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凶萌 第十三章 心在即故鄉(2)

書名︰初戀凶萌|作者︰雷恩那|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你不說就是不愛我。」安志媛唇兒扁了扁,忽地收顎垂首,帶哭音道︰「我好可憐,你果然不愛我,你不愛我,嗚嗚嗚……」

「我愛你!元元,我愛你!我說了,我愛你!」沖口而出。

一息、兩息、三息……靜了三息,嗚嗚輕泣的臉蛋重新揚起,哪是在哭?

安志媛眉開眼笑,笑得一臉小人得志樣兒,一對小梨渦可愛到招人笑。

「親愛的,我們姑娘家也愛听情話,往後也要時不時說給我听,夫妻感情要好,你愛我我愛你,情話不能少,懂嗎?」事事都得教,她與他既已決定相伴一生,那就慢慢來——慢慢來,比較快。

雍天牧見她笑,知自個兒是被她拐了,接著听她喚那一聲「親愛的」,那樣自然而然,似乍然往他心湖投進什麼,漣漪圈圈,蜜味層層,不自覺間便恍惚了,她再說什麼,他無一不應。

「嗯……」他乖乖點頭,非常溫馴。「元元,我愛你。」這一次不是著急沖動地嚷嚷,確實是真情潛藏的表白,悅耳如歌。

見他如此受教,安志媛心頭不無驚喜,笑著再次投進他懷中。「我也愛你。」

交頸相貼,他的神情虔誠到令人動容。

悄悄地,雍天牧在心底起誓,為了取悅懷里這姑娘,他會努力當個所謂的好人,即使他不甚明白好人的定義為何,然後他也得努力當個正常人。

是正常,而非尋常。他知道自己有病,他不正常,但他能裝。

忍不住貼著嘴又親吻起來,彼此都氣喘吁吁,鼻側貼著鼻側,他啞聲道——

「真想就這樣窩著,不出去了。」

安志媛咧嘴無聲笑開。「今兒個來了好多賀客,若不出去,場子會亂,爺爺、魏娘子和小禾怕要頂不住。」

一場喜宴,總得有個「話事人」,竹籬笆家屋統共也就一家五口,不像城里的大戶人家或大館子請了總管或掌櫃,整場喜宴辦下來,全賴安志媛看頭顧尾,一個人「校長兼撞鐘」,既是新娘子亦是操辦者。

至于新郎官一樣不得閑,此際完成拜堂儀式「象征性」進了洞房,人力得花在刀口上,既是安家一員,在這樣的日子還得出去交際應酬起來。

小小村子辦喜事,本就沒太多講究,沒那一堆成親的禮俗要守,大伙兒圖個熱鬧最重要。

雍天牧也是明白的,總之熬過今日便成,他耐得住外頭那群「豺狼虎豹」打磨。

低應一聲,他臉紅紅要求。「那、那元元再親親我,我就有力氣出去了。」

安志媛應君所求,親他的眼角眉心,親他的鼻子臉頰,親他微啟的薄唇。

結束時,她的小嘴貼在他耳畔邊笑,軟軟道︰「來吧,該出去羅。」

她先起身,拍拍紅撲撲的臉蛋,朝他伸手。

雍天牧嘆了聲,把手認分地交進她等待的小手里,讓她將自己拉起。

重新見客羅!

喜酒從白天一直吃到傍晚才見賀客陸續散去。

安志媛把食材以及水酒的帳跟人家結算完,並封了幾個紅包分送給今兒個來撐全場的「辦桌團隊」,不論大廚小廚或幫忙送菜的伙計們,人人皆有,皆大歡喜。

「辦桌團隊」在離開前雖有收拾過場子,但村民們還沒完全走光,待得天色盡暗,竹籬笆家屋的前院才整個安靜下來,那些個喝得醉醺醺的村民彼此搭肩,走在返家的小徑上,還不忘扯喉唱山歌。

賀客們各自返家,前院有兩張桌子仍是杯盤狼藉之狀,魏娘子快手快腳收拾著,邊催促安志媛先去洗浴一番,魏娘子臉皮薄,有些話不好意思明言,只能頻頻暗示安志媛今晚一刻值千金。

對安志媛而言,今兒個雖是新娘子,一沒嫁到別人家里去,二與她拜堂成親的男子她相熟得很,一切如此熟悉,按日常生活作息即可,倒也不覺得需要早早回房什麼的,況且院子里還有事忙,她哪可能把活兒全丟給魏娘子,躲進房里耍嬌羞!

「一起收拾比較快啦,早早收拾好早早歇下。」她朝魏娘子笑著眨眨眼,兩手沒停,把一桌的碗碟筷子收進木盆子里,打算等會兒集中洗滌。

魏娘子最終搖頭笑了。「今日大喜,結果新娘子留下來洗碗,新郎官則一如往常,忙著備草料喂驢喂馬,元元與雍爺這一對,可真妙。」

聞言,安志媛瞥向在不遠處忙碌的那道高大身影,彷佛心有靈犀,他在此際亦側目看來,目光相接,他竟突然靜止不動,安志媛心髒驀地一悸,耳朵熱燙起來,終于生出新娘子該有的忐忑和害羞。

她趕緊垂下臉,嘴角卻忍不住直往上翹。

魏娘子似也瞧出端倪,抿唇笑道︰「我瞧,元元還是快些準備去,你一直干活兒,雍爺自然只能跟著找活兒來干。」接著壓低聲音問︰「元元可知……嗯,可知『洞房』是怎麼一回事?」

安志媛輕撓發燙的耳朵,略靦腆地頷首。「理論上都知道,但實際作戰經驗嘛……沒有。」

干笑兩聲,這時候被問起,她的忐忑不安瞬間升級。

用詞雖怪,到底是听出「實際作戰經驗」所指何意,魏娘子的臉蛋比新娘子還紅,輕拍了她一下,哭笑不得似。「元元是大姑娘家,哪來什麼……什麼實際經驗?沒有才是正常啊。」

安志媛原想提一下自己對「婚前性行為」和「女子貞操」的看法,但想想還是算了,要是把她家溫柔貞靜的魏娘子嚇慘,那可不好。

才想傻笑跳過這個話題,魏小禾忽地從屋里沖出來,神情驚慌。「娘、元元姊,快進來瞅瞅,爺爺……爺爺不太對勁兒啊!」

少年這一嚷,在前院收拾、忙干活兒的三個大人全往屋里跑。

魏小禾很快地說明事情經過——

「爺爺原本看村里幾位大叔劃酒拳看得頗開心,後來同咱說他有些胭,想睡,小爺我就扶他進屋,之後爺爺說他要洗腳,咱便去灶房提了壺熱水過來,在盆子里兌好水讓老人家洗腳,然後爺爺都躺平下來,又跟咱說他要喝熱茶,咱又進灶房一次,弄了熱茶回他房里,就見爺爺不斷嚷語,喚都喚不醒,如同前些時候元元姊遇劫未歸那樣,像又發病了……」

今日正式上門的孫女婿在老人家房里燃起數根燭火,一下子將昏暗驅逐。

安志媛撲到榻邊探看,老人干癟的嘴唇一直嚅著,聲音斷斷續續逸出,听不明白他說些什麼,緊閉雙目的模樣像陷入深夢中,然而夢能醒,他卻喚不醒。

「爺爺這兩日格外精神,今早為家里喜事換上成套新衣時還跟小爺我顯擺,咱以為爺爺真沒事了,畢竟元元姊都回來了,還要成親請吃喜酒,咱以為都沒事了呀……」魏小禾說著說著不禁扁嘴。

魏娘子紅了眼眶,傾身模模安老爹的額頭,道︰「有些燙手,得想法子先壓壓,之前大夫開的藥還有幾帖未服,我去熬藥,灌都得灌進肚里。」

安志媛倏地起身,嘴里喃喃。「對,不能燒不退,要設法降溫,要煎藥讓爺爺服下,那、那我找大夫去,我現在就把大夫找回來!」替老人家瞧病的大夫就住鄰村,今日也有來吃喜酒。

她說著就要往外沖,新婚夫婿一臂將她攔下。

雍天牧沉靜道︰「我去找大夫,你待著。」

豬徨的眼神定了定,她輕應一聲,才想說什麼,臥榻唾語的老人陡地掀開眼皮,緊聲叫喚——

「元元!」

安志媛立時挨近。「我在呢,爺爺,我在這兒呢。」

安老爹瞠開的雙目緊緊望著出現在榻邊的每張臉孔,他看得那樣認真,于是記起了,他識得他們每一個。

都是可憐人,能遇在一塊兒,卻又那樣有福。

他的家人們。

然後他的目光鎖在那個今日才進門的乖孫女婿身上,朝他伸手。

雍天牧抿唇無語,頓了會兒便把自個兒的一只硬腕遞進老人家的掌心里。

「你是最最可憐的,卻也是最有福的。」安老爹咧嘴笑得模糊,跟著把那只有力的手腕交到安志媛手里,咧嘴又笑。「要護著她,要待她好,我家元元啊……」

「會的。」雍天牧靜靜承諾,正因為平靜,更顯諾言之鄭重。

安老爹緩緩眨眼,笑也緩緩。

「爺爺……」魏小禾邊喚邊掉淚。「小爺我把熱茶端來了,您起來喝茶啊……」

安老爹拍拍少年挨得近近的腦袋瓜,道︰「好孩子,要看顧好你阿娘,你很好很好,爺爺沒白寵你……」

「您哪兒寵小爺我啦?明明是我寵您多些!」少年「哇——」地放聲大哭。

一旁的魏娘子已然泣不成聲。

安老爹仍是憨憨地笑,最後目光落回安志媛臉上。

「爺爺……」她一手與雍天牧交握,另一手撫著老人的臉。「爺爺想說什麼,我听著。」

安老爹徐慢地眨眨眼又眨眨眼,彷佛一下子看不清她,但那神態平靜無絲毫驚惶,僅听他呢喃般道——

「元元啊……莫怕……莫怕……既來之,則安之……心之所在,即是故鄉……」

安志媛先是頓了頓,下一瞬也跟少年一樣,「哇——」地一響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