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劍(十五)暴君 第七十一章 一百二十里路

書名︰子靈劍(十五)暴君|作者︰小林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一鉤淡月,天色如水。玄武呆坐在地,卻是無意天地美景。

他不記得了。一夜的春宵。他本以為懷里的人是蕭子靈……或是其他宮里的妃子。欲拒還迎,每個夜里不都是這樣的嗎。

在那旎時分,嫣紅的臉是有時會出現不錯。不過,因為一些骯髒而且自私的想法。他根本就不在乎,而且還故意的、多凌辱她幾次。若是那嫣紅被別的男人抱了,他的靈兒也許就不會這麼喜歡她了……是啊,他是真的不曉得那人不是她嗎。還是就因為是她,所以他才玷污了她。

夜里的一切,是這麼的混亂,玄武就算抱著頭想,也根本理不出個前因後果。為了什麼嫣紅會到了他的懷里,而他到底為了什麼會抱她。他根本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玄武頭痛欲裂。越是要想,就越是亂成一團。

唯一能夠清楚知道的,是曼兒因為他昨晚與嫣紅的荒唐事而傷心地走了。

他是暫時離開的吧。因為心里生著氣,所以才悶著頭走的吧,總有一天他就會回來的吧!

他不會真這麼生自己的氣是不是?

昨天晚上的事情算不上什麼啊,他以前還不是每晚去不同的嬪妃殿里過夜?這不算什麼啊,不算什麼的啊……

也許,等他個幾天,靈兒就會回來的吧?就如同以前一樣,他再氣、再傷心,過個幾天也跟沒事兒一樣。只要他在這里等他幾天,靈兒就會回來的,靈兒一定會回來他的身邊的。

玄武走回客棧的時候,不斷不斷這麼跟自己說著。然而,就在他推開房的時候,卻是見到一個女子上吊在橫粱上!

「嫣紅!」

玄武嚇得魂都飛了,連忙就是上前抱下了她。

然而,雖說還有氣息,卻已經氣若游絲。

就這樣,玄武懷里抱著一個虛弱的女子.腦里心里是一片的混亂。

而在爝紅最後悠悠醒轉之後,那哀切的低泣聲讓玄武心里愧疚難當。

不管是真把她當了靈兒,或是當了其他妃子,或是真知道她是嫣紅。她的身子讓自己污了這件事情是真的,他心里一丁點兒都沒有她也是真的。

……可好在,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並不太少存在。

「你別傷心,朕不會虧待你的。等我們回宮,你就是朕的艷妃。」玄武低聲說著。

既是朕的艷妃,就不會是靈兒的愛妃。在這一陣混亂之中,玄武唯一能清楚知道的卻是這點。

「我很抱歉,十分的抱欺。不過我將盡我一切力量補償你。」

只要你離開靈兒身邊。

嫣紅之後體弱得走不動路,玄武也想要等蕭子靈。也因此,即使是荒野的老舊客棧,兩人還是一住半月。

然而,從天亮等到日落,玄武整日即使痴痴坐在窗旁等著,那沙塵漫天的路上,蕭子靈卻是沒有出現。

也終于,在整整半個月後,玄武才開始害怕了起來。不是怕著江湖的仇殺、宮廷的篡位,而是怕著……

為什麼,靈兒就是沒有回來……

我不曉得該去哪兒找他啊,我……

「皇上。」

嫣紅見他心神有些恍惚.就是低聲開了口。

「……你說,朕在听。」玄武緩了聲音,轉過頭去看著這個女子。

說也奇怪.這個女子初見討厭,如今與自己過了一夜春育,現在看來卻只是一般的女人。

就算跟她發生過這麼親密的關系,看著她時,心里也不會與看著靈兒時一樣地亂。就只是一個女,而對于那個晚上的事情,他卻是安心多于內疚。

不管如何,她跟靈兒之間不可能的了。他會好好隔開他們,用一座宮殿、用一件美麗的衣服。從此之後,她就是自己的艷妃,不舍再是靈兒的任何人。

「過了一月,追兵卻未至,聖上曉得為何?」

「……朕不知道。」玄武坦白說著。

「……聖上,您先前提過泉州府,是否……」

「……對,朕……朕再休息個幾天……」

「皇上,臣妾身上已無半點盤毽,不曉得皇上身上可有銀票?」

多麼現實的同題,可卻又是多麼的重要。玄武呆呆看著她,總算曉得了問題的所在。

「……朕身上沒有帶銀子的習慣。」

「……所以,這兒是不能再待了。」嫣紅輕輕一嘆,從發上摘下了一個金釵。「臣妾身上還有一只釵子,然而抵了房錢之後也許所剩無幾。皇上,最遲我們今日就該出發。」

「這麼快……」玄武喃喃說著。他還沒有……還沒等到靈兒啊。泉州之事若真可行,則將有千萬巨民為皇上追尋蕭少俠下落。」嫣紅說著。「即使蕭少俠真不願相見,蝴蝶山莊必也曉得蕭少俠的下落。以皇上萬金之軀,必可尋回蕭少俠。」

「……靈兒他以往不曾生過這麼久的氣,朕擔心……」

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只記得兒女情長,嫣紅冷冷一笑,然而馬上卻又恢復了淡漠的臉。「若是聖上擔心蕭少俠回來,只需托掌櫃留言即可。」

「………這樣也是個辦法。」玄武低聲說著。

「那臣妾這就去安排。」

嫣紅能得安總管跟蕭子靈重視,不是靠著美貌。

她辦事心細如發,有條不紊,玄武甚至有些慶幸有人幫他打點這一切。

他以後一定會好好謝她,玄武心里總是如此想著。而幾經坎坷,兩人才終于來到了泉州城。

夜半之時,泉州衙門前,等著捕快去通知捕頭的時候,玄武只听得一聲輕嘆自夜里悠悠傳來。

仿佛是風聲一般,然而玄武的心卻早已飛了過去。會是他嗎,不是他嗎,他可曉得自己已經等得他好苦

「小心!」

不曉得是誰的喊聲,玄武心里才一動,胸口卻已然吃了一掌!

朝他走來,笑得最彌勒佛一樣的捕頭,卻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就給了他當胸一掌!玄武不及閃躲,只覺得氣息一閉,就是向後一仰。

而在這電光火石時分救了他的,不只是在後頭扶著他的嫣紅,還有一道從後掠來的身影!

交了幾招,那人卻沒戀戰,把他攔腰抱了起就這樣騰空駕霧地跑了出城。

那人奔得雖快,身上的氣息卻是溫暖而讓人安心。緊滯的胸膛沒有受到多少震動的苦楚,而若非他氣血翻涌,他必要開口。

你是我的靈兒嗎?不要走好不好!

然而,那人即使為他療傷,助他盤纏,卻不願相見。

餅丁一夜,玄武在城外的客棧里醒來,喝著嫣紅為他熬的傷藥,只覺苦澀。

泉州府遇襲,原因自然是不用多問了。玄武只覺得心灰意冷。此時,這南方對于他已然是重重陷阱、步步危機,而這幕後主使者,絕不只青城掌門這麼簡單。

他想起了以前的玄華帝還有萬虎門,還有更之前追殺著自己的各大門派,心頭只覺得無名怒火。

他被如此千里追殺早也不是第一次,先前有蕭家相救,之後……那人,究竟是不是他的靈兒呢?

「那人?臣妾沒見到他的臉。」面對著玄武的追問,嫣紅只是如此說著。

「那他的體態身形,看來可像……」

面對著玄武的苦苦追問,嫣紅卻只是淡淡一笑。「嫣紅曉得皇上心思如何,然而那夜已深,臣妾心里又亂,如何看得清。」

「……若真是他,又怎麼不願與朕相見。」玄武喃喃說著。「即使他見到了那一幕,對朕心中有氣,以他的性子,也只會當面好好打朕一頓。」

是嗎。可他當時的表情,那種冰冷的絕望,我並不覺得他真能再見你。嫣紅一邊收著藥碗,一邊卻是如此地在心里想著。然而,這對于枕邊人沒有成百也有上千的「皇上」而言,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理會的吧。

「那人給我們多少銀票?是哪里的票號?」玄武問著。

「江南城古記的銀票,票額是一百兩,足足有十二張。」

一千二百兩,是一般老百姓省吃儉用可以過一輩子的數目。

「……好大的手筆。」玄武苦笑著。畢竟,對于一十陌生人而言,此等相贈已經不能不說是慷慨。

可那人卻像是順手抽了一疊出來,只怕根本沒有算過正確的數目、也不在乎。嫣紅想著。

「……我們這就去江南城。」玄武沉吟了一會兒,還是說著。「除了那兒該有認得我的人,順道也可以查查此人身份。」

「……聖上就這麼想知道那人是誰?」嫣紅說著。

「……當然,朕日後必以萬倍酬謝。」玄武說著。「現在只擔心路上不曉得該要遇上多少埋伏。」

「……這些銀子,可以請些護衛。然而,臣妾卻以為只會張揚,更有引狼入室的危險。」

「當然,現在只怕四周都是青城派的人了。」

「不只是青城,那捕頭的武功是屬于萬虎門的。」嫣紅淡淡說著。

……果然嗎……玄武愣愣看著嫣紅。

「既然如此,玄華王也許也月兌不了關系。」嫣紅說著。

啪啪啪。

此時,從門外卻是傳來了一陣擊掌的聲音!

「很好,很好!姑娘果然冰雪聰明!」

那聲音是屬于一個老人的,然而中氣十足,該也是習武之人。

嫣紅盡避受到了驚嚇,臉上卻是不動分毫表情。

心里飛快轉著念頭。

來人是誰,是敵是友,那人可還會相助,自己能不能帶著玄武帝月兌離險境。

「蒼浩然。」那人的身份卻是讓玄武說了出來。這個他日後必定要千刀萬剮的人,他又怎麼不會認得他的聲音。

青城掌門!嫣紅心里一凜,曉得此時已難安然月兌身。

丙真,沒有多久,一個老人就推了門進來。

「沒想到站娘年紀輕輕,卻還識得武功的路子,老夫果真小覷了。」

看著蒼浩然就這麼肆無忌憚地走了進來,玄武的臉色整個都白了。

對于這個逆賊,任他如何舌燦蓮花也是無用。

「……朕待玄華不薄,他卻如此回報朕。為他做事可要自己當心了。」

玄武強自冷靜地說著。

畢竟,以著現在的距離以及情勢,只要一個眨眼間,他就要死在這逆賊劍下。

死亡,並不可怕,然而他現在不能死。

若他死了,玄華趁亂篡位,太子玄慈還太小,朝中也許會有異心。

而且……沒再見靈兒一面,他真是死不瞑目!

「不勞皇上費心了。」蒼浩然如此說著,卻是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四周。

而這個停頓,不會逃得過嫣紅的眼楮。

「蕭公子去去就回,掌門可要等等。」嫣紅冷靜地說著。

「蕭公子?」蒼浩然的語氣果然轉為深沉。「哪個蕭公子。」

「蕭親王只會有一個。」嫣紅說著。

蒼浩然果然變了臉色。

「蕭子靈!他果然沒死……」蒼浩然恨得咬牙切齒。

「小小的一個九曲洞怎麼困得住他,如今他去去就回,掌門可要留下相候?」玄武也是強自冷靜說著。

然而,這話才出,那蒼浩然本來十足戒備的眼神卻是突然松懈了下來。

嫣紅只暗道一聲不妙,那蒼浩然果然就已經用著森冷的語氣開口。

「他不只出了九曲洞,還中了我的清心散,吃了我一掌,不死也半條命。」

听到了這兒,玄武整張臉都白了。

原來,那蒼白而憔悴的臉是這麼來的。他抱著毒傷,要找著自己是多麼的不易,現在他走了之後卻是再也沒有消息,會不會,已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因為沒有人照料

「怎麼,皇上不知道嗎?」蒼浩然森森笑著。「只怕‘蕭親王’現在已經是白骨一堆了,‘皇上’竟然不知道?果然帝王之心多薄情啊,只听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蕭子靈跟玄武帝的關系,也已經是個不公開、但是卻已經有不少人可以揣測到的秘密。

玄武沒有答話,也沒有辯解,他只覺得心里一陣冰玲。

突然的,這死亡也沒什麼好怕的了。隨他去吧,隨這整個天下去吧。玄華要當皇帝就給他吧,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靈兒帶著毒傷來找他,他不但沒有好好照顧他,還讓他傷心而去。若他真有個什麼萬一,日子再這樣過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玄武的表情已經把全部的事情都說出來了,嫣紅越看越驚,而蒼浩然也已經放下了胸口大石。

「那皇上就隨小的走吧,王爺在江南城恭候著呢。」

聞言,玄武從床頭掛著的劍鞘,就是一把抽出了長劍。

然而,那蒼浩然又怎麼看得在眼里。他只是冷冷一笑。

「刀劍無眼,奠要傷了皇上龍體才好。」

「朕寧可自刎于此,也萬不會隨玄華回去。」

若他真落在玄華手里,日後玄華造反,可就有了個人質。他不會給玄華任何的機會。

「皇上若死,這兒位嬌滴滴的姑娘可就不保了。」蒼浩然沉聲說著。

然而,玄武只是輕輕苦笑了一下,就是義無反顧地反劍抹上了自己頸子。

「住手!」

看玄武當真要自刎,蒼浩然一個驚呼就是飛身來教。

然而,眼見仍差些許,蒼浩然臉色一變,此時卻是破空飛來兩只暗器!

蒼浩然心里一凜,眼見這暗器就要擊上自己背後大穴,怎肯為了這個皇武帝斷送自己性命。

于是,蒼浩然半途就是硬生生變換了身形,堪堪避過。

蒼浩然能當得上武林盟主,本就有些本事。而這招應變的身法,若是遇上了識貨之人,只怕也是要擊掌叫好的吧。

然而,蒼浩然的身法妙,那人的暗器手法更妙。

等到蒼浩然避開了第一只暗器,第二只暗器卻已然後發先至,擊上了玄武手上的長劍。

鏘。

一聲清脆的聲音才過,玄武手上的長劍就已然被擊落。

此事變化太過突然,玄武只覺得虎口發麻,卻是坐在床上一愣。

而此時蒼浩然卻是趁機要來捉拿這個皇帝當作人質!

第三只暗器對著蒼浩然疾發,來得卻是既快又狠。蒼浩然一個驚險避過,接著卻又是滿天花雨的手法!

暗中那人竟是伏在窗外,而窗外明明就只有狹窄的木條框子可以讓他穩住身形。

而在這種難以施展手腳的地方,那滿天花雨的手法卻是既快又準,蒼浩然心中一驚,就是一連閃過丁卜來次,及至避了開後。就是奪門而去!

好身手。

嫣紅詫異地看著落在地上的幾只「暗器」。根本就只是些碎銀子。

懊是那人見情況危急,隨手使出的吧。

而玄武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坐在碎銀之中,對于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得回過神來。聖上,我們快走吧。」嫣紅連忙說著。「快走吧,青城派的人若要來了,只怕擋不住啊!「……是誰……是誰救了朕!」玄武卻是四顧喊著。「靈兒!是你嗎,是你對不對!」「皇上!」嫣然沉聲一喝,「這等時候哪還顧得及兒子之情,若真是蕭公子暗中相助,自然會隨我們而去。如今皇上若要在這兒坐以待斃,莫非是要累得暗中相助的人同遭危難嗎!」

一次出手相助可以說是臨時起意,二次可以說是踫巧,到了第三次如果不是有意相,怎來得及出手?

玄武想起路上幾次的事情,心里突然的有了些暖意。原來,路上的匪徒,偷馬賊、迷魂盜,也都是讓那人擊退的。

「……可他為何不願出來見朕。」玄武沮喪地看著嫣紅。

「前輩自有道理,皇上無須過憂。」嫣紅連忙撿起了碎銀,收拾零起衣裳。「」我們得快些離開,此事要快。「

嫣紅買了兩匹快馬,問明了方向就與玄武一路快馬而去。

此事有青成,還有萬虎門跟玄華牽扯在內,若是三方聯手來攻,再高的武功也難保周全。她一定得救出玄武帝才行。

然而,玄武帝是還好,嫣紅一個弱女子怎麼騎得了太久的馬。

盡避心里著急,一天頂多也只能趕著五個時辰的路。

嫣紅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用,然而玄武卻也不可能怪她。相對的,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對她的歉疚卻是越來越深了。

早先認為她是一般女子,根本就不把她瞧在眼里,如今月余相處下來,也暗暗感嘆肅子靈的眼光不差。

這阮嫣紅果然是個奇女子,卻這樣讓他給糟蹋了。被一個心里只有另外一個男人的男人…………」過了前頭的鎮,就找得到人。」指著摹的盡尖,玄武說著。「那兒是朝廷的驛站,蒼浩然理當不敢造次,若是僥幸,我還能讓人就此直接送信給江南總督…………我很抱歉,十分的抱歉…………不過我的承諾不會變卦,若你懷了我的孩兒,自是貴妃。若然不是,而你依舊不願待在京城,我也保你後生衣食無缺。

然而,嫣紅只是輕輕點了頭,沒有多說些什麼。

不曉得為了什麼,她這幾日是特別的疲憊。也計是因為趕路的關系吧,日里累了,夜里又跟以前一樣睡不好,身子才會越來越差了。

「如今我們且在這路旁歇歇……」玄武說著,然而卻讓一陣紅光吸引住了眼神。不遠處的岩山,陡峭的岩壁映著夕陽,血紅一片,煞是奇景。

靈兒因為九曲洞的奇景,而驚喜感動的樣子,歷歷在目。玄武一陣心酸,竟是無言了。

此生,還能與他同游嗎?他安然無恙嗎,自己能逃過此劫嗎,他們之後還能相見嗎「皇上莫非想起了蕭少俠’蕭少俠武功蓋世,想必不會有事。」嫣紅輕輕一嘆。「只是」

一聲嘆息,該有多少的心思。

「……嫣紅姑娘……」

「只怪我命苦,怨得了誰呢?」

于是,接下來無言相對的兩人,陷入了寂靜。

身下的馬,也就這樣緩緩原地踏著步。

他們兩人,各自有著心思,然而卻沒有話跟另外一個人說。

玄武想著的是蕭子靈,蕭子靈依舊在他心里。

嫣紅想著的人,卻是………

「是誰!」突然一聲輕喝,嫣紅戒備地看向了草原盡頭的方向。

從驛站的方向,青城派的弟子,緩緩走了近,竟是相候已久。

「走!」玄武喝著,領著嫣紅就是沿著山脈騎向了另一個方向。

然而,騎不出幾里路,蒼浩然卻已經跟其他的弟子站在路上。

「相候已久,玄武帝,請下馬。」

「青城,你們究竟要的是什麼!若是為財,你該曉得我能賞賜的財寶絕對多于玄華!」拔出了劍,玄武喝著。

「老夫家財萬貫,要此何用?」蒼浩然仰頭大笑。

「……世人要的終究月兌不了名與利,既然不是為了利,想必是為了名,您說是也不是,武林盟主?」

那悠悠然的聲音,似乎帶著些嘆息,很輕很輕的,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里。

「靈兒!」

如何認不得這個聲音!玄武真是狂喜。只見他四處張望著,只想曉得那日夜思念的人兒究竟是在哪兒。

「……蕭子靈,不用再虛張聲勢。你身上的毒傷沒要你的命,就算你命在,想跟隨老夫較量?你好了再苦練十年,也許還有可能。」

是了,靈兒他……他身上受了毒傷,若是此時讓他跟蒼浩然交手……

男人持劍的手有些顫抖了。

靈兒好不容易才逃出了九曲洞,也才堪堪避過了蒼浩然的暗算,他怎麼能讓他再涉險呢?

玄武把劍扔在了地上。

「束手就擒了?」老人冷冷問著。

「我跟你走。」玄武說著。「靈兒,你別再管我。」

「若他真的能不管,就不會跟了一百二十里的路。」老人冷笑著。

……一百二十?玄武抬起了頭。

「你與這小泵娘相依相偎的一百二十里路,他全程跟著。」

一股熱血涌上了臉頰。有種不顧一切的沖動在心里撞著,玄武開了口。

「靈兒,那你應當曉得,我……」

「曉得什麼,我只曉得我今日又要大開殺戒。」」上頭!在那上頭!山上!「青城派的弟子指著山頂驚喊著。

在那險峻的山頂,迎風飄蕩的白衣,以及略略顯得冰冷的眼神,就是蕭子靈!」清心散的傷,至少要三十日才能完全痊愈啊。」嫣紅在玄武身後低低喊著。「別讓蕭公子動手,他……他會死的!」「下來!決一死戰!」幾個青城派的弟子听得,可不是喜極望外,就是一股腦兒地朝上頭叫囂著。

「不要啊!」嫣紅捉著玄武的衣裳,泛著淚光。

「…他這人的性子,就我記得的,就兩個人治得。我…不是那兩個人。」玄武苦笑著。「別怕,嫣紅,他若是死了,不會一個人上路。」

「皇上……」

「啊……」幾聲驚呼聲中,那白衣男子竟然直接躍下了山崖。

「靈兒!」男子驚呼著。

只見那飄飄的白衣在急風中發狂似地翻飛著,蕭子靈的眼楮卻是炯炯有神。

「靈兒!」玄武既驚又怕,就是奔了過去,直像是想要用肉臂去接他似的!然而,在那直線墜落的中途,只听得一聲清亮的喝聲,蕭子靈踏上了岩壁,而那下墜的身影就借著那一踏之力,往蒼浩然的方向躍了過去!

「好!」老人沉聲一喝,踩穩了馬步,就是運起了全身的功力。

豈料,明明就是朝著老人飛去的蕭子靈,卻在中途一個千斤墜垂直落下。幾十弟子措手不及,見到這從天上掉下來的煞星,就是舉劍抵擋。豈料蕭子靈空中一個扭身,一個飛塌,三把長劍就這麼硬生生被震出了手。

接著,蕭子靈抬起了腿,足尖一帶,一個弟子像是羽毛毽子一樣地飛向了自己的師父。

「哇!」

在那弟子的尖叫聲中,第二個、第三個也都讓他踢飛了去。

「靈兒!」

在青城派的這陣混亂之中,玄武已經跑向了蕭子靈,帶著驚喜的神情要去拉他的肩膀,豈料,蕭子靈卻是悶不作聲地避開了。

「……靈兒?」

「撿起你的劍,我送你回京城。」蕭子靈頭也不回。

「靈兒?」

「玄武,撿起你的劍。」蕭子靈重復著。

沉默地看了蕭子靈的背影一眼,玄武才緩緩回頭走去,撿起了劍。那裴摩的神情,若是蕭子靈曾經看在眼里,又該是多麼心痛。

雖說話里無情,蕭子靈還是略略回過了頭。千言萬語,盡在那一瞥之間。

若真無情,他不會就這麼痴痴跟了他一百二十里的路。

然而,玄武的心他要不起,也再也不敢要了。

毒傷在胸口隱隱牽動著,他今日沒有全身而退的打算。他只是想著,該如何才能讓他安然地回去京里。

接著,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們之間這段不該發生的感情,也就淡去了。所以,一切就會回到原點。

玄武回到了遇上他之前的樣子,就如同當日他不曾避難到蕭家莊一樣。

「蕭于靈,老夫與你會會!」

「也許你已經听不進,不過,我還是要說,不然我死不瞑目。」玄武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後方傳來。

蕭子靈在听。

「我的心,跟那日還是一樣的,靈兒。不管你信不信,還是一樣的,靈兒!」我曉得,然而,蕭子靈的嘴唇只有微微掀了掀。

接著蒼浩然走了過來,蕭子靈也出了掌。

空手迎擊,漫天的掌影讓蒼浩然有些措手不及。他之前光是研究著蕭子——靈的劍法,對于這掌法,卻是全然陌生。

蒼浩然暗中叫了聲苦,卻還是憑著多年來的經驗沉著以對,守多攻少。然而,十招過後,蕭子靈的掌法竟然又變了。

變得是開山裂石之力,掌風到處,刮得臉頰甚至隱隱作痛。

蕭子靈使的是同一套掌法,然而快慢不一,內勁有別。

一套掌法竟然也能使得如此得心應手,靈活多變,蒼浩然曉得對手利害,心中就是一凜。

小小年紀竟然已有如此修為,若讓他多練個十年,這武林誰能還是敵手!然而,即使全力防守,蕭子靈凌厲的掌力終于還是打在了蒼浩然身上!但是,就在蒼浩然心里一涼的時候,蕭子靈卻是突然胸口一緊,掌下的內力登時散了。

天助我也!蒼浩然心中一喜,掌鋒一偏、趁隙殺人,蕭子是卻輕輕一接,及時擋去了這著殺招。

「看來你這老臉皮也不要了。」蕭子靈冷笑著,強忍著胸口的翻騰。

「廢話少說,你惡貫滿盈,只待我擊斃了你這賊子,顧不得江胡道義!」

「……我可不記得做得比你多。」蕭子靈說著。

「還耍嘴皮!」

「……蒼浩然啊,蒼浩然,我今日沒替武林殺了你,我師尊及師門都要面上無光!」蕭子靈高聲一喝,鐵掌襲來,可沒有半分傷重的樣子。

蒼浩然心中叫苦,卻也只能全力以擋。

然而,這頭苦戰,那頭青城弟子卻是已然找上了嫣紅。

嫣紅臉色大變,正想避開,一道冰冷的劍鋒卻是已然襲來!「啊!」

手臂上被劃了道長長的傷口,嫣紅失聲慘呼。玄武和蕭子靈同時回過了頭來。

「卑鄙!竟然對姑娘家出手!」玄武怒喝一聲,往對手的長劍一架,立刻飛身而至。然而,就在此時,他的對手卻是趁機而襲!

「小心!」蕭子靈驚呼出聲,連忙也是縱身而去想救玄武,熱而,蒼浩然眼見機不可失,竟是趁機一掌重重擊上了蕭子靈的後背。

蕭子靈眉頭一皺,硬生生忍住了喉頭的鮮血,趁著蒼浩然的掌力,有如斷線風箏一般地飛了過去。而那想要偷襲玄武的弟子,听見風聲就是連忙反身一掌擊向蕭子靈。

四掌相對,那弟于那一張本如書生般白淨的臉孔登時扭曲翻黑。而將那人一擊斃命的蕭于靈,趁著反擊之力想要翻身而去,卻避不過蒼浩然追擊而來的殺著。

後背再度受到重刨,蕭子靈一口鮮血噴出,往前踉蹌了三步。

「靈兒!」玄武痛呼。

蕭子靈原本就氣色不佳的臉,此刻更有如鬼魅般的蒼白,一絲鮮血猶然掛在嘴邊。玄武心急如焚,然而他此刻正與其他的弟子纏斗,根本分不了身。

「沒想到這個武林盟主專挑別人的背後下手。」蕭子靈冷冷說著。緩緩回過了身。

已然無力招架了啊。蒼浩然心里一喜,就是再下殺手。

蒼浩然兩掌按上了蕭子靈的胸口,然而,隨著蕭子靈噴出的鮮血,卻是一把泛著紫色光芒的劍。

一劍穿心,蒼浩然雙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而蕭子靈難忍重剖,單膝一跪、低著頭、按著胸就是不住嘔血。

青城派的其他弟子服見已方大師兄跟師尊俱都慘死,丟下了兵器、就是鬼趕似地逃了。

嫣紅則是看了他們兩人以及地上的兩具尸首過後,雙眼一閉,昏厥在地。

玄武連忙奔向蕭子靈身旁。

「靈兒,你覺得怎麼樣?」玄武低聲問著,一雙手臂本想要扶起蕭子靈,卻又不敢踫觸,他手足無措。

嘔血漸漸停了,蕭子靈喘著。

「我替你療傷!」玄武低聲喊著,心情有些激動。「就像上次你教我的那樣,你不會有事的!」

蕭子靈的眼神緩緩對上了玄武。

「投用的。」蕭子靈淡淡說著。

「不試試怎麼知道。」玄武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自己的身體會不清楚?」蕭子靈是一貫的輕談語氣。

「靈兒……」玄武心中一酸。

蕭子靈望向嫣紅的方向。原本兩人騎的馬,早就不知去向。

「把嫣紅帶回鎮上療傷吧。」蕭子靈輕輕一嘆。

「我陪你。」玄武低聲說著。

「陪我,然後等我死?你沒看見嫣紅的傷?如果再不醫治,她撐不過一個時辰。」蕭子靈低聲說著。

「她又與我何干!」玄武大吼了一聲。

「……別忘了,她是你的艷妃啊。」蕭子靈淡淡說著,雙眼已然輕輕合上。

重玄武握著蕭子是的雙肩,咬緊了牙關。

「靈兒,我曉得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我先帶你回鎮上,然後再回來救她。」

「青城的弟子剛走不久,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兩人都已離開,你該知道嫣紅姑娘會有何下場。」蕭子靈低聲說著。

玄武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蕭于靈。

「更何況,我是沒救的了。「蕭子靈低聲說著。

「不準你這麼說。」玄武把頭靠在蕭子靈的肩膀。

「你帶我走,死的是兩個人。帶她走,至少你們能活著。」

「我兩個同時帶。」

「荒唐!你同時怎帶得動兩人!」蕭子靈把玄武推開,怒目而視。「立刻帶她走!」玄武望著蕭子靈,然而蕭子靈卻只是黯然轉過了頭。

「走吧,然後再來接我。」

玄武沉默了很久。

「一國之君怎可如此遲疑不定?你難道存心要我死不瞑目!蕭子靈怒吼著,一口鮮血忍不住又咳出。

「靈兒!」玄武連忙向前扶著簫子靈。

蕭子靈從懷中翻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心口。

「靈兒!」玄武絕望地喊著。

「我幫你吧,等我死了以後,你就不用為難了。」

「靈兒!別這樣!」玄武簡直是哀求著。

「走。」蕭子靈說著。

玄武望了他一會。

「我立刻回來,你等我。」

「走。」蕭子靈只是重復說著,他最有做下任何的承諾。

玄武緊咬著下唇。

「等我!」他怒吼了一聲,接著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嫣紅,抱起了她。

嫣紅的長發被風吹了散,遮住了玄武的視線。

淡淡的清香、飛揚的發絲,仿佛是遮在兩人間的紗幕。

玄武望著蕭子靈,而難得的,蕭子靈的視線總算是放在了玄武身上。

「早些走、早些回來。」蕭子靈輕輕地說著。「我不怪你,可我實在等不了你太久。」

玄武強忍虎日中的淚水,飛奔而去。

「舊事隨流水,寒煙成凝綠,歲月如斯盡……往日繁華快意,消弭于煙塵之間」

背上靠著枯樹,手上握著那把驚動江湖的紫稜劍,蕭子靈先是看著夕陽的余暉,接著就是看向了走近的眾人。不是玄武帝,不是嫣紅,只是那群臉上還帶著驚懼憤恨表情的青城弟子。

他們的背後,隱隱約約的,是誰的面容?

是那往日的自己,還是日夜思念的故人?

「……你們來了……」從那蒼白的唇,緩緩吐著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