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在這里做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監丞的喝責,嚇得堂內的學子趕緊列隊,沒一個人敢再吭一聲,畢竟監丞向來是負責國子監里的紀律,沒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皇上駕到,全員趕緊到彝倫堂集合。」
監丞一聲令下,大伙都小聲地議論起來,畢竟他們進國子監這麼久,還不曾見皇上駕到。
常參也有點意外,一時也模不清皇上的用意。
皇上駕到,國子監祭酒領著國子監里的司業、助教、博士等人前往接駕,而率性堂的監生也已經到彝倫堂等候。
待一行人浩浩蕩蕩到達時,監生全都跪下迎駕。
「都起來吧。」皇上龍心大悅,擺著手道。
常參起身後才發現,原來皇上還特地帶了三位皇子到來——淑妃所出的大皇子璩笛、皇後所出的二皇子璩策和靜妃所出的三皇子璩笙。
「听說今日恰逢季考揭榜,前三名是誰?」皇上笑問著。
祭酒隨即作揖道︰「榜首是赫商辰,赫首輔的二公子,第二名是常參,常指揮同知的嫡公子,第三名是寧王世子。」
被點名的三人隨即向前一步,垂首作揖。
皇上眸底閃過一絲深意,快得教人捕捉不住,隨即堆滿笑意,指著常參道︰「賞,尤其是常參,他年紀這般小又是武官子弟,竟能得第二名……真是太教朕意外了,常參,你到底還有什麼本事沒教朕知曉?」
眾人听皇上這般親和地喊著常參,不由嚇了跳,沒想到常參竟這般入皇上的眼。剛剛還對他百般懷疑,萬般鄙視……一個個心里都懊惱極了。
「回皇上的話,常參會的就這麼多,再多也沒有了。」常參苦著臉道。
皇上不是要她秘密盯著寧王世子,如今明面上又對她這麼親熱……這不是來給她站台,而是來給她拆台的吧,太陰人了。
瞧瞧,三個皇子都打量著她,把她給惦記上了,這就是陰她。
「是嗎?」皇上被常參逗得哈哈大笑,再問︰「一會要上什麼課?」
「武術課。」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那好,就讓朕瞧瞧你的射技是不是更長進了。」
皇上話落,祭酒便教人趕緊安排,一行人隨即轉往靶場。
武師傅前來迎駕,在皇上的詢問下道出一會的課程。
「不如就來個騎射吧。」
「可是,一些監生的騎術恐怕……」武師傅面有難色,怕說得太直白傷人,可是說得不明白可就傷己了。
監生通常學的都是讀書習字,會騎馬的根本就沒幾個,如今還要配上射箭,他想想都怕。
「那就安排一些擺得上台面的。」皇上話落,正要回頭落坐,瞥見了幾步外的常參,又道︰「常參,你要是能百發百中,朕就許你一個願望。」
常參本來忙著在心底腹誹皇上,突然听皇上這麼一說,雙眼不禁發亮。「皇上,什麼願望都行嗎?」好比哪天她不幸被揭穿女兒身時,她可以拿這麼願望保住一家老小嗎?
「只要朕做得到。」
哇……好狡猾,害她空歡喜一場。常參心里這麼想著,臉上還是笑得很燦爛。「皇上,一言為定。」
「行了,這麼多人在場,難道朕還能食言不成?」皇上沒好氣地笑罵著。
「常參叩謝皇上。」常參老實地答謝,便跟著武師傅去挑馬。
雖說她的身形是比同齡的孩子高,但沒法子跟成人相比,挑的馬不能太高大,否則駕馭不了。至于其他被武師傅點名要同場較量的,身形都跟成人差不了太多,挑馬的事就交給武師傅了。
馬廄離靶場並不遠,常參挑了馬交給武師傅便先回到靶場挑弓和箭。
雖然皇上賞賜的願望實現不了她的心願,但能得到的人有幾個?先拿到手再說,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派上用場,是不?
她挑得很用心,定要拿到獎賞,待她把劍和弓都挑好,武師傅也已經讓人把馬給牽來,往後看去,竟牽了十來匹馬,一一交到待會要上場的人手中,她才發現除了她的哥兒們在,就連赫商辰和寧王世子都在列。
赫商辰會被挑出來她並不意外,但是寧王世子……她不由朝皇上那頭瞄了眼,不禁有些頭痛地閉上眼。
皇上是故意的嗎?
算了,就算鬧出亂子,皇上身邊那麼多禁衛,還怕不能護他周全?
想通後,常參懶得猜皇上是什麼心思,只管專注在一會的射騎上,力求百發百中,畢竟百尺內要射中十個靶心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先松活了筋骨,常參便上了馬,馬兒卻突地原地踢踏了下,她趕忙安撫。
「怪了,這匹馬性子挺溫和,怎麼瞧起來有些不對勁?」武師傅走來,瞧著馬兒卻又看不出何處不對勁。
「許是頭一次合作,它對我還陌生得緊,熟練一會就好。」常參不怎麼在意地道,畢竟馬兒都有自己的脾性。
「一切小心。」武師傅再瞧過一遍,確定沒什麼狀況後便先退到一旁。
常參直視前方,靶都在右手邊,只要直線騎往右射便成,皇上就坐在左手邊,禁衛左右團繞,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待武師傅一喊,常參隨即策馬奔馳,抽出第一支箭,迅如疾電射出,不管有無中靶,她立刻再抽出第二支箭,一切看似進行得極順利,然而就在策馬來到皇上附近時,馬兒突然失控,揚起前蹄嘶叫。
常參一手持弓,一手剛要抓箭,身形頓時往後倒,她隨即反應過來,夾緊馬腹,在馬兒揚起前蹄的瞬間,把箭筒里的三支箭一起抓出來,同時射向三個靶,再把弓往後一拋,雙手抓緊了韁繩。
然而馬兒不知為何越發失控,不斷踢踏,像是要將她甩下,眼看就要抓不住時,一抹身影竄到她身旁,一手摟住她一手抓緊韁繩,也不知道是怎麼使力的,竟然硬是讓馬兒停下踢踏,哪怕嘴里還噴著氣,但至少平靜多了。
「沒事吧。」
那把總是清冷而悅耳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常參傻愣愣地看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因為她從沒預想過有人會幫她,況且幫她的還是他——赫商辰。
「常參沒事吧!」皇上問話同時已經從椅子上站起。
常參回神望去,就見禁衛將皇上團團圍住,保護得滴水不漏,她這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趕忙拍著赫商辰的手好趕緊跳下馬,單膝跪下請罪。
「常參有罪,讓皇上受到驚嚇。」
「這麼點小事嚇得了朕嗎?你又何罪之有?」皇上擺了擺手,禁衛隨即退下。「來人,去查查那匹馬,瞧瞧究竟出了什麼事。」
皇上一聲令下,三位禁衛立刻著手處理,一個查看馬匹狀況,另兩個則去將武師傅帶來,後頭還跟著原本待在場邊的監生們。
武師傅方才瞧見出事,早就嚇出一身冷汗,面對禁衛的詢問,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另一名正在查看馬匹的禁衛和赫商辰卻在這當頭發現馬匹不對勁之處,禁衛轉而對皇上稟報。
皇上聞言,震怒不已,怒道︰「潘復豐,朕問你,為何馬蹄被扎進釘子!」
武師傅聞言,整個人都傻住,連忙雙膝跪下,喊道︰「卑職不知情,卑職會立刻查辦此事。」
常參回過頭看著武師傅,眉頭微微攏起,心想這馬兒不大,也不是戰馬,並沒有釘上蹄鐵,既是如此,怎會扎進釘子?難道……有人要陷害她?
正忖著,瞥見站在身側的赫商辰一臉若有所思,莫不是跟她做一樣的猜想吧?
「給朕徹查到底,今日沒能有個結果,你……好自為知。」
「卑職遵旨。」武師傅領旨,趕忙將馬廄里照料馬兒的馬僮都找來,當著皇上的面問過一遍之後,卻是未果,一個個都搖頭說沒有做,最終只能要他們想想是否有不相關的人進入馬廄。
其中一人連忙道︰「有名監生進過馬廄,還在那匹馬旁邊走動。」
「誰,你可識得?」武師傅忙問。
「我不識得,但只要看到人的話我一定認得出來。」
武師傅想了想,隨即指向排成一列的監生,道︰「可在這里頭?」
馬僮看了過去,雙眼隨即亮起,指著其中一人,「是他!」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指中的那位監生。
那位監生正是李鵬,他嚇得面無血色,渾身不住打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趕在皇上讓禁衛押人前,常參忙道︰「皇上明察,李公子是受我所托,替我去馬廄確定有無帶錯馬而已,此事與他無關。」
話一出,赫商辰疑惑地看向她,就連李鵬都傻眼極了。
「常參,你所言屬實?」皇上沉聲道。
「皇上,常參所言屬實,這事犯人恐怕另有其人,得再細查才成。」常參一句話就把李鵬摘得干干淨淨。
皇上微眯起眼,一會便輕點著頭,不以為意地道︰「這事你就查吧,有個底了再告訴朕便行了。」
「常參遵旨。」常參當下領命,卻又突道︰「皇上,常參雖有失誤,但還是射中了十個靶心,不知道還有沒有賞能領?」
後頭突來這一句詢問,眾人都傻了眼,畢竟皇上震怒,氣息未平的當下誰都不敢吭一聲,常參竟還敢問賞……
和霖跟成碩互看了眼,忍不住覺得常參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佩服。
站在皇上身邊的三個皇子也不禁看向常參,心想他好大的膽子。
大皇子璩笛正打算斥責他,皇上卻突地拍膝大笑。
「好你個常參,你不說朕都忘了這事。」
皇上站起身望向前方的靶子,讓禁衛去查看,是否真的全中靶心。
「稟皇上,確實皆中靶心。」不一會禁衛就來回稟。
「好!常參,朕就許你一個願望。」
「常參叩謝皇上!」
本該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因為常參這麼一攪和,龍心大悅,似乎也遺忘了方才的不愉快,讓其他尚未上場者繼續上場。
全體表現的都不差,但和常參一樣十靶全中的也只有赫商辰,看著將來的文武兩大員,皇上心里極為欣慰,賞賜了兩人不少,也讓全程陪伴的國子監祭酒、司業等人終于松了口氣。
最終平安無事地送走了皇上輿駕,一干人才終于露出笑臉。
就在祭酒讓他們回堂自修時,常參立即拉了李鵬往另一頭的小徑走。
李鵬想要甩開她的手,和霖跟成碩見狀也圍了過來。
「你們兩個別插手,這是我跟他的事。」常參沉著嗓子道。
「可是這小子這般不安分……」
和霖和成碩剛才一直沒吭聲,不表示他們相信李鵬是無辜的,因為常參根本不可能要李鵬這小子去馬廄,而這小子也根本不可能幫常參這個忙。很顯然的,常參基于某個原因要保下李鵬,他們才沒吭聲。
「我有法子治他。」常參說道。
「我也有。」
赫商辰的低嗓在身後響起,常參不由回頭望去。
「我會讓他說出實話。」
常參驚詫不已,總覺得這個人似乎不用她說什麼,就知道她要做什麼,怎會如此懂她,甚至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