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金姑娘 第四章 重遇故人(1)

書名︰財神金姑娘|作者︰葉雙|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縴細的十指很有規律地在桌面上敲擊著,金映煙柳眉緊蹙地坐在美人靠上思索,總覺得有些事情被她遺漏了,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

她晃了晃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清醒,忽然覺得四周靜謐得過分。

雖說她向來不喜太多人伺候,尋常能進她屋里的只有阿圜和歡雀,其余的人不經傳召,不能擅自進她的屋子。

這是她打小養成的習慣,畢竟在金家那個得靠爭才能好好活著的地方,想要獨善其身並不容易,尤其她的娘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了。

身在商賈之家,嫡庶之間的尊卑並不如官宦之家來得分明,即使她是嫡女,仍取不得什麼優勢。

她父親一向都是哪個兒女能帶給他更多的利益,他便多重視那人幾分,使得他們若是不爭,連在金家伺候多年的老奴僕婦都能踩他們這些少爺、姑娘一腳,所以人人都想在她爹面前表現出彩。

原本連她也不例外,每一個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她都力求完美的完成,直到她九歲時,有一天她不經意地路過了大姊姊的院子,卻听到了低低的哭泣聲,她一時好奇悄悄避開了人,進了大姊姊的閨房。

穿過由一顆顆大小相同、珠圓玉潤的珍珠串成的簾子,這是她爹前不久才賞給大姊姊的禮物,金映煙望著那珠簾,眸中閃過一絲的欣羨,不是眼饞珠簾的價值,而是羨慕父親對大姊姊的看重。

珠簾晃動的聲響讓哭泣中的大姊姊抬起了頭,看到是她,便朝她招了招手。

她們其實並不親近,可那天大概因為大姊姊心情很不好,所以跟她說了許多的心里話,很多她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到今天的只有——

「在這個家,父親的疼寵和另眼看待就像是毒藥,因為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父親給賣了。平素瞧你是個心善的,大姊姊跟你說句心里話,若是能夠,千萬別讓爹爹瞧見你,否則就會落得我這樣的下場……」

那時候她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暗暗記在了心里。

一個月後,大姊姊嫁給了北方的一個富商,千里送嫁換來了金家在北方行商的便利,可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大姊姊的死訊傳了回來。

那時,她懵了!

不是大好的姻緣嗎?

還記得生了大姊姊的姨娘她臉上那笑開了一朵花似的模樣,怎麼到頭來,竟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人就香消玉殞了。

後來,從下人間的閑言碎語中,她懂了。

原來那不是什麼大好的姻緣,大姊姊的那個夫婿是個傻的,還是脾性暴躁的,大姊姊就是讓那個男人活活打死的。

選擇的女婿是個傻的這件事她爹早就心知肚明,可是架不住那頭給的利益,所以便親手將女兒送上了絕路。

在明白了的那之後,向來拔尖要強的她開始變得平庸,慢慢的泯滅于父親眾多的兒女之中,再也不輕易顯露自己的能耐。

也多虧了自己听了大姊姊的話藏著自己的才能,父親才會輕易地將她嫁給了拿不出什麼聘禮的靳家。

照理說,父親絕不會再理會她的死活,反正金家的商鋪都已經在京城站穩了腳跟,那麼現在讓徐大一接她再回金家,又是怎麼回事?

回想今天晌午徐大一來見她時,半是強硬半是苦勸的話語,金映煙再次如墜五里霧中,努力思索自己這個寡婦對父親還有什麼用處?

突然間,靜謐的院子傳來了有人踩踏枯枝的聲響,金映煙發現原該在耳房守著她的歡雀和阿圜毫無反應,她心中一緊,知道不好,連忙抄起了掛在榻上的大氅披上,雙眸緊緊地盯著門口。

只見一只男人的手撩起了門簾,來人竟是晌午遭她拒絕、憤然離去的徐大一。

瞳孔驀地一縮,她如何也沒想到這徐大一竟大膽如斯,趁夜擅闖靳家——吏部尚書府。

「徐大一,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尚書府!」

她刻意高聲喝問,藉此提醒耳房里的阿圜兩人,可即便如此,仍沒瞧見任何人前來探看,她便知道,在自己這流水居服侍的下人,大概都被放倒了。

「你對其他人做了什麼?」

「不過是讓他們睡得更沉罷了。」

得輕松而恣意,彷佛在尚書府的後院下藥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那深夜來訪,徐管事又有何要事?」

徐大一打心底看不起金映煙,自顧自的往擺放在廳里的太師椅一坐,將目中無人詮釋得淋灕盡致,然後抬頭含笑瞧著金映煙。

「老爺讓我來帶三姑娘回家,雖然你是嫁出去的女兒,可老爺的意思是,你既然無兒無女,如今姑爺又走了,也不必再為姑爺留在靳家,喪禮現在已經結束,三姑娘就不得再拖延,盡快出發。」

在京中盤桓的這段時間,他已經接老爺的急信接到手軟了,一封封的書信催促,讓他這個向來很有耐心的人都變得有些急躁。

老爺下了死命令讓他半個月內將三姑娘帶回金家。

「徐管事到底年紀大了些,難怪辦出這樣的事來,早先時候我就表明,今生既已嫁作靳家婦,死便作為靳家鬼,你這會連對主子的稱呼都說錯了,是不是該回家含飴弄孫了?」

姑娘這是直接把她和靳家的關系切割開來了!

先前一邊辦著喪事,一邊讓徐書去同徐大一套交情、打探消息,但徐大一終究是金曉企的貼身心腹,知道的事情不少,可是嘴卻堪比蚌殼般緊,就算美酒下肚,也不輕易透露口風。

徐書只能隱約打探到如今金家正面臨困境,金曉企認為需要金映煙回去才有機會解決。

當听到這消息時,金映煙剛入嘴的一口茶險些噴出來。

她不過是個毫不出色的女兒,還是早在三年前嫁出門的女兒,如今更是新寡,她如何能對金家面臨的困境起作用?

然而可以猜到的是,他們想透過她得到的,絕對不是來自靳家的助力。

「三姑娘永遠是金家的姑娘,就算嫁了人,也是老爺的閨女,不是嗎?」

金映煙淡淡一笑,因為將要就寢,她素淨著一張臉,可這幾年在靳家、在商場養出的說一不二的性子,讓她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卻又不會過分張揚到囂張跋扈。

這一刻,徐大一猛地覺得,往昔怯懦的三姑娘似是脫胎換骨一般,不再能讓人任意拿捏。

可……那又如何?

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後院婦人,有了三皇子的人手,他有的是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弄出靳家,帶回金家。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父親的教誨言猶在耳,我可不敢稍有遺忘。」金映煙冷冷地說。

「三姑娘這是怎麼樣都不願回金家,只想待在靳家為夫守喪?」

「自是如此。」她毫不猶豫的說道。

對她來說,金家就是一個泥淖,旁人艷羨金家富得流油,可她卻半步不想再踏入。

此時金映煙清淺的笑容如同月華般柔軟,眸若泉水,清澈寧靜,但其中閃爍著的堅定卻讓人無法忽視。

「既然三姑娘選擇了罰酒,那也別怪老奴替三姑娘撥亂反正了。」

話說得大義凜然,卻惹來了金映煙的噗哧一笑。

即使此刻的她表情瞧起來恣意,彷佛對于徐大一的威脅丁點都不放在心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是多麼的提心吊膽,深怕自己真的被徐大一捉回去金家。

滿心的慌亂中,金映煙唯有一個念頭,便是不能讓徐大一得逞。

「徐管事倒是有自信得很,就算你用藥迷倒了我院里的人,可你真的以為堂堂靳尚書的府邸能任由你來去?」

「這不是讓我進來了嗎?三姑娘離家多年或許並不清楚,如今的金家早已不同往時,再也不只是一個尋常的商賈之家,莫說這尚書府,便是皇宮或許也不是不能來去。」

「幾年不見,徐管事倒是真的益發自信了啊!」

「三姑娘也說幾年不見了,老奴自然也多學了些本事,人總是要長進的,金家早已不只是昔日單純的富戶了。」

「就算金家真如你所說的,那又與我何干呢?我爹當初就說過,嫁出金家後我們的父女情分從此兩清。」

也還好她娘去得早,更沒有留下一母同胞的弟妹,否則不用徐大一三番兩次的催請,只要父親一拿出她的弟妹要脅,就足以讓她乖乖回家。

可也正因為沒有,所以她很堅定,雖說自己的流水居位處靳家的僻靜處,但若是動靜真鬧大了,也是能驚動前堂正院的。

「三姑娘與其白費心思的想要求救,還不如乖乖跟著我離開,這罰酒的滋味,三姑娘身嬌肉貴的只怕消受不起。」

徐大一的話愈說愈是露骨,讓金映煙察覺了他的勢在必得。

「這話該我還給徐管事,你當真以為我這幾年在靳家,只是一個尋常的後宅婦人?若是沒幾分能耐,你以為我還能抬頭挺胸的站在這兒與你說話?」

「難不成你是要告訴我,你的丫鬟被我放倒只不過是一場戲,你玩得一手請君入甕的好把戲?」徐大一嗤聲冷笑著說。

他倒是沒想到三姑娘到了這個地步,還能力持鎮定的與他周旋,甚至還想來一手空城計,這還是三年前那個嬌嬌弱弱、毫無價值的小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