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起來喝粥,喝完再睡。」空腹不行,傷身,她最禁不起餓了。
「我想睡……睡覺……」好累、好困,她果然不是逛街的命,要是有網購就好了,上網訂貨不用出門。
「乖,先不睡,張口,我喂你。」看她眼皮子又往下垂,好笑又無奈的風震惡將人抱坐懷中,一口一口喂。
「咸粥……」還不錯,吞得下去。
「嗯!這火腿腌制了三年,是你最愛的口味,微咸帶點煙燻味,煮在粥里就化開,火腿味濃郁。」因為她喜歡那味兒,他才特意叫下人煮一鍋,她一次能吃兩碗。
「這味道真香,我醒了……咦!什麼聲音?」溫顏才說清醒了,耳中忽然听見腳步踩過瓦片的聲響。
「上面有人。」風震惡指指屋頂。
她抬頭一看,驀地,一個人從上頭掉下來,見天了,屋頂破了個大洞。
「還想跑——」
接著,又有一青一黑兩個人影從破洞跳下來,舉劍向著先前掉落的……女子?
她沉著臉道︰「請問你們在干什麼?」拆房子嗎?
「溫顏!」
「怎麼是你?」
追著女子的兩名男子听到頗為熟悉的聲音,不約而同的回頭一看,隨即面露訝異,無比驚奇。
「你們兩個是什麼意思,我們不能來嗎?什麼時候禁止市井小民進出京城了,不要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真難看。」真是天降橫禍,老天不開眼,冤家路窄……夜梓深深看著溫顏,「你們?」听起來真刺耳,彷佛劃清了界線。
風震惡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當下很故意的咳了兩聲,「咳!咳!知道兩位的眼楮一向長斜了,沒看到在下這麼大個人也是情理之中,在下一點也不怪你們,目盲之人連自個兒的腳趾也瞧不見。」明天到廟里上香,祛晦。
「你不諷剌會腸穿肚爛嗎?」看到風震惡,夜梓像吞了十只蟲子似,一肚子酸水往喉頭沖。
「二哥,你來了呀!怎麼不通知一聲,我們好給你接風。」司徒渡的反應截然不同,他非常高興的喊人,差點忘了正在追人,手舞足蹈的拿著劍亂揮。
「別攀交情,我和你不熟,二哥不能亂叫。還有你,板著臭臉做什麼,我沒欠你,反倒你欠我不少,什麼時候還。」他這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不勤儉持家怎麼養他家娘子。
「哼!」夜梓冷著臉。
「別以為你『哼』就可以賴帳,還有我家的屋頂記得叫人來修,這宅子我剛買下不久,你們好歹送個賀禮來,至于人就不必來了,我家廚子廚藝不好,來了也沒飯吃。」他的意思是只收禮、不宴客,有事沒事別來串門子。
隨著五殿下東山再起,他們如今又成了各家的座上賓,怎麼風震惡還不歡迎他們了?
司徒渡眨了眨眼,「二哥,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若你想走仕途的話……」他們絕對可以讓他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在京里橫著走。
「少說這些沒用的,你們吃掉我五根百年人蔘、五朵血靈芝,還有我的人形果,在帳不還清之前,不管你們是誰,我都不歡迎。」這才是他最肉疼的,幾百年才有的人形果,就這麼沒了,叫他心口疼了好幾個月,一遇到欠債的,難免原形畢露的風震惡多了些狹路相逢的小情緒。
一說到人形果,夜梓顯得不自在,「一個男人老是對點小事叨叨念念的,你怎麼比女人還羅嗦。」
他這話就得罪人了。
溫顏立刻冷笑駁斥,「女人礙著你了,沒有我這女人,你的命早就沒了。」哪有機會大放厥詞,蔑視女子。
「溫顏,我說的不是你。」他越描越黑,且又心虛,因為他身邊多了幾個女人。
在夜梓這年紀,早應有婚配,由皇上指婚,迎娶高門千金為妻,另配側妃、侍妾數名,只是他前兩年因與太子兄弟閱牆,一度「下落不明」,婚事自然擱置。
先前回宮,他的親事掌控在皇後手中,皇後可不想給他增加助力,遲遲不相看親事。
不過皇後再專權也敵不過宗人府,由輩分高的皇室中人掌理的宗人府是管理皇室宗親事務,掌管族譜,記錄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號、世襲爵位,喪葬婚嫁。
由于帝後遲遲未下旨為夜梓選妃,宗人府便出面擇合適人選,交由皇上聖裁。
目前已擇定章太傅之女章蕙蘭為正妃,兩側妃為吏部侍郎之女司青鸞,奉國將軍之女蘇楠,但是對于夜梓而言,要不是她們的父親對他的登帝之路大有助益,他不會任人安排終身大事,他腦海中時不時浮起的是另一張含嗔帶嬌的容顏。
江山與美人,身為帝王的一大考驗,而他終究選擇了江山。
「你是說我不是女人。」他存心羞辱她!溫顏杏目圓豎。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他詞窮,惱怒地瞪視挑他語病的溫顏,不論他說是或不是都不會有好結果。
風震惡實在不想讓夜梓繼續跟他娘子說話,「你別說了,省得她啐你一臉,我家娘子是不是女子問我最清楚了,她當然……」他可沒龍陽之癖。
「你閉嘴。」夜梓氣惱得青筋浮動。
「少說一句。」溫顏沒好氣地往丈夫手臂上一掐。
「二哥,你是來考試還是搬來京城定居,以後可以多走動。」性子直的司徒渡看不出兩位結義兄弟私底下的較勁,他是真的高興能再見到風震惡,在天坳村他受到的照顧甚多,叫人永難忘懷。
「別叫我二哥。」听來怪瞥扭的。
「他來考會試。」順便報仇,溫顏保留這句沒說。
「娘子,你不要再理會他,這是個傻的。」沒腦子的草包,為人賣命卻不懂給自己留後路。
「誰傻,你才傻,你全家……」看到溫顏用眼刀砍他,司徒渡嚇得連忙改口。「你全家就你一個傻的,還傻人有傻福被黃金蛋砸到頭,娶到世間獨一無二的無雙女。」他冷汗直流,背都濕了,說起好話來是不喘氣,連著來。
溫顏滿意一點頭,「說得深得我意,可堪造就。」嘴甜的人走到哪都吃香,司徒渡再接再厲,必成大器。
風震惡目光一瞥,冷冷嘲弄,「你不傻怎麼會把劍給收了,我以為你們正在追人。」搞不清楚事情輕重緩急,將來如何掌兵?
正要悄悄溜走的女子身子一僵,在眾人目光中停頓兩個呼吸,旋即要奪門而出,哪知她剛一動,夜梓與司徒渡已如離弦之箭來到她身旁,厚刀薄劍齊齊往她雪頸一架。
「還想跑?」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不自量力,我們只是想知道你趁著太子出宮時刺殺的原因,留個活口才沒殺你,不要認為我們追不到你。」比起夜梓的一句話,司徒渡的話顯得冗長,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我沒打算跑,是你們一直在後頭追著,我很害怕才跑的。」她不想死,不想死得無聲無息。
「那你刺殺太子是為什麼,不是誰都有這個膽量。」若非他和五皇子察覺有人躲在路邊,意圖不軌,搶先出手阻攔,她早被萬箭穿心了。
「我……我是……我……」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口,似有難言之隱,無法道與外人知。
「段輕煙……」溫顏輕喚其名。
早忘記段輕煙聲音和容貌的風震惡眉頭一鎖,不太高興已經消失了的人又再度出現,他直覺又是擾人的麻煩。
「咦!」十分狼狽的女子驟然抬起頭,露出被青絲蓋住的柔媚嬌顏,琥珀色的眼珠子像是貓瞳。
溫顏目光沉靜,「我救你不是讓你去送死。」刺殺不是她該做的,連幾個外邦人都對付不了了,還敢當街刺殺。
她苦澀的說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什麼理由?」司徒渡搶著問話。
不是溫顏說話,段輕煙便閉口不言,把司待渡急得都想求她了,涎著臉叫她一聲︰姑奶奶,別擺架子了,你離死只有一步。
夜梓卻好似想到了什麼,審視著她,確認似地道︰「你姓段?」
段輕煙倏地眯眼,露出防備之色。
「淮南王段淳之女段輕煙。」他記得是這個名字,據說淮南王之女三年前死于暴民攻城之中。
司徒渡驚呼,「什麼,你是那個叛臣之女?」她居然還活著。
這句話戳中了段輕煙的痛處,她怒瞪著他,厲聲駁斥,「我不是叛臣之女,我母妃是南山長公主,先帝的女兒,和皇上是兄妹。」她擁有皇室血脈,是皇家女兒。
夜梓語氣冷酷,「但你父王確實反了,他和南夷勾結,自立為王,目前佔據淮南十二縣七府六城不肯歸還,還與南夷往來密切,互稱兄弟,數年不曾繳稅于國庫……」
年年發文催繳,年年毫無下文,逼得朝廷派兵討伐淮南,戰爭打了幾年還在打,淮南周遭府縣的百姓因大量征兵和催糧而苦不堪言,百姓們攜家帶眷往外逃,以致于人口銳減,土地荒廢,難民一年比一年多,民不聊生,生靈涂炭。
段輕煙尖叫道︰「那是他一個人的事,與我們何干!母妃為了規勸他,反而被夷兒梭殺了,我和弟弟被囚禁多年不見天日,我們被關在地牢里,只有母妃生前的女官關嬤嬤給我們送飯,照顧一二,不然早已餓死牢中!」
「夷兒梭是誰?」夜梓沒听過。
「八荒部落的少族長。」生性凶狠,嗜血冷酷。
「哪來的八荒部落?」夜梓不解。
段輕煙眼眶含淚,「八荒指的是蠻荒的八個部落,如今由夷兒梭一統為八荒部落,他父親雖是酋長,但掌有實權的人是他,段淳那個傻子是與虎謀皮,早被夷兒梭掌控。」
「那你找太子做什麼?」溫顏困惑地問,听半天也沒听出跟太子有什麼關系。
段輕煙很冷靜的說︰「因為我發現太子從五年前就和夷兒梭簽定秘密協議,太子提供八荒部落所需兵器和糧草,而夷兒梭則送上部落里的黃金和粉色珍珠供其招兵買馬,買私人軍隊,八荒部落中有個月兒湖,湖中產有名為月光見的貝殼,一顆月光見中有七到九顆粉色珍珠,夷兒梭每年給他十萬顆珍珠……」
溫顏跟風震惡沒想到段輕煙會就這樣大剌剌地說出秘辛,臉色齊齊一變。
風震惡上前,把娘子護在身後,冷聲道︰「打住,你們要問什麼,把這女子帶走再問,我跟顏兒還沒當爹娘,還想要長命百歲,你們想找死,想說些什麼秘密,隨便你們,但離我跟娘子遠一點!我們就怕被滅口。」
夜梓斜睨他一眼,扭過頭,卻是看著段輕煙自顧自地問下去,「此事當真?」
他雖然這麼問,心中卻已經信了五分,畢竟太子這些年出手闊綽,收買不少朝中大臣為己用,如果不是有額外的財路,他哪來的本錢。
風震惡看夜梓這樣,氣得咬牙。
他知道夜梓不會殺他們,只是想要把他跟顏兒拖下水,才大膽開口阻止他們繼續說,誰知夜梓卻變本加厲!
看風震惡又要打岔,溫顏忙拉住了他,因為打岔也沒用,夜梓的態度很明確,就是要拉他們上賊船,而且在她開口道破段輕煙身分時,事情就成定局了,他們就听吧,其他的事情,船到橋頭自然直。
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沒有被其他三人注意到,段輕煙已經開口回答。
「千真萬確,不然我也不會被人追殺,我的丫鬟……」段輕煙抽噎了聲,沒辦法說下去,胭脂不應該死的,她已經訂親了,就要嫁人,可是卻……因她而死。
夜梓卻毫不動容,冷聲繼續問︰「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依她所說,地牢不可能無人看守,那種狀況他都要費一番功夫才能逃出,她不過是三腳貓功夫,如何能逃脫,還能夠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
段輕煙低聲說︰「我弟弟受不了長年的拘禁,一頭撞死了,他死後,關嬤嬤怕我步他後塵尋死,為了保住母妃僅剩的血脈,她買通看守我的人,帶我和丫鬟從王府地道離開,我走了兩天兩夜才走出地道,地道外是一座大山,我沿著山路往東直走便出了淮南……」
「看來吃了很多苦……」听她講述逃離的經過,司徒渡忍不住心生憐惜,同情小郡主。
溫顏突然問︰「我有個疑問,你們兩位為什麼那麼剛好踫到前去行刺的『自己人』?」未免太過巧合。
她之所以會說「自己人」,完全是因為她知道夜梓他們巴不得太子馬上死,雙方都想要弄死太子,不是自己人是什麼?
「什麼……什麼『自己人」,我們不過是……呃!踫巧路過……」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兒,司徒渡心虛的跳起來,不若夜梓的神色自若、不動聲色。
溫顏嘲諷的勾唇,「是你傻還是我傻,這種傻話以後不要再說出口,顯得你更傻。」
「我哪里傻了,我不傻……啊!你踢我?」太沒良心了,他陪他跟蹤夜里悄悄出門的太子是冒著天大的危險,居然踢他腿肚。
將腿一收的夜梓面無表情地說︰「的確無腦。」
司徒渡跳腳,「你這話過分了!」