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這麼一笑,教站在她對面的那排學子一個個都瞪大了眼,就連赫商辰都不由地看她一眼。
麗質冶容,傾城傾國。那是一瞬間浮現在赫商辰腦海里的形容,但只是瞬間,別開眼後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可其他人沒他這分修為,一個個還回不了神,不敢相信一個少年竟能美得如此妖妍。
唯有孫澈一雙大眼像是淬了毒般地瞪著常參,恨不得戳瞎她的眼算了!明知道自己長得美還故意這樣笑……他怎麼這麼倒楣有她這種只能當表弟的表妹?
半晌,李鵬先回過神,尷尬地哼笑了聲。「不就是個半大不小的黃毛稚兒?」
黃毛稚兒還能讓你看直了眼?騙鬼啊!孫澈垂著眼在心底腹誹著。
「商辰。」祭酒像是想起什麼,回頭喚了聲。
赫商辰徐步走來,朝他作揖。「不知道祭酒找學生有何要事?」
商辰?常參雙眼隨即發亮。
喔,這就是他的名字?赫商辰……嗯,好名字,虧她絞盡腦汁想著要怎麼跟他攀談,想不到祭酒大人這就幫了她大忙。
「你是敬齋的齋主,就將世子撥進敬齋,好生照料。」
國子監內設監生住宿的舍房,敬齋是三年級監生的舍房,齋主通常推舉成績最好的那一個,赫商辰當之無愧。
「是。」
「行了,升堂到此結束,你們去食堂吧。」
眾學子應了聲,齊齊朝他作揖。
眼見赫商辰開始往前走,常參二話不說抓著璩堅跟上。
「赫二公子,我是常參,往後還請多指教。」她一把攔在他的面前,臉上是止不住的燦笑。
赫商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地輕點著頭,隨即揚步繼續往前走。
常參見狀也不氣餒,抓著璩堅繼續往前跟。「對了,祭酒大人說你是齋主,那麼你打算安排世子住哪間房舍呢?」
「房舍自有安排。」
哪怕只是幾個字的回應,都夠教常參樂著了。「對了,听說下午要上武術課,不知道是哪一種武術類別?」她笑眯了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
他的嗓音相當低沉,十分悅耳,帶著幾分清冷又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赫商辰淡淡瞥了眼。「箭術。」
「騎射嗎?」她雙眼一亮。
「不是。」
「那多無趣啊。」她有些嫌棄地說著,可嘴邊還掛著笑地看了眼身旁的璩堅,再看向他,問道︰「對了,不是听說還多開了一門驗屍課程,不知道赫二公子有沒有學習這門課?」
禮、樂、射、御、書、數六門課程是國子監里必修的六門課,但今年皇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硬是再開一門驗屍課,還請了宮中太醫講解醫道。
只是科舉並不考這項,會學習這門課的學子肯定不多。
「監所里禁喧鬧。」赫商辰淡道。
「……嗄?」
赫商辰也不管她听進去與否,直接大步踏進食堂。
常參呆愣愣地看向他的背影,猜想,難不成他這是在嫌她吵?
正疑惑著,身旁傳來璩堅隱忍的笑聲,她側眼望去,見璩堅行了禮,她趕忙還了禮,听他道——
「國子監本就規矩多,禁止的事可多了,往後你要記住才好,犯戒的話是會被逐出國子監的。」
常參不禁傻眼……爹怎麼沒跟她說這些?
「一個黃毛稚兒跟著幾個武官子弟,現在還添了個寧王世子都跟咱們待在率性堂,這不是想妨礙咱們學習?」待祭酒和司業都走遠了,跟著其他人往食堂走的當下,李鵬才小聲咕噥著。
「可不是?突然冒出了個寧王世子……」他身旁的人說著,還不忘回頭看了眼璩堅。「說好听點是王爺世子,充其量不過是個無舉足輕重的質子罷了。」
「就是,當年寧王宮變可是血洗了皇宮,皇上念著手足情沒將他斬殺而是將他圈禁于封地,已經仁至義盡,只是……為何要讓寧王世子進國子監?」
李鵬最不解的就是這點,無端端地多出幾名武官子弟就不尋常了,如今還添了個寧王世子……真教人模不著頭緒。
「不過那個常參……也長得太艷了些。」有人湊上前說著。
「確實啊。」幾個人湊在一塊,對常參方才的傾城一笑難以忘懷。
李鵬撇著唇。「一個男人長得那麼艷,像話嗎?還是錦衣衛呢……就不知道皇上讓錦衣衛的子弟進國子監到底是何用意,簡直莫名其妙,他們科舉考得上嗎?不就是扶上牆的爛泥罷了。」
話落,身旁幾個學子還頗認同地鄙笑一番。
跟在他身後幾步後的孫澈,眼角抽搐了下。
「李兄,這是皇上旨意,李兄還是謹言慎行為妥。」孫澈走過他身旁時淡淡拋下這句話。
初見時還夸得像朵花,不過兩個時辰已經被嫌成扶不上牆的爛泥……他那個被當成表弟的表妹,可是個全才呀!等下午的武術課時他們就等著瞧吧!
晌午的靶場里,靜寂無聲。
靶場周圍的眾多學子一個個瞪大眼,對于眼前所見難以置信極了。
直到常參回過頭持躬作揖,露出不驕不縱的笑意,眼角余光再偷偷瞥了眼赫商辰,瞧他正看著自己不由又笑眯了眼。
這一記笑臉教正要回神的學子們又晃暈了眼,一個個朝她瞧直了眼。
孫澈內心悲摧地閉上眼,內心狠罵——
都不知道跟她說過幾百遍了,要她別笑得一臉傻樣!她怎會蠢得以為沒人看得穿她的女兒身?她那張臉、那張臉就是張該死的桃花臉呀,當天下人眼都瞎了嗎?他才幾歲,為了她,頭發都愁白了……
「真不愧是常同知手把手交出來的,我實在沒什麼能教的了。」
半晌,開口喟嘆的武師傅才教眾人回了神,看向被連著三箭徹底射穿的靶子,同樣難以置信極了。
那麼縴瘦的身板到底是從哪生出這麼大的力氣,竟能連發三箭,硬是把靶子的靶心給打掉。
「師傅言重,學生要學得還很多。」常參聞言,忙朝武師傅作揖。
眼前的武師傅可是出自大內禁衛,還是父親的好友,常參哪里堪得住他這般夸贊,只是心里還是有點驕傲,畢竟沒有辱沒父親之名。
武師傅贊賞地拍了拍她的肩,讓她入席後開始點名,三人一組上前射靶。
常參入席,正眼巴巴地朝赫商辰那頭望去,卻被和霖和成碩給架到一旁。
「你這小子何時又精進了這麼多?」和霖故作凶狠地問著。
別說那群儒生嚇著,就連他都傻住了!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彼此有幾分能耐都心照不宣,誰知道這小子今天一上場,像是下馬威似的,嚇得那票儒生全都說不出話。
「你這麼凶做什麼?常參這是替咱們找回場子。」成碩滿臉喜色地摟著他的肩。「常參,這口氣可真是痛快,教那幫豎儒全都閉上嘴。」
誰讓他們早上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欠打模樣,虧常參這三連箭教他們這些武官子弟揚眉吐氣,走路都有風了。
常參撓了撓臉,畢竟她什麼心思都沒有,純粹只是想要吸引赫商辰的目光而已,打好關系嘛,總得先吸引他才成。
只是……常參一雙桃花眼瞟了過去,就見赫商辰面無波瀾地看著前方,也不知道他剛剛究竟有什麼反應。
都怪他們抓著她做什麼!
「欸,夸你呢,還瞪人。」和霖輕推了她一把。
「你壞我好事,難不成我還得跟你道謝?」常參毫不客氣地啐他一口,順手把他推開。
「我哪里壞你好事了?」和霖都不知道該找誰喊冤了。
常參嘆了口氣,隨即振作精神,沒關系,才頭一天而已,來日方長。
她耐心地等著武術課結束,充耳不聞伙伴們對儒生的奚落嘲笑,直到赫商辰和璩堅一道上場,她聚精會神地看著,就見赫商辰連取箭的姿態都優雅得教人轉不開眼,身形端正如竹,取箭、射箭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絲多余的動作都沒有,轉眼間靶心正中三箭,貢生那頭歡聲雷動。
反觀璩堅,連著三箭都脫靶,倒是沒人在意。
眼看著武術課就要結束,常參抓準時間準備擠到赫商辰身旁,卻被人扣住了手腕,她下意識反手一抓,正要反擊——
「你帶種的敢打我,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听見孫澈咬牙切齒的聲音,常參趕忙收手,無奈地道︰「表哥,我說了很多次,不要從後頭突然抓著我,你一聲不響的我一定會反擊的,要是真誤傷了你該怎麼辦才好,我要怎麼跟舅舅交代?」
「你這是壞事做多了心虛,才會有人一踫你就想反擊。」
常參幾次開口終究還是放棄,反正說再多表哥也不懂,他又沒習武,哪知道習武之人的防備姿態。
回頭望去,赫商辰已經跟幾個貢生走遠了,她才嘆道︰「表哥,你抓著我做什麼?」說吧,人都走遠了,她還能怎樣?
「過來。」孫澈拉著她走了一小段路,確定四下無人,才深深嘆了口氣。
常參等了半晌,瞧他吭都不吭一聲,不禁沒好氣地道︰「表哥,你在想什麼?」不就是有話想對她說嗎?說呀,四下無人了。
「想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你。」
常參聞言,仰頭哈哈大笑,半晌才指著他道︰「表哥,你說的那麼認真,別人听見會當真的。」
「因為我很認真。」從他五歲那年不小心讓她落水,把她抱回房里換衣,發現她的女兒身之後,他沒一日好眠,每日活得戰戰兢兢,就怕有天她東窗事發被推出午門,他會跟著陪葬,因為……這家伙誰不黏,偏愛黏他!
她要是被人知道是女兒身,難道別人會認為他不知情嗎?
不,他定是知情的,而且還是掩護她的共犯,既是如此,他還能活嗎?
他恨不得將她狠狠甩開,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都躲進國子監了,她竟也能進來……老天啊,天要滅他嗎?
常參慢慢地抿住笑意。「表哥放心,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你拿什麼保證?」孫澈陰惻惻地瞪著她。「你根本不能保證,更何況你光是今天一整天就不知道盯著赫商辰幾次……你今年才幾歲?」
少女思春也沒這麼快!她卻巴巴跟在男人身後跑,像話嗎她!就那麼怕別人看不穿她的女兒身,非努力露點破綻不可嗎?
「這……跟我今年幾歲有什麼關系?」常參偏著頭,一頭霧水地問著。
「我管你今年幾歲,橫豎你往後別再盯著他瞧,再盯著瞧,我多的是法子把你趕出國子監,听見沒有?」孫澈惡狠狠地恫嚇著。
常參為難地皺起眉,不知道該怎麼允諾他,就見他已經氣呼呼地走了。
「唉,我這不也是沒法子嗎?」她嘆道。
她是領旨進國子監的,想趕她走……只有皇上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