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睥天再度回到習王府已是深夜,他沒有半點表情,直接去了主院。
守在寢房外的連娟見了他明顯驚悸了一下,彷佛還是很害怕,他手一揮示意她退下,連娟不敢異議,慌忙退下了。
他推開房門,姜宜逍立刻被驚動了,她原來神情呆滯的蜷縮在貴妃榻上,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面頰上淚痕未干,睫毛濕潤輕顫。
蕭睥天看著她,她那雙含淚含愁的眸子令他的神情深遠復雜,恨不得將她擁進懷里,狠狠吻去她的淚,再把她壓在身下,好好的愛她!她可是他愛的女人,她的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如今卻像只被遺棄的小貓,茫茫然找不到方向……
「王……爺?」姜宜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似乎在確定看到的不是幻影,確定了之後她也顧不上跌鞋了,一眨眼便跪在了他面前。
蕭睥天蹙眉,「你這是做什麼?」
懷著身孕的人,動作這麼大,還跪得那麼猛,她的膝蓋不疼嗎?地上不寒嗎?肚子不會不舒服嗎?她真的知道自己身子的狀況嗎?怎麼可以這樣不管不顧的對他下跪?
姜宜逍以為他瞪著自己是要發火了,她急切的說道︰「我不會求你饒了我的命,我只求讓我把孩子生下來,讓我看一眼,抱一抱他,然後再處決我,到時我死也無憾!」
蕭睥天瞬也不瞬的瞪著她,「起來!」
姜宜逍搖頭,「我不起來,王爺沒答應我之前我不會起來,我會一直跪著。」
蕭睥天沒好氣的說道︰「你不起來也休想和本王談條件!你就跪到天荒地老吧!看本王會不會听你說一個字!」
姜宜逍也算知道他的性格,她默默扶著椅子起身,「我起來了,那麼王爺現在會考慮我的請求了嗎?」
「你想得倒美。」蕭睥天看著她冷笑,「誰許你生下孩子就死?你想丟給誰養?你給本王好好的活著,你活著養大孩子就是贖罪,你得一輩子留在本王身邊向本王贖罪!」
姜宜逍不敢置信的眨動著眼眸,「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死?」
「听不懂嗎?」蕭睥天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你得活著對我和孩子負責!你休想逃避!」
姜宜逍如夢似幻,不太確定眼前的他和他說的話是真實的,而不是夢境。
她怔怔的瞅著他,「為什麼原諒我?你應該很生氣很生氣……」
「誰說本王原諒你了?」他驀然將她按在懷里,大手撫著她的後腦,粗聲粗氣的說道︰「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或許到時本王會考慮原諒你。」
姜宜逍的眼睫顫了顫,「不……不用原諒我,夠了,這樣就夠了,不用死,能夠生下孩子,還能待在你身邊,我已經太滿足了,你不需要原諒我,一輩子不要原諒我,讓我用一生來贖罪。」
他感覺到懷里的她肩膀在聳動,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你原來就這麼愛哭嗎?」他的心軟成了一灘水。
姜宜逍吸了吸鼻子,「不是……我很少哭,看到感動的電影……的戲的時候才會哭,這兩天,我好像變得特別脆弱……」
蕭睥天听她聲音都啞了,他把她帶到桌前,輕輕遇進椅中,親自倒了杯茶水給她,「還有什麼事騙我嗎?一次說出來,不要日後被我發現,到時我真的不會原諒你。」
姜宜逍一口氣將茶水喝完,小手握著杯盞,想了幾息之後抬起眼眸,堅定的看著蕭睥天,「乃蠻皇後給了我一個任務,要我設法讓你奪嫡,等你坐上寶座,我當上大夏朝皇後,到時便可讓乃蠻國予取予求,給乃蠻國源源不絕的供養。」
她知道自己說出這件事的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她不想再對他有所欺騙和隱瞞了,她的心髒承受不起,她相信對他坦白是最好的選擇。
蕭睥天眸光綿長的望著她,「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馮姑姑。」姜宜逍有點兒不安,又急忙說道︰「馮姑姑也是身不由己,你千萬不要怪罪于她。」
蕭睥天嘴角一翹,「都自身難保了,你還想保誰?」
姜宜逍垂下了眸子,暗暗決定若他要降罪馮姑姑,她就再下跪一次,求到他放過馮姑姑為止。
蕭睥天召來了馮姑姑,馮姑姑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見到蕭睥天,她不卑不亢,還有幾分從容。
人生走到這里,她已經視死如歸,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見禮之後,馮姑姑垂著眼眸,平靜的說道︰「一切都是奴婢的罪,請王爺降罪,也求王爺放過王妃。」
蕭睥天打量著馮姑姑,突然問道︰「你打王妃小時候便認識她了?」
馮姑姑一怔,點了點頭,「是的。」
蕭睥天漫不經心的問道︰「王妃小時候長得什麼模樣?」
馮姑姑又是一怔,這是什麼問題?叫她過來是為了問這些嗎?
她想了想,回道︰「跟現在差不多模樣,王妃自小就生得清秀,性格也比同齡孩子沉穩,所以乃蠻皇後才會挑中她伺候漾寶公主。」
蕭睥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問︰「王妃是怎麼進宮的?」
馮姑姑三度怔然,這些問題都出乎她意料之外,也不在情理之中,不知習王為何問這些。
她小心的說道︰「關于這個,奴婢也不知情,宮里人多,見到她時,她已被皇後挑選到漾寶公主身邊了,奴婢也沒多問。」
蕭睥天沉吟道︰「所以,王妃自小便是在宮里長大,不曾出宮去見過家人?」
馮姑姑心里狂跳,她更小心的回道︰「據奴婢所知,王妃沒有家人。」
習王究竟為何要一直盤問宜逍的身世?難道他在懷疑什麼嗎?
蕭睥天挑了下眉毛,「原來你們乃蠻國還會拐賣孩童啊!王妃八成是被人牙子拐賣才輾轉進到宮里的是吧?」
這話說得太重了,馮姑姑面有難色,勉強說道︰「王爺言重了,乃蠻國也是禮儀之邦,民風純樸善良,絕不會做這等下作之事。」
姜宜逍在一旁听著,也意外蕭睥天問的那些問題,她垂眸思索了片刻。
她有了原主記憶之後,倒是沒想過原主的家人在哪里,可能因為她心里的家人是現代的家人,所以沒想過原主的家人。
這麼一想,她努力尋原主的記憶,仍找不到任何關于家人的蛛絲馬跡,打原主有記憶起便在宮中生活,且自幼便與馮姑姑一處寢臥,馮姑姑可以說是看著原主長大的,而每當原主受了皇甫漾寶的氣,也總有馮姑姑在一旁安慰她,給她做好吃的,給她裁制新衣,兩人之間的情感堪比母女。
「你對乃蠻國倒是忠心。」蕭睥天眼里淺淺譏誚,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王妃已經對本王坦誠乃蠻皇後交給她的任務,你听好了,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逼迫王妃做她不願做的事,往後一切如常,王妃替嫁之事你們繼續守口如瓶,只要有一個人泄露半點口風,本王就殺了你們所有人,听明白了嗎?」
馮姑姑心里一跳,她低眉斂目,「奴婢明白了,奴婢會照王爺的意思做。」
她看了姜宜逍一眼,心里無比沉重。
這個傻丫頭,居然把乃蠻皇後交代的任務都告訴了習王,這里肯定有皇後的眼線,她擔心皇後很快就會知道了,而且不會放過她。
蕭睥天抱胸挑了挑唇,「你出去吧!」
遣退了馮姑姑,蕭睥天走過去,把姜宜逍打橫抱起來。
「你、你做什麼?」幾日未與他如此親近了,姜宜逍有些驚慌,呼吸都亂了幾拍。蕭睥天一挑眉,「天色不早了,當然是要安寢了。」
他把她輕輕的放在床上,見他傾身壓上來,姜宜逍心里怦怦跳,可他只是拉上被子替她蓋好,她不免有些失望。
他這是不想踫她了嗎?以後都不會踫她了嗎?
蕭睥天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太醫說你需要好好臥床,所以這段時間我不會踫你,等胎象穩定了也得減少房事,不能再像過去那般縱欲。」
姜宜逍听得面紅耳赤,腳趾頭都蜷了起來。
像他說的,他們如今不能行房,可她好想踫踫他怎麼辦?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親近了,她也沒想做什麼,只是想待在他的懷里。
「過來吧。」蕭睥天伸出了手臂,垂眸看著她。
姜宜逍連忙蹭了過去,枕著他的手臂,安適的待在他的懷里。
他將她摟在懷中,眯起眼思量,「你這個樣子怎麼離開我?還想著要逃亡?」
姜宜逍赫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
那是她跟禾楓兩個人才知道的對話,他怎麼會知道?
「我都听見了。」他伸手模了模她的臉,「你說你很愛我,你想一輩子待在我的身邊。」
姜宜逍期期艾艾了起來,「我……我隨口說的……」
「又忘了本王很貴嗎?豈容你隨口說說?」他闔上了眼眸,「既然說了要一輩子待在本王身邊,你就一輩子好好待著,哪里也不許去。」
姜宜逍眼波盈盈如春江水,暖流漫過心尖,她整顆心彷佛被填滿了。
蕭睥天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怎麼不回答?」
她眼中溢著水光,輕輕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