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慧如有些笨拙的縫制著要給未出世的娃兒的新衣,尋音也在旁陪坐著,一同做著針線活。
丫鬟送上安眙的補品,她主動上前舀了一碗,「大嫂,先休息一下吧,來,趁熱喝。」
程慧如笑著端過瓷碗,「有時候我都覺得奇怪,到底你是主子還是丫鬟啊,這麼愛伺候人,瞧你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我是個會苛待下人的惡千金呢!」
一番無心的話,倒說中了幾分,不過尋音很坦然的承認,「我是丫鬟出身的沒錯呀,怎麼,相公沒告訴你們嗎?」
要不是知道程慧如爽利的個性,她還會以為她是故意說來諷刺自己了。
「喔?」程慧如大感驚異,「三弟那小子只說,他可是從一堆名門千金中,慧眼獨具的挑中了你,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你不是出生在富貴人家中呢。」她有一種高貴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是做下人的料。
尋音笑了笑,也沒解釋太多,她怕大嫂越問越多,那賣身入府當丫鬟前的過往就瞞不住,那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觸及的往事。
程慧如見她不想說,也不逼她,拿起手中的衣服,趁勢轉了個話題。
「你看這寒梅圖繡得怎麼樣?」她出身綠林,打打殺殺的事遺算在行,但女人家的活可就……差強人意了。
「還算不錯,但針腳有些亂。」
她微笑指點,拿起針替她繡起來。
程慧如看得目不轉楮。
好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這樣才德皆備,真是打死她也不相信會是一個丫鬟。
兩人正在研究著刺繡時,冷不防耳邊響起湯佑臣的聲音──
「大嫂今天氣色不錯,在繡娃兒的衣服嗎?」
程慧如招呼他坐,「是啊,你們兄弟倆開完會了嗎?」這幾日幫里的男人都在討論如何對付天虎幫的事。
「嗯。」不過他顯然不想多說。「謹兒呢?還有康兒怎麼也沒見著?
尋音開口回答,「康兒說要釣魚,我讓謹兒也跟著去了。」
程慧如補充,「放心吧,我派個下人跟著他們,不會有事的。」
他點點頭。
尋音接著問︰「怎麼過來了?事情都忙完了嗎?」
他鳳眸漾笑的說︰「想你就來找你了啊。」
她霎時一張臉都紅了,「大嫂在這你還胡說……」
程慧如笑道︰「那你們繼續聊,我不礙著了佑臣這番心意了。」
她欲走下亭台,尋音立即起身上前扶住她。
「別忙別忙,這段路我還能走得回去,你真把我當主子照料啦。」
尋音笑嗔她一眼,「大嫂也來笑話我……」
她笑著擺擺手,慢慢走遠了。
尋音回過身來,瞥了夫婿一眼,發現他的目光灼熱又專注,她也不知怎麼的就害羞起來,低頭佯裝收拾著桌面的繡線,就是不敢看他。
「怎麼突然害羞起來了?」湯佑臣上前執起她的手,好笑地問道。
「都是你剛才亂說話,大嫂一定會笑話我們的。」她嗔道。
他不以為然的一笑,「你當大嫂是未出閣少女啊,放心,她平時比我更口無遮攔,她敢笑你的話你再來跟我告狀。對了,我有事跟你說。」
他凝眸望向遠處的荷花池,幽綠的池里一片平靜,「我過段時間要去青海一趟。」
她心一跳,表面上卻揚起一臉笑意,「是嗎?到時我幫你收拾行李。」她不想給他負擔,雖然心里很擔心、很擔心。
他牽起她的手,溫熱的大掌傳來令人安心的感覺,「還有一件事,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嗯?什麼地方?」
俊臉揚超神秘的笑意,「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拉著她來到府後一處梅林,現在還沒入冬,梅林里一片黑壓壓的,很有一種古老的意境。
湯佑臣拉著她走進林間小路,深幽幽的在白日顯得靜寂,令人心曠神怡。
她覺得自己喜歡上這里了。「為什麼想到要帶我來這里?」
「這個地方是屬于我的。」他有些得意地說︰「這片梅林都是我栽的,有十年的時間了。」
十六歲時加入龍幫至今,他從一株小梅樹開始栽種,白駒過隙,眨眼間都成林了。
她驚訝地望向他,眼里是掩不住的不敢置信,「是嗎?有那麼多梅樹呢,一定很辛苦吧?!」
尋音伸手輕觸那些枝干,厚實的樹皮扎著手指有刺癢的感覺,她打量著四周,想像著當時年少的他在這里一鍬一鏟種下梅樹的情形,不禁淺笑起來。
他帶她繼續往里面定,一條小溪蜿蜒而過。「這溪流是我從後山引過來的,那里有個池。」
「為什麼要種下這片梅林?」她好奇的問道。
他想著該怎麼把當初的心情說出口,「當年跟著師兄們一起出生入死,過著舌忝刀口過生活的日子,種下梅林是希望心有所依吧。」
很簡單的理由,卻成就了最美麗的風景,就像他挑中她時的情況一樣。
他帶她繼續往里頭走。
地上積著一層枯干落葉,一些草根露在蕭瑟秋風外。他拉著她一起坐到地上去。
這樣閑坐著,在這秋天里清爽宜人。他腿伸得長長的,臉上盡是悠閑自得。
尋音眼尖瞅到他頸後有抹紅艷血痕,心一驚立即拉過他來看。
「相公,你受傷了。」
他眼神動也沒動,輕描淡寫地道︰「我沒注意,有傷嗎?」
她眉頭微蹙,細心審視傷口,其實不算嚴重,但她還是好心疼,手指輕撫上去,忍不住想起身去拿藥替他敷上。
他猜出她的意圖,拉住她,「別大驚小怪,你沒講我都還不知道自己受傷。」
「怎麼會受傷了?」
他淡道︰「今天隨大哥出去了一趟,解決了些小事。」
「你要小心點啊,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她憶及他胸口上那道刀疤,臉色不禁白了。
湯佑臣伸手摟過她往自己懷中拉,「我不拿命開玩笑,那我開你玩笑好了。」他逗著她,恣意吻著他最愛的白玉雪肌。
她紅了臉,「相公,別鬧了。」
他深深吻了她一記後才放開她,雙手將她的腰圍住,兩人親密地坐在一起。
「沒問過你,住在這里還習慣吧?」下巴頂在她的肩上,他懶懶的問。
「還好。怎麼了?」他溫熱的氣息噴在頸項處,令她渾身不自在、很癢啊。
「最近天氣開始變冷了,你要注意身子。西安的氣候不比燕京,就多了份凶狠。」
「嗯。」感受到他的關心,她心頭一暖。
也不知是不是抱著她太舒服了,他就這樣睡著了,尋音也隨他,安靜地窩在他懷里。這幾天來他都沒睡好,現在多少補一點眠吧。
只是時間漸漸晚了,她看了看天色,怕他著涼,這才輕喚醒了他。
湯佑臣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睡過去了,老天,他這麼個大男人,這麼壓在她身上,怕不把她給累壞了。
「咱們回去吃晚飯了,今晚你要早睡,看你異得這副模樣。」她的語氣里滿是心疼。
他懶懶起身,健臂將她摟住,「女人都這麼唆嗎?娘子,你再念我就又要睡著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在這里睡著我怎麼帶你回去?」
「那你就回去幫我拿床被子來,不要理我讓我在這睡就好啊!」他嘻皮笑臉的逗著她。
她怎麼可能不理他,如果真是這樣,她大概真會抱床被子來,而自己就當……他的暖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