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走了!陶欣然都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耿鈺棠握住肩膀,他仔仔細細將她看了一遍,深怕她被傷到分毫。
陶欣然將他的呵護之情看在眼里,笑著說︰「我沒事的,他連我的頭發都沒踫到你就來了。」
耿鈺棠松了口氣,松開她肩膀上的手,但也不忘朝她興師問罪,「你是怎麼認識簡鈞辰的?他怎麼纏上你了?」
陶欣然將最早她送洗發精試用品到簡記的事說出來,再提起上回他來挖角的事,「我已經明確拒絕他了,想不到他今天又來了,還突然對我說他對我一見鐘情這種瘋狂的話,還說要娶我,願意接納我肚子里的孩子……」
耿鈺棠听得額上青筋直跳,「那個人曾來挖角你,你怎麼說都沒說過?听好了,那個人不是正派人士,搶生意的手段向來卑鄙,也不知道會不會為了搶奪你對你打歪主意!以後看到他來了,絕不能開門讓他進來!」他不放心地又道︰「我看,我讓護衛留在這里好了。」
有那麼嚴重嗎?她倒覺得簡當家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今天被這樣拒絕就不會再來了。
陶欣然看他氣呼呼的,像在吃醋、一副害怕她被搶走的樣子,不禁想著,她真的可以貪心的想,他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嗎?
「對了,他怎麼會把你當寡婦看?」耿鈺棠想到他這個孩子的爹被當成死人,便感到十分不悅。
陶欣然並不覺得這事奇怪,「我本來就對外宣稱自己是寡婦,這是左鄰右舍都知道的事,鋪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他當我是寡婦也很正常。」
耿鈺棠听得臉色難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來,我要更加使出渾身解數追求你,好讓你擺脫寡婦之名了。」
陶欣然打了記寒顫。這男人是個奸詐的狐狸,她得小心了。
崔意蓮焦躁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連丫鬟桂香都躲得老遠不敢招惹她。
終于,崔姨娘進房了,崔意蓮連忙迎了上去,「姑姑,你打听到了嗎?」
「我見不了夫人,可是有听她院子里的人說,夫人有意讓那位陶夫人進門當妾,已經私下在準備了。」
崔意蓮變了臉,握緊拳頭,連尖銳的指甲戳進手心都沒知覺,「怎麼會,夫人竟這麼容易就讓她進門了……」
崔姨娘忍不住酸道︰「你不是說只要你向夫人告狀,那個陶夫人就會被夫人除掉嗎?結果現在事情鬧大了,夫人有意讓她進門,耿鈺棠也對那位陶夫人情有獨鐘,听說他每天都會搭馬車到她家接她,載她四處游玩……唉,跟在揚州一樣,又白忙一場了……」
崔意蓮听姑姑這麼說,氣急敗壞的質問她道︰「姑姑,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崔姨娘看她又輸了一回,臉上藏不了鄙視,「所以說,你何必再來?你看,你什麼事都做不好,沒有一點用處,耿鈺棠現在可是完全迷戀上那個女人,連看都不看你一眼呢!」
崔姨娘說中了她的痛處,崔意蓮想到在耿府里接近不了耿鈺棠,在府外更是被阻擋,商行里的人一看到她就不讓她進入,好不容易看到他踏出商行,她一靠近就會被他的護衛攔下來,她腦子里設想的不期而遇的橋段全無用武之地,他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崔意蓮把氣全出在姑姑身上,她向前捉住她衣襟,扭曲的臉哪還有一絲柔美婉約,都流露本性了,「死老太婆!你居然這麼嘲笑我,說我沒用處!」
崔姨娘倒抽了口氣,「崔意蓮,你竟敢罵我!別忘了你說要處理那個阿生,可是跟我要了一大筆錢,你放尊重點!」
崔意蓮凶狠的瞪她,「說要用催情香色誘耿鈺棠的主意是你出的,是你說萬無一失我才答應的,失敗了你就要全盤負責,錢當然由你出的,有何不對!」
「你說什麼!憑什麼要我負責,明明是你沒用!」崔姨娘一氣之下伸出雙手抓住她頭發。
「好痛!」崔意蓮痛得齜牙咧嘴,同樣捉了她的頭發,「快放開我!」
「可惡,你竟敢對我動手!」崔姨娘痛吼道。
「死老太婆,快放手!」
「臭丫頭!你先放手!」
兩人互相捉著對方的頭發,誰都不放手,互相對峙叫囂。
桂香見到這種打架的場面都嚇壞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剛好王淵來了。
「崔意蓮,你這是在對你姑姑做什麼啊!快點放手!」他趕緊拉開兩人,護著崔姨娘。
崔姨娘可憐兮兮的躲在王淵背後,怒指著崔意蓮道︰「你等著瞧,我一定要把你趕出耿府!」
崔意蓮一副誰怕誰的模樣,雙手叉腰,挑眉道︰「敢趕我走,信不信我說出你們兩人的奸情!」
兩人臉色一變,情勢逆轉。
「別這樣,你就繼續住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隨你開心……」
崔姨娘怯懦的說完後,連忙和王淵兩人窩囊的踏出房間,順道幫她闔上門,就只剩下桂香留待房里,想走又走不得。
「可惡!」崔意蓮見地上落下的發絲,也不知道被姑姑扯下多少根發,她愈想愈氣,將桌上的糕點掃落在地,那張標致的臉蛋充滿深深的惡意。
既然她沒辦法入耿家大門,她也不能讓陶欣然如願。
陶欣然是因為肚子里的孩子才能母憑子貴進門的,那,只要孩子沒了她就進不了門了,最好能弄個一屍兩命。
崔意蓮勾起惡意的笑,瞥向躲在門邊的桂香。
桂香光被這麼看著就瑟瑟發抖,近來小姐做什麼事都不如意,都把氣出在她身上,這次不知道又想做什麼了,笑得好邪氣。
崔意蓮拿下手上的金鐲子,她身上只剩這個最值錢,雖然請不了江湖殺手殺了陶欣然,但找個無賴流氓應該綽綽有余。
「桂香,听好了,你去幫我辦妥一件事……」
陶欣然今天要上耿記商行一趟,這還是這段日子以來她難得主動去找耿鈺棠,但她不是要跟他約會,而是為了談生意。
他這個狐狸,听到她拒絕和他出門,便利誘她,說襪子生意他會給她一個好價碼,她就這麼上勾了。
「欣欣,這個糯米甜糕你帶去給耿當家吃吧!」楊氏用布將食盒綁好,打了個結,遞給她。
陶欣然揮揮手不想拿,「嬸嬸,我跟他不是要去玩,這次是要談生意……」
楊氏依然將食盒塞給她,笑笑地拍了拍她手背道︰「馬車都來了,快去吧,別讓耿當家等你太久。」
陶欣然嘆息出聲,真不知道耿鈺棠是怎麼討好嬸嬸的,教嬸嬸一顆心都向著他,「知道了……」
當她踏出圍籬木門,準備上車之際,就見原本在和車夫聊天的叔叔忽地跑起來,不知在追什麼,她好奇看去,就見前頭有個清瘦的男子跑得很快,拐了個彎就不見了,叔叔也跟著消失在轉角。
不久,陶大海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罵道︰「可惡!老是偷偷模模的來偷看,下次被我逮到,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非把他扭送官府不可!」
陶欣然見叔叔回來,听到他的罵聲,問道︰「叔叔,你跑去追誰了?」
陶大海看到佷女來了,表情有點古怪,「這個……剛剛我看到那個人鬼鬼祟祟的靠近咱們屋子,想問問他想做什麼,一靠近人就跑遠了……放心,他以後不敢再來的!」
楊氏听到丈夫的大嗓門,也走來竹籬前關心,听丈夫這麼說,安慰陶欣然道︰「欣欣,總有喜歡盯著人家家門看的人,不知是哪里有毛病,別理他就好了。」
陶欣然大概知道那個人是誰,她和耿鈺棠幽會的事最終還是傳開了,開始有人說耿鈺棠戀上了一個女人,也查出她的身分和住處,雖然她拜托過鄰居幫忙守密,但人多嘴雜,能守得了多久?
崔意蓮都查得到她的事了,更何況是其他有心人,不管是她的長相、名字和住處,還是紙包不住火的曝了光,然後就會有一些無聊的八卦人士對她感到好奇,想來看看她,大概想知道她這個寡婦是長得有多美艷,才能把耿鈺棠迷得團團轉吧。
「叔叔、嬸嬸,對不起,讓你們困擾了……」
「你在說什麼對不起!那些人來幾次我就轟幾次,看他們敢不敢再來!」陶大海拉高大嗓門。
「欣欣,你別想太多,有你叔叔在,他們不敢對你做什麼的!」楊氏依然對她很溫柔。
陶欣然知道再說抱歉或不好意思只會太見外,便含笑點了頭。
「陶大叔、陶嬸子你們放心,我會一路將陶夫人護送到商行的!」車夫大哥從馬車前座探出頭來喊道。
「那就萬事拜托了!」
陶欣然上了馬車,但她忍不住頻頻望向窗外,查看有沒有人在偷看她,她也不禁回想起方才的那個男人,那是個很年輕、體格清瘦,只比她稍微高一點的青年。
叔叔說那個人老是偷偷模模來偷看……是來了很多次嗎?到底想做什麼?唉,只希望別做出會傷害人的事……
「欸?我的手帕怎麼不見了?」陶欣然一直習慣將那繡有欣字的白色帕子帶在身上,現在突然找不到,仔細回想發現這兩天都沒看到,是不小心弄丟了嗎?
不知怎地,她心里毛毛的……搖了搖頭,不想了,簡直是自己嚇自己,回去再仔細找找好了。
到了耿記商行,耿鈺棠並不在,伙計說他有留話,要陶欣然到滿悅酒樓找他。
這狐狸!明明說好今天要談襪子生意,居然要她到滿悅酒樓去,快中午了,他肯定安排好了要和她一起用午膳,又變成約會了。
可陶欣然不得不去,滿悅酒樓不遠,就在這條街的斜對面而已,用走的過去就行,她婉拒車夫說要載她過去的提議。
「可欣欣,我答應了你叔叔、嬸嬸說會護送你……」
「大哥,你不是內急嗎?你就快去吧,別擔心我,這兒人那麼多,能出什麼事?酒樓又那麼近,走個幾步就到了,不如你順便去吃個午飯,吃完再來酒樓接我吧。」
車夫拗不過她,加上他真的很急,只好讓她自己走路去了。
陶欣然往滿悅酒樓的方向走去,已經懷了六個多月身孕的她分外小心翼翼,慢慢走著,邊走邊感覺到有很多人認出了她,不時在偷看,背著她竊竊私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盯著她的肚子。
陶欣然大口深呼吸,想放松心情,可不能讓小肉包感到不安。
經過了一家店鋪,她停了下來,要穿越街道走到對面的滿悅酒樓,此時,她看到有輛馬車從右方駛來,她停下腳步不動,想等馬車過了再過去。
可她渾然未覺背後突然冒出了一道陰影,那是個高大的男人,頭戴斗笠,低著頭看不出面貌,在馬車愈來愈接近時,伸手朝她的背用力一推。
下一刻,陶欣然露出驚慌的神色,無法控制的往前摔了出去,直接倒在地上。
剎那間,尖叫聲四起——
「有人摔倒了!」
「怎麼辦,馬車要撞上了,快停下來啊!」
嘶——
馬車緊急煞住,只差那麼一步馬蹄就要踩在她身上了。
此刻的陶欣然已經昏了過去,她蜷曲著身子縮在地上,雙手環抱住肚子,危急之中只想到要保護腹中的孩子,她的頭毫無保護的撞在地上,滿是鮮血,裙下也滲出了點點鮮血,而那用布巾包著的食盒早從她手上摔了出去,食盒和蓋子分開,糯米甜糕散落一地。
周圍的人連忙圍了過去,想看看她的狀況,踩扁了糯米甜糕。
車夫和車里的人也很快下車,車夫驚慌的大喊,「我發誓我沒有撞到她呀,是她突然從路邊沖出來,摔在馬車面前……」
「她是個孕婦啊!流了好多血!」
「快來人啊!來救命啊!」
耿鈺棠今天早上和客戶約在滿悅酒樓談生意,便吩咐商行伙計,看到陶欣然就要她直接過來酒樓,剛好趕得上用午膳。
在客戶離開後,他等候她之際,梁德送了一封信過來。
「當家,這是從漢州來的信。」
耿鈺棠讀了信,唇角勾起笑,「阿生醒過來了,他供出了一切,果真是受到崔姨娘的收買,在我房里下了催情香……」
信中更提及了,正巧那晚崔意蓮吃壞了肚子,進房的人才會變成陶欣然,阿生為掩蓋這件事,便想趁他醒來前將陶欣然趕走,沒想到妒火中燒的崔意蓮硬生生將人打得半死,甚至意外衍生出另一樁案中案,也難怪她會分外想置阿生于死地……
「夜路走多遲早會撞鬼的,這回她吃不完兜著走了。」耿鈺棠眯著森冷的眸子,將信遞給了梁德。
梁德看完信,不禁打起冷顫,「還真是最毒婦人心。」
「派人看牢崔意蓮,絕不能讓她從耿家踏出一步。」
「是。」
過了一會兒,耿鈺棠仍等不到陶欣然,「她人還沒到嗎?都快上菜了。」
梁德道︰「當家,我到外面去看看好了。」
「不,我去吧。」耿鈺棠想親自走一趟,他從位子上起身,踏出雅間,往酒樓大門方向走去,卻見外頭喧譁不已,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我發誓我沒有撞到她呀,是她突然從路邊沖出來,摔在馬車面前……」
「她是個孕婦啊!流了好多血!」
「快來人啊!來救命啊!」
耿鈺棠听到孕婦兩個字,心頭涌上強烈的不安,下一刻,快步推開人牆擠了過去,當他看到陶欣然如同一只破娃娃縮在地上時,臉色瞬間死白,感到心魂俱裂,呼吸都快中止了。
「欣欣……」他喃喃出聲,一個箭步沖了過去,見她雙眼緊閉,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手都在顫抖。
幸好還活著,他小心翼翼橫抱起她,當務之急是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館。
他絕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發生這種事……
「當家,這馬車的主子願意送我們一程。」梁德替一旁的馬車主人發聲。
耿鈺棠無法在此時追究責任歸屬,他只想趕緊救陶欣然。
在上馬車前,有個年輕女人睜大著受驚的雙眼,自他背後喊著,「我看到了,有個男人從背後推了她一把……他個頭很高很壯,一身黑衣,戴著斗笠,推完人後一下就不見了……」
耿鈺棠听見了,咬牙切齒的朝梁德道︰「找出那個人!」
「是!」梁德立即向年輕女人詢問更多線索,第一時間馬上讓護衛觀察四周,注意有無可疑人物,一般來說,凶手多半會留在現場確定人死了沒有。
問了幾句話後,梁德看到遠處有個戴斗笠的男人正快步走著,他感到可疑,對著護衛們道︰「在那里,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