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養夫 第八章 上京趕考去(1)

書名︰神醫養夫|作者︰寄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橫九豎七……」這一步棋絕對沒錯,他看得很仔細,不可能再輸了。

「你確定要下在這里?」這孩子太躁進了,性情急,只想攻、不會守,把弱點暴露在外人眼中。

「沒錯,山長,你要輸了。」咧開嘴笑的司徒渡像個孩子,快十九歲了還傻乎乎的,學不會隱藏情緒,說穿了,是個能帶兵打仗的將軍,橫沖直撞,直搗黃龍,一拳將人打倒在地的莽夫是個猛將,可是少了謀劃和才智。

「是嗎?」執白子的溫醒懷面色暖暖,一子定江山,擋住他的退路,兵敗如山倒。溫醒懷成了「懷德書院」的山長。

話說當時溫顏和風震惡從亡魂谷中帶回無數珍貴藥草,他們賣了一些得銀不少,于是買下村後的山頭,以及山腳下靠河岸的那三千畝荒田,用極低的價格,連他們都料想不到地價那麼便宜,還能免稅三年,跟白送沒兩樣。

兩人向外雇工,用放火的方式圍燒土地上的雜草雜樹,燒成草木灰當肥料,種起溫顏帶回來的藥草種子。

一開始周遭幾個村子的村民都說小夫妻瘋了,要買田就買良田,好歹能種水稻和麥子,多少有些收成,一大片送人都不要的荒地買來做什麼,真是傻到無藥可救。

誰知不到一年,說兩人傻的村民被打臉了。

藥草分多年生,一年生、半年生,最少也有三個月長成的,三千畝土地分成多個區域,分別種植生長期不一的藥草,不到一年,三個月可采收的藥草已采過三回,半年生的也收成了一回,堆積如山的藥草看來十分可觀。

溫顏本身懂醫,因此將采收下來的藥草先炮制一番,提升藥性,再由風震惡拿著炮制的藥草直接去了府城,找上大盤藥商與之商談,將自家所產的藥草大量售出。

看到品質優于市面上的藥材,大盤藥商欣喜若狂,便簽下合約長期合作,藥商自個兒來拉貨,不用賣家送貨。

藥商也怕同行發現這批好貨和他搶,用厚利隱瞞下來不讓其他人知情,他好獨佔一本萬利的貨源。

因為價錢開得高,小夫妻也賺了不少銀子,兩人想盡點孝心,便在自家山頭較為平坦的半山腰蓋了能收數百名學生的書院,由溫醒懷擔任山長,另聘夫子數名教授君子六藝,取名為「懷德書院」,意為心懷天下,德治弗屆。

而原本相鄰的溫、風兩家則推倒重建,蓋成頗有綺麗江南風格的五進大院,宅子雖大,僕人不多,也就房門、馬夫、廚娘、打掃的丫頭和跑腿的小廝,不到十人。

不過長工倒是很多,足有百名,用來打理藥田,除草、施肥、采收、播種……藥田旁一排兩層高的高腳竹樓便是他們的住所,挑高的下方可擺放農具和其他雜物。

夜梓和司徒渡這一住不只一年半載,而是足足住了將近兩年,期間夜梓為了調派人手布局而出村數回,不幸又遇到給了他一掌的高人,雖然傷得不重卻引起內傷復發,不得不加重藥量連泡三個月藥浴,一日不落空,

「等等、等等,先生,這一次不算,我沒看到這里還有一子,我重新再下……」明明贏了呀!怎麼又輸了。

「起手無回大丈夫。」老是賴皮,悔棋無數。

輸不起的司徒渡理直氣壯的拿回已落子的黑子,「我不是大丈夫,寧為小男人,你家的上門女婿不是常說他是小人,娘子為大,頂天立地為紅顏,一怒發沖冠。」

溫醒懷好笑的睨了他一眼,「那是小倆口的情趣,打情罵俏,女婿肯定又做了什麼惹惱我閨女,才自我貶抑哄人開心,好的不學偏學些壞的。還有,他不是上門女婿,只是孝順,不想我老了沒人奉養才住在一起,這孩子很有心……」

也是閨女福澤深厚,踫上個肯真心待她的男子,不然以她那爆脾氣,有幾人容忍得了,還不嚇得屁滾尿流的逃跑。

看到女兒女婿上一刻吵吵鬧鬧,下一刻又好得蜜里調油似的,他心里的重擔可以放下了,不用擔心他們夫妻失和,女兒被退貨。

另一個聲音從旁邊煙霧彌漫處傳來,「我看是笑里藏刀、內心奸詐,十足十的黑了心肝,若是有心為何不等上三年,非要在熱孝里成親,溫大夫當時根本還是孩子,哪曉得什麼是夫妻,你們都被他騙了。」分明是披著人皮的狼,不安好心。

煙霧彌漫處,是一口半人高架高的大木桶,底下隔著鐵片在燒火,使桶了里的水不冷卻,一直維持在不燙傷人又蒸出一身汗的熱度。

原本淺褐色的藥湯在泡過一個時辰後,漸成深褐色,一個月前倒掉的藥湯是烏銅色,表示寒氣入身積成毒素,泡藥浴可以同時排毒和祛寒,雙管齊下。

泡在水里的夜梓已由臉色發紫到面色紅潤,臉上、身上汗流不止,隨時要補充加鹽的白水,胸口血紅的手印淡得只剩下手形的輪廓,艷到快滴出來的血色己然消失。

對于夜梓的評論,溫醒懷溫和地說︰「他一個人孤零零怪可憐的,反正我早拿他當兒子看……」打小看到大的孩子,品性能差到哪去,只要不像他娘那般涼薄,看重家世,他又何必為難他,讓他失望。

溫醒懷是個寵孩子的人,不只自家閨女寵上天了,其他孩子他也疼寵,在他眼中每個孩子都秉性善良,即便走錯路了也能導正回來,沒人天生是惡人,為非作歹不知錯。

風長寒臨死前托孤,把兒子交付給好友,認為責無旁貸的溫醒懷自是一肩擔起責任,風震惡不只是他的學生,還是女婿,讓他更是懷抱著十二萬分的愛心看待風震惡,在他看來,本身是個秀才,對閨女好、對他恭敬,實在沒什麼好挑剔。

人貴在知足,貪求太多反而失去更多,人心如初,戒急戒躁。

夜梓嘲諷,「博取同情的伎倆倒是用得精。」溫家人最大的弱點是心軟,很少揣測他人的用心,信則不疑。

盯著夜梓泡藥浴,隨時調整柴火的風震惡終于開腔,「你是嫉妒還是羨慕,挑撥我們翁婿之間的天倫之情真是可恥,你不能因為自己沒人要而將矛頭指向我,你這是恩將仇報的行為。」背後議人是非者便是下作。

正在陪溫醒懷下棋的司徒渡一听「沒人要」,噗哧一聲笑了,在沒出事前,五皇子可是京城女子眼中的香蒔錚,人人搶著要,一見到他便尖叫連連,扯袍子拉手想和他親近。

「咳咳!」笑什麼,小心將來娶到凶婆娘。

听到殿下威脅的輕咳聲,笑得正樂的司徒渡頓時嗆到,他咳得更大聲,一張方正的臉都咳紅了。

「你欠我們家診金還沒還,請保重身子,萬一上氣不接下氣把自己憋死了,我們還得倒賠一副棺材。」他說錯什麼了,居然不給面子,咳得像不久于人世的肺癆病人。

「你是討債鬼。」兩個欠債的同時朝他一喊。

被說成討債鬼,風震惡不怒反笑,拱手向上一敬,「好說好說,你們再過幾天就要走了,這一年多吃我們、住我們、用我們的,以及藥費、治療金,自個兒算算該給多少,別說我坑你們的,親兄弟都得明算帳。」

何況他們不是親兄弟,只不過一時興起被發酒瘋的司徒渡拉著對月結拜,夜梓老大,風震惡成了二哥,司徒渡最小,滿像回事的磕了三個頭,醉得站都站不穩。

酒醒之後大家都不太樂意提起此事,有點心塞,怪只怪中秋十五的月太圓,溫顏釀的桃花酒太好喝,大家一喝就上癮,停不下來,原本是一杯一杯,後來換成一碗又一碗,最後整纜子抱起對飲干杯……

「我爹很摳門,我的月銀還沒你家一畝藥田賣出的藥草銀子多,先欠著,等我繼承家業再還你。」他很窮的,堂堂武周侯世子沒銀子花。

「你在咒你爹早死?」不孝子。

司徒渡一怔,苦笑,他沒娘了,不能再失去爹,雖然他爹膽小怕事,遇事只會當縮頭烏龜,但有比沒有好。看看嘴臭的風震惡,費盡心機娶了個小娘子才有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滿足了。

「我給你個官當。」夜梓霸氣的說,一旦他拿到那個位置,會需要很多有腦子的臣子。

縱使他很不願意承認,但是風震惡的確是聰明人之一,有勇有謀,進退有方,能屈能伸還善忍,他能堂堂正正以理服人,也能使出千般手段,達成目的,他是個能臣,也是個謀士,有他在一旁輔佐,何愁大業不成,他和溫顏都是紅塵奇人。

「不用,我可以自己考上去。」他相信他有能力往上爬,不用依靠他人的關系走後門。夜梓並未向風震惡等人透露身分,只言遭仇人追殺,不過看他的姓氏和行事作風,他們早猜出他是誰,只是看破不說破,不揭開那張薄薄的窗紙,任由秘密永遠是秘密,誰也別去踫觸。

大事未底定前,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凡事謹慎小心,不暴露自身實力。

「有志氣,不過到了京城,你若遇到事可以來找我,我好歹能幫你遮遮雨、擋擋風。」時間一到,夜梓從浴桶里起身。

因為都是男人,他也沒有什麼不好見人,光著身子讓人拭去一身的藥液,再套上內里衣袍,穿戴整齊,他從暗衛中調人充當小廝,服侍他的生活起居。

「你完成布置了嗎?」風震惡面色平靜的看著夜梓。

他目光一閃,笑得極冷,「怕被我拖累?」

「是很怕,我若去京城不會是一個人,萬一你尚未將那些人擺平了,我們去找你不是很危險。」倒楣的成為別人的箭靶,身穿百孔,欲哭無淚。

「放心,那邊的事情我處理的差不多了,父……父親的病好了,他的另一個兒子沒法再掌理府中大小事,他做過的某些事我父親非常不滿意。」若非皇後是他親娘,太子之位早就被搦了。

夜梓安排蟄伏京城的人手潛入宮中調,假冒太監的小管子經過多方探,才得知皇上中了千機毒,這種毒不會立即令人喪命,而是慢慢地失去神志,陷入昏迷。

知曉此事時,皇上已經中毒半年了,若是皇上一死,太子登基,加上皇後家族控制大半朝中大臣,想要有所作為的夜梓再無機會。

因此他將皇上的狀態告知醫術精湛的溫顏,向她求助,溫顏一想救治皇上對她有利無損,便找齊九十九種強身健體,解毒的藥材,翻出醫書上的藥方,花了七日熬制出兩粒雪白藥丸。

夜梓連夜派人送藥進宮,皇上服藥後不久便清醒了,只是之前的毒害太深,傷及五髒六腑,想要恢復原本的健康絕無可能,因此寒毒尚未完全清除的夜梓急著趕回京城,以免皇後再出招,他鞭長莫及被她得逞了。

「世事無絕對,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別以為天衣無縫便可萬無一失,小心陰溝里翻船。」皇家的陰私多不可數,骯髒齷齪,什麼下流事都做得出來。

夜梓冷視,「狗嘴吐不出象牙。」沒一句好話。

風震惡對他的惡言滿不在乎,還有心情說笑,「狗嘴能吞出象牙就值錢了,我圍個場子讓人付費入場觀賞,狗吐象牙是奇景,神犬呀!吐出的象牙也能賣銀子,一舉兩得。」他還巴不得養只能吐象牙的狗,人不出出門日進斗金了。

「俗人。」滿口的銅臭。

「你不俗別吃飯,餐風飲露當神仙。」活在世間誰不俗,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

「你……」他真想一拳打歪風震惡的鼻梁,用鼻孔睨人太囂張了。他不信狡猾如狼的風震惡不知他真實身分,卻屢屢出言不馴,挑戰皇族權威。

溫懷德頭疼地一揉額側,「好了、好了,別斗嘴了,你們兩人天生犯沖嗎?怎麼每回一見面就像仇人一樣,不咬對方一口就覺得被虧欠了。」兩個人都很優秀,容貌出眾,卻是水火不容。

「先生,狗才互咬。」看戲的司徒渡不忘添把火。

「閉嘴。」

「你才是狗。」

夜梓和風震惡兩人臉色不快的發出吼聲。

三天後,村口送別。

「夫子,我們會想你的。」

「夫子,你要回來看我們。」

「夫子,別忘我們種的樹。」

「夫子,你的痔瘡好了嗎?」

「噗哧……」

「以工抵帳」的夜梓當過一段時日的夫子,因此孩子們知道他要走了,便向師長請假,送他一程。

原本是很感人的送別,偏偏其中一個哭得大聲的孩子忽然冒出一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話,夜梓真不知該怎麼答,一時之間,噗哧的笑聲此起彼落,沖散了不舍的心情,哭臉變笑臉,互相你推我、我推你的打趣。

鬧了一會兒,孩子們回書院上課了。

「有人來接你們了,還不快走。」

在這撥送行的人當中,風震惡是唯一開心的,他最希望夜梓等人離開,省得他提心吊膽,防著大尾巴狼偷雞。

村口外一里處有座不高的小山丘,山丘旁邊種了三棵楊柳樹,楊柳樹下約有二十幾名勁裝男子,有人騎馬、有人站在馬旁,似在等待他們的主子。

夜梓淡淡地說︰「不用你趕,我會走,不過我要和『弟妹』說兩句話。」所有的人當中他只舍不得她,她讓他感覺到人生很充實。

風震惡往他面前一站,伸手往他胸口一擋,「既然是弟妹就不用多講,我的小娘子不容你覬覦。」

「你配不上他。」她值得更好的,夜梓私心的認為。

「我是她最好的選擇。」沒有誰配不上誰,他們之間是誰也介入不了的兩心相守,她要的,他給得起。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人,都得往高處走,越走越高才是正理,他身邊的女人都想要尊貴榮耀,萬人之上的地位。

風震惡卻絲毫沒有動搖,認真地跟他說︰「就算你擁有天下,對她而言還是太小了,因為她只能待在四方牆里,像飛不出去的鳥兒一樣被囚禁。」天底下最殘忍的地方莫過于皇帝的後宮,為了得到同一個男人而爭得你死我活。

夜梓默然,無法反駁,他的確給不了溫顏最想要的東西,而她也不要他能給的。

面對外貌嬌艷且能力超凡的溫顏,是男人誰能不動心?可是在江山和美人之間,他只能選擇前者,因為為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已有太多人為他犧牲了,他必須為他們負責,擔起上位者的責任。

「走吧!別讓人等你太久。」風震惡這話有雙重意義,從夜梓被逼退出京城至今,有一些人日夜期盼他早日回歸。

「嗯!千山萬水,等你。」總會再見。

「不必。」後會無期。

夜梓忽地笑出聲,似是想到什麼而發笑。

「喏,這個給你們。」溫顏拿出兩只巴掌大的紅木匣子。

「這是什麼?」司徒渡好奇的搖了一下。

「別搖,里面是藥,有止血的、解毒藥、被蚊蟲叮咬或是腹瀉,我在每個瓷瓶上都貼著小紙條,一看便知用法,另外紅色瓷瓶中只有一顆,救急用的,真的到生死關頭再用。」能救命的,她偷偷用掉人形果煉制的,一共有九顆。

「哇!仙姑呀!謝謝你,我正想討些靈丹妙藥卻不好開口。」司徒渡歡喜壞了,如獲至寶的抱緊。

「謝謝。」夜梓暗喜在心卻言簡意賅。

「省著點用,你們仇家太多了,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時救下你們。」總是相識一場,不想他們死于非命。

「溫顏,你要不要跟著我們走。」沒能忍住的夜梓開口一問。

「你很想死嗎?」臉色一沉的風震惡將溫顏拉開,自個兒往前一站,怒視說話不得體的混帳。

夜梓一笑,沖著他搖頭,「看在溫顏送藥的情義上,告訴你一件事,依照朝廷的科舉制度,為雙親守孝只須二十七個月便算出孝,不用守孝三年。」

聞言,他黑瞳微眯,「你是說我能參加今年的秋闡,中舉後便可以考明年的春闡?」換言之,他不用多等一年。

「所以說,風震惡,咱們京城見。」他笑著揮手,大步走向等候他的人,一人牽馬往他靠近。

「鬼才見他。」多大的臉呀!

楊柳樹下的人全上了馬,夜梓回頭看了一眼,隨即破空一揮鞭,率先縱馬先行,司徒渡尾隨其後,其他人也策馬跟上。

馬蹄踏地黃沙飛,煙囂塵土漫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