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修坐在書房里,本是翻看著書,看著看著像是想到什麼,將海青喚進來。
「你讓人去查查祝西臨在淮州的那個外室。」
「主子,那個外室已經死了多年了。」無端端查個死人干什麼?
「管她已經死了多久,我要知道她如何亡故又是何時與祝西臨勾搭上的,甚至她的出身背景,事無鉅細,一並清查。」
「是。」
主子發話了,他照辦便是。
如此想著,海青正打算往外走,卻听見外頭響起陣陣驚呼聲,不用主子吩咐,他加快腳步走出去,就見幾個下人站在廊下往屋頂上看,他跟著一望,細長的眸子瞠得圓圓的,懷疑自己瞧見什麼。
「海青,外頭吵什麼?」
屋里傳來主子微慍的嗓音,海青頭皮發麻,忙回屋稟報。
「主子,側妃她……」
「她來了?」他眉眼不抬,彷佛意料中之事。
「是……」
「想見我?」
「呃……」面對主子理所當然的口吻,海青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不見,讓她回去。」
海青自然听出主子語氣之嫌惡,彷佛認為人家是來討好他,而他不屑,這讓海青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讓主子得知真相,省得主子一再誤解側妃。
「主子,側妃應該不是來見您的。」
「不是來見我,她跑到我的屋外做什麼?」他嗤之以鼻。一個小姑娘的心思,難道他還琢磨不清?
海青無奈地往上頭一指,「側妃爬到屋頂上。」
「什麼?」
「她真的爬到屋頂上。」海青差點就要指天立誓了。
宇文修愣了下,罵道︰「胡鬧!」隨即起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一見他氣沖沖走來,不管是王府的還是祝心璉的下人,齊刷刷地全都跪下,眉眼不敢抬。
宇文修瞧也沒瞧他們一眼,逕自抬眼望去,就見祝心璉正踩著木梯往下走,而他的暗衛一個在上頭,一個在底下,兩雙眼緊盯著她,就怕她有個閃失,直到她終于踩到地面,他才朝她走去。
跟來的許嬤嬤和段嬤嬤很想替她解圍的,可一瞧見宇文修那張臉,不約而同的,都把話給吞進肚子里了。
祝心璉正打算回去做丈量記錄,哪知竟有一大片烏雲蓋下,她疑惑抬眼,就見到臉色鐵青的宇文修。
她愣了下,隨即朝他福了福身,「擾到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你在干麼?」若說她爬屋頂是為了吸引他注意,那麼她成功了!
「呃,量一下屋檐的高度和牆到廊邊的長度……」至于其他細節,應該可以不用說吧。
「你量那些做什麼?」他聲音冰冷嚇人。
「嗯……」她想了下,斟酌著字句。「給王爺一個驚喜。」
這樣說,應該可以吧,因為她已經確定擺在她院里的那物件到底有何作用,又該要如何組裝,待她完成後,他應該會很開心吧。
「不用,你出現在保安寺後院的假山上時,已經給本王莫大的驚喜了。」
祝心璉滿臉通紅很想解釋,可想想自己都把人家看光光了,多余的解釋像是狡辯,于是認了。
「橫豎再過幾日,王爺定會開心的。」
話落,她便一溜煙地跑了,許嬤嬤見狀,趕忙朝宇文修福了福身,帶著幾個丫鬟追上她。
宇文修瞪著她的背影,實在是模不著頭緒,喃喃自語地道︰「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王爺,側妃帶了卷皮尺在屋頂到處量尺寸,可她沒說,屬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麼。」其中一名暗衛如是道。
「誰問你了?」宇文修冷聲問道。
暗衛心里喊冤,這不是王爺方才問的嗎?他不過是照實說罷了。
「往後她要是再來,直接轟走。」撂下這話,宇文修頭也不回的進屋,壓根不管還跪了一地的下人。
「頭兒,真要轟嗎?」暗衛忍不住再三確認,他可不希望哪天真把側妃轟走,自個兒就出事。
「王爺要你怎麼做就怎麼做。」海青瞪他一眼,揮手示意對方回崗位。
海青本是要跟著王爺進屋,卻突地想起宇文修先前交代的事,趕忙再把人喚回來,眼看接了任務後那人歡天喜地的走了,不禁羨慕。
如果可以,他也想暫時到外頭溜溜。
海青嘆了口氣,收回羨慕的目光,跟著進屋。
天未亮,祝心璉又被喚醒,一臉疑惑地看著蘭草。
「姑娘,不是我故意要吵您,而是……王爺差人傳話,說備了回門禮,要您一會去點收一下。」蘭草一臉為難地道。
姑娘說,王爺應該不會陪她回門,所以回門也不需要太早回去,最好是避開街上人潮多的時辰,省得被人發現她是獨自回門,給家里難堪,由著她睡到幾時再出門便成,可誰知道姑娘說錯了,王爺正候著呢,誰敢讓王爺等人?
「……嗄?」祝心璉一臉懵,懷疑自己听到什麼,他為什麼要陪她回門?他與父親交惡,不是應該趁著這個機會,讓她獨自回門,丟盡祝家的臉?
她眼皮低垂,突地想起前天要出宮時遇見父親。
肯定是父親與他談了什麼條件,父親手上有什麼籌碼,能讓王爺暫時放下恩怨?
「姑娘,別想了,王爺等著呢。」蘭草都快急死了,可偏偏她家姑娘該急不急,不該急的總跑第一。
「喔。」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突然覺得嫁人好累,都不讓人睡飽的。
主屋正堂里,宇文修冷沉著臉,屋里靜得連呼吸聲都听不見,安靜得海青很想奪門而出,好好地喘幾口氣。
主子這是怎麼了?不想陪著回門,不去便是,皇上也不會怪罪,何必一早起來,臉臭得這麼嚇人,搞得他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在他絞盡腦汁也找不出勸說的話時,祝心璉終于來了,令他大大地松了口氣。
誰知道才剛呼出一口氣,就見主子起身往外走,原以為他會訓上側妃兩句,豈料他瞧也沒瞧正朝他福身的側妃,逕自往大門的方向走了。
海青急忙跟上,路過祝心璉身旁時,還朝她施了禮再趕緊追上。
祝心璉回頭看了主僕兩人的身影,也沒說什麼,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只是宇文修步伐有點大,她不小跑步是跟不上的,所以待她上了馬車,額上已經冒出細碎汗水,還好她向來不愛上妝,此刻臉上沒妝,也不怕妝花了。
待在馬車里,他不吭聲,她也只好學他了,省得又惹他不開心。
馬車經過幾條街,轉進祝家所在的巷子,祝家門房遠遠瞧見馬車便趕忙通報。
祝老太太得知王府的馬車快到了,急著要起身迎接,一旁的祝心瑜卻低笑了聲勸阻。
「祖母不必著急,就算來的是王府的馬車也不代表秦王就在馬車上,畢竟秦王有疾在身,怎麼可能陪妹妹回門?」
話說得很得體,可她心里想的卻是很傷人。
她心想,秦王爺就是個殘廢王爺,听說一直躲在秦王府甚少外出,如今一個側妃回門,他怎麼可能陪同。
祝老太太聞言,也覺確實如此,訕訕地坐下。
然而,祝西臨卻是撇下一屋子的家人,獨自去接人了。
不管秦王來不來,他都要先關切女兒兩句,更別說,他很肯定,哪怕秦王心不甘情不願也必定會來。
果不其然,他走到影壁處時,就見宇文修已經下了馬車,只是看到他的寶貝女兒是獨自跳下馬車,他眉頭不禁微擰了下。
「爹。」祝心璉一抬眼就瞧見他,開心地朝他揮著手。
這情景就像以往無數個日子里,每每女兒瞧見回家的他時,總是這般興高采烈,讓祝西臨不由自主地勾彎了唇,眼眸滿溢慈愛之色。
宇文修微眯著眼,打量著祝西臨這惡心至極的神情,再回頭看了眼祝心璉,不禁想,也許他該加把勁欺負她才是。
「一切可好?」祝西臨仔仔細細地審視她,就怕她有一絲一毫的難受,她性情溫良,顧忌太多,哪怕被兄姊欺負都不肯說,萬一被秦王這個混蛋欺侮了,恐怕也會裝沒事。
「當然好。」祝心璉笑眯眼道,她壓根沒在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只因她真的覺得自己過得挺好的,要是能再睡飽點就更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祝西臨甚感寬慰地道,正打算領著她往里頭走,卻見她不斷地朝自己使眼色,他眉頭微揚,朝她身後望去,隨即熱情上前喊道︰「賢婿。」
宇文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見他竟膽肥地牽起自己的手,立刻嫌惡地甩開,「滾開。」混帳東西,給他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
他伸手向旁,跟在兩步後的海青立刻將手巾遞上,他狠狠地擦了擦手,將手巾往地上一扔,警告道︰「哪只手膽敢再踫本王,本王就斬了你哪只手。」
「賢婿這麼說就不對了,我這做丈人的熱情幾分,是看重賢婿。」對方視他為糞蟲惡心之物的狠厲神情,壓根沒嚇著祝西臨,他笑容可掬,態度口吻再熱絡不過,讓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把手稿交出來。」宇文修懶得跟他羅唆,面子已經給了,是該交貨了。
「飯都還沒吃呢,急什麼呢?」祝西臨呵呵笑著,話落,他懶得多看宇文修那張狗憎人嫌的臉,回過頭露出慈愛笑臉對著女兒道︰「心璉,走吧,你母親讓人準備了一桌你愛吃的菜,還有爹昨兒個找了樣寶貝,一會給你。」
「什麼寶貝?」祝心璉聞言,雙眼發亮。
「看了你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謝謝爹。」祝心璉開心地挽著她爹的手臂,嬌聲軟語地撒嬌著。
看著這對父女的肉麻作態,宇文修痛苦地閉了閉眼。
其實,他大可不必給面子走這一趟,讓人把祝家搜一遍就是,或是強迫祝心璉回家跟祝西臨討取便是……
算了,來都來了,也不在乎再多待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