她的反應對他而言,不啻是最殘酷的相遇方式。
「對不起,也許我當初應該當你的面,把話一次說開。」
她仔細回想,如果當時直接跟他把話挑明了說,說不定他們就不會分開六年。他會怪她嗎?
「別開玩笑。」
東方賦在她額頭印上一吻,伸手抹掉她頰上破碎的淚珠,從今爾後,他不想再看見她臉上出現這種東西。
他心疼地嘆口氣,語調輕松地開口,「以我那時候的智能,說不定會以為妳在小題大作,畢竟我對慧瑜的想法很堅定,認定她只是同學,妳突然跳出來說她想把我,我一定會不顧妳顏面大聲笑出來。」
「她是想釣你。」她糾正。
「哪里不一樣?」他怔住。
「動詞不一樣。」公布正解。
管他什麼動詞,現在他只關心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所以——」他問得極為小心,「妳原諒我了?」
「對,我原諒你了。」可縈微仰首,泛著水光的眸子望進他眼底,直接給予他最想要听見的答案。「那你呢?」
「我?」他又呆了一下。現在是要他回答什麼?
「你原諒我當初所做的一切嗎?」她擔憂地問。
聞言,東方賦豁然扯唇一笑,「我從沒怪過妳。」
「喔?」她發出可愛的疑惑聲。
她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他應該是騙人的吧!
「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才是那個始作俑者,我應該離那些別有用心的女人遠一點,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了,結果還害妳為我傷心難過。」東方賦垂首,將她可愛又靈活的反應盡收眼底。
感謝老天,她又重新回到他懷里!
「那時候我的確很難過。」
她對他露出一抹強撐起的微笑,看得他胸口突然揪緊難受。
「我愛妳。」他靠近她的粉唇,快速啄了一下。
「嗯。」她雙頰酡艷。
「所以我們和好了?」東方賦謹慎求證,如果人生有張「絕不可出錯」的List,他會把求證這件事,永遠列在第一位。
「好。」可縈感受到他的誠意與改變,感動之余同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給他們之間的愛情一次機會。
「那我要妳答應我一件事。」畢竟是在商場上打滾的個中好手,很懂得抓準時機得寸進尺。
「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立刻打電話給他。」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誰?」她皺眉。
講話干麼這樣沒頭沒尾的,她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蟲。
「剛才那個男人。」東方賦突然冷下臉。
他打死也不說「男朋友」三個字,除非用在他自己身上。
「干麼?」困惑逐漸加大。
「提分手。」他斬釘截鐵地命令。
「我不要!」可縈直接拒絕,推開他,想站起身離他遠一點。
老天,這真的太扯了。
這個男人的霸道跟專制,六年前已經很可觀,經過六年的社會鍛煉,似乎有越來越爐火純青的趨勢。
「我不接受拒絕。」東方賦迅捷伸手,準確一把扣住她手腕,輕輕一扯,張開懷抱——
完全沒有意外,她如他預期,安穩地落入他穩固的懷抱里。
「你必須接受。」可縈狼狽地跌進他溫暖的懷里,雙手立刻壓在他胸前,打算自食其力與他拉出距離。
「為什麼?」他問話的音調極冷。
東方賦一察覺她的意圖,立刻伸出雙手環在她身後,輕而易舉將她困在自己懷里,一只手甚至故意托住她圓翹臀部壓向他。
「因為他根本不是我男友。」她抬眼狠狠瞪他一眼。
「妳之前……」他思忖一秒,立刻明白。
「那是騙你的。」可縈挺直腰桿,雙手被迫搭在他肩上,借此拉開一點距離,以免兩人有過多的身體接觸。
如果不幸演變成那種局面,她今晚的工作計劃絕對會泡湯。
「原來。」他露出久違的輕松淺笑,笑容里有滿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