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徐管事大可試試……」
話聲未落,金映煙身上的大氅已經在空中翻飛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那大氅短暫的遮住了徐大一的視線,也為金映煙爭取到一些時間。
方才她盤算過了,門口一定有徐大一的人守著,以徐大一這種卑劣的心性,萬不可能一人孤身涉險。
既是如此,她的生路只有身後的窗了。
所以拋出大氅後,轉身,她沒有多做猶豫地就往窗戶奔去,她相信只要她夠靈巧,必能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可就在她的手將將踫到窗欞時,身後一陣勁風掠至,她心下一涼,知道自己只怕要功虧一簣了。
沒想到徐大一年紀不小,身手卻還是挺敏捷的,只差那麼一點點,她或許就可以逃過一劫……
但心中從沒想過放棄的她,加快了腳步。
有人告訴過她,無論如何都得撐到最後一刻,因為誰也不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麼事。
金映煙傻愣愣地瞧著原本還好好架在窗台上的窗扇,在她眼前猛然成為四分五裂、支離破碎的殘骸。
這突如其來的破窗聲讓屋里一逃一追的兩人同時愣住。
金映煙的視線只在那破碎的窗欞上停留了一瞬間,接著她便瞧見那昂然站在她眼前的身影。
幾乎是想都沒想的,她驀地再次轉身,便是正對那個想要抓她的徐大一,她也還是義無反顧的往前奔去。
可她終究是個女人,天生體能不敵男子,又不曾練過武功防身,這才跑了兩步,就被身後男人阻止了。
顯然也沒有料到金映煙瞧見他會轉身就跑,甚至不顧一切的朝著徐大一奔去,慕寒月臉色鐵青地將金映煙扯到自己的身後,也沒放手,只是眯起狹長的黑眸,望著徐大一的眼神帶著冷意。
「果然是你!」
老爺猜的果真沒錯,這幾年一直躲在暗處、處處挖金家牆角的人,就是當初被老爺逼著只身前往太行山解決商道受阻問題的慕寒月。
「慕公子,別來無恙啊!」
似是沒有瞧見慕寒月眸中散發的森冷殺氣,徐大一臉上的笑容帶著熱切,拱手朝著慕寒月招呼。
「是過得挺好的,只不過覺得自己有些孤陋寡聞了。」慕寒月微微地勾起唇角,淡淡的說道。
怎麼扯到孤陋寡聞去了?
徐大一皺了皺眉頭,向來心思靈巧、反應極快的他竟跟不上慕寒月的思緒,但多年來的謹慎讓他沒有隨意開口,只是用不解的眼神望著慕寒月。
不過能逼得這慕寒月現身,倒是意外之喜啊!
若是他能將慕寒月擒住,帶回江南,老爺就算再小氣,也得給他除去奴籍,讓他的子子孫孫不再為人奴僕吧!
瞧著徐大一眼中浮現的困惑,即使身後的金映煙正不斷地奮力掙扎,慕寒月依然很好心地為徐大一解惑。
「自然是因為金家一介商賈,竟然夜半悄悄派管事拜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甚至帶人擅闖尚書府的後院,所以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了。」
慕寒月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得很,可這話听起來就是不順耳,充滿諷刺,只差沒有直接點出金家的目中無人。
「你叛離金家多年,自是不知如今老爺已非吳下阿蒙了,不過你來得正好,我就順便帶你回去,讓你向老爺謝罪。」
「謝罪?」輕飄飄的語氣帶著微微的輕蔑,慕寒月咀嚼著這兩個字,一雙幽深的眸子望向徐大一。
僅僅只是輕輕一瞥,那眸光中的殺意竟讓見慣了風浪的徐大一背脊發涼,渾身忍不住輕顫了起來。
怎麼可能?
不過是個窮小子罷了,當時若非老爺好心的賞他一口飯吃,他早就投胎去了。
一個無依無靠的窮小子,怎麼可能在短短的三年內就培養出這渾身不怒自威的逼人氣勢?
心一顫一顫的,徐大一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子里都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為什麼帶領著他潛進靳家,守在門前的三皇子死士都沒有進來查看?
難道說外頭的那些死士都已經被料理干淨了?
這樣的猜測讓徐大一心驚膽顫,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計劃,所以他甚至連蒙面都沒有,態度囂張且高傲,那知現在會出了差錯!
不……不可能的!
不過是個差點餓死、無依無靠的傻小子,怎麼可能僅憑三年的時間就得到了這樣的勢力,他一定是在虛張聲勢!
「對,你就該回去向老爺謝罪,當初完成任務後你滯留不歸,若非老爺心善,早就報官通緝你這個逃奴!」
盡管心里發虛,但徐大一聲勢不減,依舊趾高氣揚,但若認真去瞧,便會發現他正不著痕跡、一寸一寸地悄然地往後頭的門口挪。
他的舉動自然沒有逃過慕寒月的銳眸,有稜有角的薄唇微微往上彎起,空著的那只手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支短匕。
「若是我記得沒錯,當年我們母子投靠金家時並沒有簽下賣身契,所以我怎麼會是逃奴呢?更何況金曉企與我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當年若非是他,我們慕家又怎會敗亡?」
听到這話,原本正死命掙扎的金映煙驀地頓住了動作,急紅了的眸子微微上抬,雖然只看到他的側臉,但仍能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正散發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原來金家與他有殺父之仇?
所以當初他接近她、對她好,皆是別有目的?
不用回頭看,慕寒月從她那驀然停止的掙扎就能探知她心里頭的想法,但他沒有理會,只是逕自看著已經挪到門邊的徐大一,嘴角泛出一抹淡笑。
那笑讓他原本冰冷的臉頓時鮮活了起來,可瞧在徐大一的眼中,那笑就彷佛是自己的喪鐘已被敲響一般。
再也顧不得什麼尊嚴與傲氣,徐大一腳跟一旋就要往外奪門而去,可惜的是他的動作太慢,在他將將跨過門檻之時,一把閃著銳芒的利刃已經埋進了他的後背,讓他連痛呼的機會都沒有,就往前撲跌在地。
他忍著劇痛用盡力氣睜開眼,正好瞧見流水居的院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領他進來的死士。
果然……正如老爺所想,慕寒月是他們如今陷入絕境的真凶,就不知才三年,他是如何達到這境地的?
只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親自將這個消息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